歲惟丁未，律中無射。天寒夜長，風(fēng)氣蕭索。鴻雁於征，草木黃落。陶子將辭逆旅之館，永歸於本宅。故人淒其相悲，同祖行於今夕。羞以嘉蔬，薦以清酌。候顏已冥，聆音愈漠。嗚呼哀哉！茫茫大塊，悠悠高旻。是生萬物，餘得為人。自餘為人，逢運(yùn)之貧。簞瓢屢罄，絺綌冬陳。含歡穀汲，行歌負(fù)薪。翳翳柴門，事我宵晨。春秋代謝，有務(wù)中園。載耘載耔，乃育乃繁。欣以素牘，和以七弦。冬曝其日，夏濯其泉。勤靡餘榮，心有常間。樂天委分，以至百年。惟此百年，夫人愛之。懼彼無成，愒日惜時。存為世珍，沒亦見思。嗟我獨(dú)邁，曾是異茲。寵非已榮，涅豈吾緇。捽兀窮廬，酣飲賦詩。識運(yùn)知命，疇能罔眷。餘今斯化，可以無恨。壽涉百齡，身慕肥遁。 陶淵明的《自祭文》
宋文帝元嘉四年（427），陶淵明作《自祭文》，《自祭文》是陶淵明自忖將永歸于后土?xí)r所作，《自祭文》與中年所作《擬挽歌辭》之詼諧不同。臨終留遺言的先例，檢《左傳》可見；魏晉文人自挽之習(xí)，亦見于繆襲陸機(jī)之《挽歌詩》。然而死前自作祭文，設(shè)想自己已死而祭吊之，卻自陶淵明始。
陶淵明一生貧病交加，偃臥瘠餒。面對死亡，陶淵明確實(shí)有漢末文人及阮籍一樣的痛苦、疑懼，然而在死神逼近之際，卻洞穿生死，獲得澄明。他平靜地追憶自己的一生：有貧困，有孤獨(dú)，更有屬于自己的歡樂；雖然生之痛，死之念，坦然與悲慟、釋懷與留戀、牽念與歉疚等種種思慮依然深沉留存心底，然通達(dá)、徹悟、樂天知命，讓他不僅成為真正意義上的智者，而且心中充滿欣慰，一片寧靜。即使心中仍有“人生實(shí)難，死如之何”的哀傷，卻又是大徹大悟后的哀傷。陶淵明以其睿智、從容、自然、冷靜，站在魏晉精神的高峰。正如蘇東坡所說：“讀淵明《自祭文》，出妙語于纊息之余，豈涉生死之流哉!”
《自祭文》是陶淵明自己的安魂曲，深邃、沉潛、安詳，只有懷有大愛者，對死方能如此深情。梁啟超說：“若文學(xué)家臨死留下很有理趣的作品，除淵明外沒有第二位哩?！?/span>
《自祭文》全文如下：
歲惟丁卯，律中無射。天寒夜長，風(fēng)氣蕭索。鴻雁于征，草木黃落。陶子將辭逆旅之館，永歸于本宅。故人凄其相悲，同祖行于今夕。羞以嘉蔬，薦以清酌。候顏已冥，聆音愈漠。嗚呼哀哉！茫茫大塊，悠悠高旻。是生萬物，余得為人。自余為人，逢運(yùn)之貧。簞瓢屢罄，絺绤冬陳。含歡谷汲，行歌負(fù)薪。翳翳柴門(翳，yì，形聲字，從羽，嫛(yī)聲。原指用羽毛做的華蓋，后引申為起障蔽作用的東西，也指病癥名，另指一種鳥。)，事我宵晨。春秋代謝，有務(wù)中園。載耘載籽，乃育乃繁。欣以素牘，和以七弦。冬曝其日，夏濯其泉。勤靡余勞，心有常閑。樂天委分，以至百年。
惟此百年，夫人愛之。懼彼無成，愒日惜時。存為世珍，歿亦見思。嗟我獨(dú)邁，曾是異茲。寵非己榮，涅豈吾緇？捽兀窮廬，酣飲賦詩。識運(yùn)知命，疇能罔眷？余今斯化，可以無恨。壽涉百齡，身慕肥遁'。從老得終'，奚所復(fù)戀。寒暑逾邁，亡既異存。外姻晨來，良友宵奔。葬之中野，以安其魂。窅窅我行，蕭蕭墓門。奢恥宋臣，儉笑王孫。廓兮已滅，慨焉已遐。不封不樹，日月遂過。匪貴前譽(yù)，孰重后歌。人生實(shí)難，死如之？嗚呼哀哉!
《自祭文》譯文如下：
丁卯年九月，天氣寒冷，秋夜漫長，景象蕭條冷落，大雁南飛，草木枯黃凋零。陶子我將要辭別這暫時寄居的人世，永遠(yuǎn)歸于自然。 親友們凄傷悲哀，今晚一道來祭奠我的亡靈，為我送行。他們?yōu)槲夜┥硝r美的菜蔬，斟上清醇的美酒。我看見眼前人們的臉龐漸漸模糊，周圍人們的聲音聽起來愈益稀微。
唉！悲痛啊！蒼茫大地，悠遠(yuǎn)高天，天地生萬物，我也幸得降生為人。自從我降生，就遭遇到家境貧困的命運(yùn)。飯碗水瓢里常常是空無一物，冬天里還穿著夏季的葛布衣服。
可我仍懷著歡快的心情去山谷中汲水，背著柴禾時還一路邊走邊唱昏暗簡陋的茅舍中，一天到晚我忙碌不停。春去秋來，在田園里干活，又是除草又是培土，作物不斷滋生繁衍。捧起書籍，心中欣歡；彈起琴弦，一片和諧。冬天曬曬暖陽，夏天沐浴清泉。辛勤耕作，不遺佘力，心中閑靜，自在悠閑。樂從天道的安排，聽任命運(yùn)的支配，就這樣度過一生。
這人生一世，人人都愛惜它。唯恐一生不能有所成就，所以都格外珍惜時光。世人都想生前為人所尊重，死后被人所思念?？蓢@我自己特立獨(dú)行，竟是與眾不同。我不以受到寵愛為榮耀，污濁的社會豈能把我染黑？身居陋室，意氣傲然，酣暢飲酒，盡興賦詩。即便識運(yùn)知命，誰能不眷戀人生？今日我這樣死去，可說是沒有遺憾了。
我已至老年，一心依戀著退隱的生活。既以年老而得善終，還有什么值得留戀？寒來暑往，死生異境。親戚們清晨便來吊唁，好友們連夜前來奔喪。將我葬在荒野之中，讓我的靈魂得以安寧。我走向幽冥，越行越遠(yuǎn)，蕭簫的風(fēng)聲吹拂著墓門。我羞于像春秋時宋國桓魆的墓葬那樣奢侈，也不會像漢代楊王孫的墓葬那樣過于簡陋。墓地空闊，萬事已滅，可嘆我已遠(yuǎn)逝，一切空虛。
我死后既不壘高墳，也不在墓邊植樹，時光自會流逝。既不看重生前的贊譽(yù)，誰還會在意死后的歌頌？人生之路實(shí)在艱難，人死之后又會怎樣呢？唉，悲痛??！
自祭文
陶淵明（約365年—427年），字元亮，號五柳先生，謚號靖節(jié)先生，入劉宋后改名潛。東晉末期南朝宋初期詩人、文學(xué)家、辭賦家、散文家。東晉潯陽柴桑（今江西省九江市）人。曾做過幾年小官，后辭官回家，從此隱居，田園生活是陶淵明詩的主要題材，相關(guān)作品有《飲酒》《歸園田居》《桃花源記》《五柳先生傳》《歸去來兮辭》《桃花源詩》等。
祭文，向來都是生人寫哭憑吊死者的。晉人狂放，喜愛給自己作祭文和挽歌，不但不以為嫌，反以此表示自己勘破生死的曠達(dá)清通。一時之間，此習(xí)蔚為風(fēng)尚。如袁山松每次出游，都命左右隨游者作挽歌，邊游邊唱。陶淵明在這《自祭文》外也作有《挽歌詩》。此文作于元嘉四年（427）九月，人常以為陶淵明卒于此月，但朱熹《通鑒綱目》說，他卒于此年十月，是文乃卒前兩月，自覺身體衰微時所作。
基本解釋
歲惟丁卯，律中無射。天寒夜長，風(fēng)氣蕭索，鴻雁于征，草木黃落。陶子將辭逆旅之館,永歸于本宅。故人凄其相悲，同祖行于今夕。羞以嘉蔬，薦以清酌。候顏已冥，聆音愈漠。嗚呼哀哉！
無射
逆旅
祖行 (1).謂餞別將病逝者。 晉 陶潛 《自祭文》：“ 陶子 將辭逆旅之館，永歸于本宅，故人凄其相悲，同祖行於今夕，羞以嘉蔬，薦以清酌?！?/span>
(2).指餞送死者。 晉 陶潛 《祭從弟敬遠(yuǎn)文》：“蓍龜有吉，制我祖行。望旐翩翩，執(zhí)筆涕盈。神其有知，昭余中誠?！?/span>(3).餞行?！缎绿茣ぱ魝鳌ろf仁壽》：“ 仁壽 乃告以實(shí)曰：‘吾奉詔第撫循，庸敢擅留？’夷夏父老乃悲啼祖行，遣子弟隨貢方物?！?/span> 宋 王禹偁 《序》：“上心豁如，咸可具奏，重慰遠(yuǎn)俗，勞而遣之，都門祖行，即席探韻，又得若干首?！?/span>
丁卯年九月，天氣寒冷，夜長，氣氛蕭瑟，鴻雁南飛在途中，草木發(fā)黃凋零。陶子將要告別人世，永遠(yuǎn)歸于土地。老友凄慘悲痛，一同在今晚為我送行。燒好鮮美的菜蔬，獻(xiàn)上清醇的美酒?？粗业哪樕珴u漸昏暗，聽著我的聲音越來越遠(yuǎn)去。嗚呼可悲呵！
茫茫大塊，悠悠高旻，是生萬物，余得為人。自余為人，逢運(yùn)之貧，簞瓢屢罄，絺绤冬陳。含歡谷汲，行歌負(fù)薪，翳翳柴門，事我宵晨，春秋代謝，有務(wù)中園，載耘載籽，乃育乃繁。欣以素犢，和以七弦。冬曝其日，夏濯其泉。勤靡余勞，心有常閑。樂天委分，以至百年。
茫茫大地，悠悠高天，天地生萬物，我才得以成為人。自從我降生，遇到的都是貧賤之命，飯碗水瓢常常是空的，冬天還穿著夏天的衣服。帶著歡樂去山谷里汲水，一路唱著歌背負(fù)著柴禾，柴房是昏暗的，從早晨到夜晚一直不停地干著活。春去秋來，在園中干活，又是耕田又是培土，又是育苗又是繁殖。高興地看書，快樂地彈琴。冬天曬曬太陽，夏天洗洗清泉。辛勤勞作，不剩下半分體力，心中常常有閑情逸致?？鞓返亟邮芾咸旖o我的命運(yùn)，順從本分，一直到死。
高旻[gāo mín] (1).高天。 晉 陶潛 《自祭文》：“茫茫大塊，悠悠高旻，是生萬物，余得為人?！?唐 韓愈 《酬裴十六功曹巡府驛涂中見寄》詩：“哀鴻鳴清耳，宿霧褰高旻?！?清 黃鷟來 《戊辰冬與張四明西同舟紀(jì)別》詩之四：“ 閩 地多峻嶺，森秀凌高旻。(2).指皇帝。 清 鈕琇 《觚賸·獻(xiàn)詩保寨》：“大開藩衛(wèi)制方面，期以忠義酬高旻?！?/span>
簞瓢屢罄[dān piáo lǚ qìng] 【解釋】簞：盛飯的竹器；瓢：舀水器。吃的喝的匱乏。形容生活非常清苦貧寒。出處】晉·陶淵明《自祭文》：“簞瓢屢罄，希谷瓢飲?！?/span>
絺绤（絺綌）chī xì 葛布的統(tǒng)稱。葛之細(xì)者曰絺，粗者曰綌。引申為葛服?！吨芏Y·地官·掌葛》：“掌葛掌以時徵絺綌之材于山農(nóng)?！?/span> 唐 李白 《黃葛篇》：“閨人費(fèi)素手，採緝作絺綌，縫為絶國衣，遠(yuǎn)寄 日南 客?！?康有為 《上清帝第五書》：“譬凌寒而衣絺綌，當(dāng)涉川而策高車，納侮招尤，莫此為甚。”
惟此百年，夫人愛之，懼彼無成，愒日惜時。存為世珍，歿亦見思。嗟我獨(dú)邁，曾是異茲。寵非己榮，涅豈吾緇？捽兀窮廬，酣飲賦詩。識運(yùn)知命，疇能罔眷。余今斯化，可以無恨。壽涉百齡，身慕肥遁，從老得終，奚所復(fù)戀！寒暑愈邁，亡既異存，外姻晨來，良友宵奔，葬之中野，以安其魂。
只因?yàn)槿松挥羞@一百年，人們才愛它。害怕一事無成，貪愛、珍惜時光。活著時是世上的珍寶，死后還被人思念。可嘆我與眾不同，想法竟與別人完全相異。我認(rèn)為別人對我的寵愛不是自己的榮耀，別人對我的玷污也不是我的恥辱。在破敗寒酸的茅廬里依舊傲兀，痛快地飲酒寫詩。了解了自己的命運(yùn)，才能做到不再眷戀人生。如今我死了，可以沒有遺恨。到了百歲的年齡，一心向往深居簡出，因?yàn)槔隙懒?，有什么可以再留戀的?/span>時光飛逝，死了已與活著不同。親戚們一早前來，好友們趁夜趕來。把我葬在野外，讓我的靈魂安寧。
愒日 kài rì1.荒廢光陰。《左傳·昭公元年》：“主民，翫歲而愒日，其與幾何？” 宋 陳造《即事》詩：“問俗即今防愒日，來時撫事錯銷魂。”2.珍視時光。 晉 陶潛 《自祭文》：“惟此百年，夫人愛之，懼彼無成，愒日惜時。”
獨(dú)邁[dú mài] 【解釋】：獨(dú)自行走，孤行。【出處】：晉·陶潛 《自祭文》：“嗟我獨(dú)邁，曾是異茲。
緇（緇）zī
涅niè1. 可做黑色染料的磯石：～石。2. 〔～槃〕佛教指超脫生死的最高境界。后亦作僧人的代稱。3. 以黑色染物，以墨涂物：～字（在身上刺字涂墨）?！??！X。～而不緇（喻品格高尚，不受外界污染）。
捽兀[zuó wū] 傲岸貌。 晉 陶潛 《自祭文》：“捽兀窮廬，酣飲賦詩?！?/span> 清 錢謙益 《追和朽庵和尚樂歸田十詠》之八：“我生捽兀略相似，玉堂今作扶犂手?！?/span>
外姻[wài yīn] 由婚姻關(guān)系而結(jié)成的親戚?！蹲髠鳌る[公元年》：“士逾月，外姻至?！?杜預(yù) 注：“姻，猶親也?！薄逗鬂h書·皇后紀(jì)序》：“妖幸毀政之符，外姻亂邦之跡，前史載之詳矣?！?南朝 宋 鮑照 《松柏篇》詩：“外姻遠(yuǎn)近至，名列通夜臺?！?唐 元稹 《告贈皇考皇妣文》：“依倚舅族，分張外姻，奉祀免喪，禮無遺者?！?宋 陸游 《祭王侍御令人文》：“惟是孤生，實(shí)忝外姻?！眳⒁姟?外親 ”。
窅窅我行，蕭蕭墓門，奢恥宋臣，儉笑王孫，廓兮已滅，慨焉已遐，不封不樹，日月遂過。匪貴前譽(yù)，孰重后歌？人生實(shí)難，死如之何？鳴呼哀哉！
我的鬼魂在暗中行進(jìn)，我的墳?zāi)乖跁缫爸欣淅淝迩澹纬荚炷惯^于奢華讓人恥之，王孫入葬過于簡單，讓人笑之。死了就空空如也，感慨也已遙遠(yuǎn)，不起墳，不植樹，日月也就這樣過去了。不看重生前的贊譽(yù)，誰還會看重死后的歌頌，人生實(shí)在很艱難，死又算得上什么呢？嗚呼悲哀?。?/span>
窅窅 yǎo yǎo1.隱晦貌；幽暗貌?！尔i冠子·天則》：“舉善不以窅窅，拾過不以冥冥?！?/span> 陸佃 注：“不以潛晦舉人之善?！?/span> 唐 戴叔倫 《贈徐山人》詩：“針自指南天窅窅，星猶拱北夜漫漫?！?/span>2.遙遠(yuǎn)貌。 晉 陶潛 《自祭文》：“窅窅我行，蕭蕭墓門?！?/span> 南朝 宋 鮑照 《擬行路難》詩之十四：“故鄉(xiāng)窅窅日夜隔，音塵斷絶阻河關(guān)。”《古今小說·楊思溫燕山逢故人》：“孤云落日春云低，良人窅窅羈天涯。”3.深邃貌。 唐 韓愈 《剝啄行》：“窅窅深塹，其墉甚完?！?/span> 明 徐弘祖 《徐霞客游記·滇游日記五》：“仰眺祗覺崇崇隆隆而不見其頂，下瞰祗覺窅窅冥冥而莫晰其根。”4.象聲詞。 唐 韓愈 孟郊 《遠(yuǎn)游聯(lián)句》：“靈瑟時窅窅，霠猿夜啾啾?！?/span> 元 迺賢 《巢湖述懷寄四明張子益》詩：“涼波不動舟如飛，櫂歌窅窅聲相隨。”冥冥。指陰間。
廓kuò 1. 空闊，廣闊：～然。寥～。2. 擴(kuò)大：～張。3. 空寂：孤獨(dú)：“悲憂窮戚兮獨(dú)處～”。4. 物體的周圍、外緣：輪～。耳～。5. 古同“郭”，外城。
祭文，向來都是生人寫哭憑吊死者的。晉人狂放，喜愛給自己作祭文和挽歌，不但不以為嫌，反以此表示自己勘破生死的曠達(dá)清通。一時之間，此習(xí)蔚為風(fēng)尚。如袁山松每次出游，都命左右隨游者作挽歌，邊游邊唱。陶淵明在這《自祭文》外也作有《挽歌詩》。此文作于元嘉四年（427）九月，人常以為陶淵明卒于此月，但朱熹《通鑒綱目》說，他卒于此年十月，是文乃卒前兩月，自覺身體衰微時所作。
在這篇祭文中，作者對自己的生活情狀、性格志趣和人生理想作了總結(jié)性的抒寫。在作者看來，人要長有歡樂，必須樂天委分，也即順應(yīng)自然，只有順應(yīng)自然，才能做到賞不為喜、罰不為憂，享清明之心境而無物欲之牽累。正是帶著這種通達(dá)的認(rèn)識，他不騖外求，斂情抑性，專意于自然，于是負(fù)薪汲飲、耘耔繁育，在他皆有樂趣。同時，他能絕去世人常有的嘆老嗟卑，現(xiàn)實(shí)地看待生命，勘破生死大關(guān)，以欣悅而又安詳?shù)男木?，回歸自然。
本文在寫法上也有自己的特色。受祭文這一體制的限制，通篇用了簡短的四字句，雜以五字、六字、八字句，雖置辭簡賅，但意象生動，含蘊(yùn)豐富。且句中多次換韻，整齊中見變動，使文章顯得瀟灑飛動，這對傳達(dá)作者淡泊的性情、高潔的人格無疑是很熨貼的。另外，本文情感之真樸，文風(fēng)之茂實(shí)，也很有特色。陶淵明寫了大量的田園詩，在這些作品中，他描寫“躬耕自資”的鄉(xiāng)居生活，謳歌大自然，這篇祭文雖與詩歌存有文體樣式的不同，但它在抒情言志之真實(shí)、貼切和自然方面，與《歸田園居》、《飲酒》等著名詩篇卻有異曲同工之妙。昔鐘嶸《詩品》稱贊陶淵明“每觀其文、想其人德”，本篇尤為親切。（選自浙江教育出版社《古文鑒賞大辭典》李宗為撰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