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墻的歷史,大家很熟悉。
二戰(zhàn)后的德國,在美蘇兩大陣營沖突下,柏林被分割為東柏林和西柏林。
冷戰(zhàn)期間,1961年,東德建立了環(huán)繞西柏林邊境的柏林墻。
目的是阻止兩邊人員間的自由往來。
墻的一邊是蘇聯(lián)式體制(東德),另一邊是美國代表的西方體制(西德)。
一堵墻隔開的,是兩個世界。
而這兩個世界的人民,本是同根同種。
1949年到1990年,東西德的分裂持續(xù)了41年。
1990年,立了近30年的柏林墻被拆除。
柏林墻下,有很多故事。
多少從東德逃到西德的人,就此與家人再也無法相見。
在那堵墻邊,響起過多少槍聲,流過多少血。
我最近看的小說《永恒的邊緣》中,有一段情節(jié)是這樣的:
一對戀人從東德翻越柏林墻時,墻的一邊,警察的槍聲響起,兩人命懸一線。
而墻的另一邊,是西德的人在關注和鼓勵著他們。
等他們翻下那堵墻,到了西德之時,墻那邊的槍聲停止。
另一邊迎接他們的,是西德人民的祝賀。
由于柏林墻把西柏林如孤島般包圍封鎖在民主德國境內(nèi),因而它也被稱為:
自由世界的櫥窗。
肯尼迪曾這么指責:
世界上的圍墻都是防止外面的人闖進來的,只有一種圍墻是防止里面的人出去的,那是什么?那就是監(jiān)獄的圍墻!
今天跟您聊的這部電影,就發(fā)生在柏林墻倒塌的那段時間。
故事中,柏林墻倒塌了。
但兒子卻用謊言,為母親再次豎起了一道柏林墻。
那堵柏林墻不大,只是一個79平米的房間。
里面,是被謊言包裹的母親;外面,是翻天覆地的社會變化。
豆瓣8.7,爛番茄90%新鮮度的:
《再見列寧》
(又譯為:《 民主德國在79平方米房間里的延續(xù)》)
故事是這么開始的。
曾經(jīng),克里斯蒂娜的丈夫逃亡西德,兩人自此無法相見。
克里斯蒂娜一人,在東德將一對子女撫養(yǎng)成人。
她衷心擁護東德,盡心干著一份教師工作。
1989年,柏林墻倒塌的前夕,克里斯蒂娜心臟病發(fā)暈倒。
等她醒來之后,柏林墻已倒塌,她曾經(jīng)熟悉的民主德國已經(jīng)改變。
可醫(yī)生卻告訴她的兒子艾利克斯:
你的母親不能再受刺激了。
于是,艾利克斯決定:
用謊言,在79平米的家里,為母親營造一個已成過往的東德。
讓外面正在劇變的世界,與母親隔離。
如果,我們把這79平米的房間,看成艾利克斯為母親編織的夢。
對標房間外的現(xiàn)實世界的話:
那么,在這個夢里,母親吃著東德時代的腌黃瓜罐頭。
兒子卻在夢外,翻著垃圾箱尋找這款已停產(chǎn)的罐頭的包裝瓶。
母親在夢里,聽著以前的學生為她唱著東德時代的歌曲。
夢外,兒子則掏出錢包,付給唱歌的學生二十馬克。
在夢里,母親對子女突然問她存款放在哪里感到吃驚。
夢外,是德國馬克取代了東德貨幣,銀行所給的兌換時間只有兩周。
母親在夢里,看到了從西德來到東德的人。
兒子則在夢外,為母親錄制影片,并告訴母親:
由于西德狀況不好,于是很多人申請來東德避難,尋找新的方向。
而此時,母親則說:
孩子們,他們需要我們,我們得幫助他們。
在母親的世界里,東德并沒有消失。
這個房間,猶如那堵柏林墻,將外面的世界給擋在母親的世界外。
那外面,正以極快的速度劇變著。
曾經(jīng),好幾年都無法獲得批準的過境審判,如今竟能輕輕松松地過去。
這個東德人,第一次到了西德,竟是和一塊廣告牌形成兩個世界的對比:
柏林墻倒塌,進入東德的,有可樂,有漢堡王。
西德的超市,取代了東德曾經(jīng)的百貨公司 。
偏偏,那琳瑯滿目的商品中,卻再也找不到母親喜歡的腌黃瓜。
離開東德的,是人。
母親就診的醫(yī)院里,主治大夫就只剩下一人。
而艾利克斯卻沒反應過來地問:
其他醫(yī)生呢?他們哪里去了?
在街上,隨隨便便就能找到一棟無人居住的豪宅。
主人,已去了西德。
時代劇變下,艾利克斯明白:
姐姐的男朋友住他家時付的房租,還不夠在西德付電話費。
片中這個尤為震撼人心的鏡頭,實在精妙:
柏林墻倒后,列寧像被飛機吊離這座城市。
此時的母親,正站在街道看到了這一幕。
而列寧像的姿勢是伸出一只手的。
在母親的視角看來,似乎是要告訴她:
來吧,到我這里來。
這,像不像母親所在的那個79平米的世界?
可事實是,列寧像也隨著這個時代的過去,也將離開這個東德了。
這,又像不像這個劇變的東德?
時代是由人所組成的。
《再見列寧》中,它并沒有把故事的重點,落在兩地在意識上的分歧。
而是把時代的沖擊,再回歸到時代中的個體。
母親這個角色,在我看來,并沒有太多象征意義。
無論是東西德時代,還是柏林墻后的時代,母親依然是母親。
我看到的是:
一個那樣的時代過去了。
但母親在那個時代所耗的生命,在這個時代已走到了風燭殘年。
過去的日子,已回不來了。
將來的日子,她也等不到了。
《再見列寧》也沒有刻意地制造煽情的場面。
但是,一點點平淡的細節(jié),卻不斷地讓人揪心。
就像電影尾聲的一幕。
兒子最后為母親錄制了一盤關于東德的錄影帶,希望能再以謊言,讓母親接受時代已經(jīng)改變的事。
殊不知,母親已經(jīng)知道了真相。
此時,看著電視,兒子裝出一副才剛知道消息的模樣。
此時的母親,卻把視線投向兒子,意味深長地看著他。
騙人的,被騙的,在這一幕,悄然易位。
騙著母親的兒子,以為自己把母親騙到了最后一刻。
而被騙的母親,在最后一刻,將這個謊言帶進了棺木,也把兒子騙到了她生命的最后一刻。
這段故事,以謊言開始,又以謊言結束。
這樣的戲劇化設計,是如此淡淡地在電影中發(fā)散。
就像母親當年那逃到西德的丈夫。
柏林墻倒了后,再回到東德的他,已另有了家庭。
當初他離去時,容貌是年輕的。
不知道當時經(jīng)歷過多久,他才認為:此生再也見不到家人了。
待到歸來之時,他已發(fā)福,臉上爬了皺紋。
而她,也從當年的女孩,變成了今天的老嫗。
這么多年,與當年的妻子相見,或許兩人卻也只能禮貌地用這樣一句話做為開場白:
你好嗎?
然后,則是一肚子話,卻無法說出口的無聲。
在那近半個世紀的時光中,又有多少真實發(fā)生的故事,也是如此戲劇性?
這些故事在那個時代真實發(fā)生了,本身,又是一個戲劇性。
如今這段歷史,一部分則化成各種影像,讓看官們,在電腦前,電視前觀看著。
后來,艾利克斯說:
母親只比民主德國多活了3天。
那些故事,成為了歷史。
再見列寧。
再見時代。
再見母親。
母親的骨灰,最終隨著那只玩具火箭,升上天空后被灑落。
此時,畫外音傳來:
她現(xiàn)在正飄蕩在空中的某個地方,或許正在看著我們呢。
把我們看成是這個星球上微小的一粒。
這片困住我母親的土地,是她所信仰的土地。
我們讓它存活到了母親生命的最后一秒。
一個在現(xiàn)實中不再存在的國家。
一個在我的記憶中總與母親聯(lián)系在一起的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