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愛如水
曹志輝
母愛如水，潺潺地滋潤著我們的心田，并源源不竭地流經(jīng)我們生命的長河。無論我們成功或失敗、得意或失意，都能從母愛中獲得力量和慰藉。我的母親，如天底下平凡而偉大的母親一樣，以她博大的胸懷、如水的母愛，潤澤著我們的人生之路。
六十年前一個大雪紛飛的冬夜，母親降生在已有四個兒子、兩個女兒貧寒的丁姓農(nóng)民家庭。那夜，屋外那棵多年不開花的梅樹奇跡般地在風雪中怒放著。外祖父望了望那一樹傲雪的寒梅，欣慰地說：“梅花對雪開，就取名梅英吧?！币苍S是秉承了梅花的品性，此后，母親以堅韌的姿態(tài)，不屈不撓地沿著窄小的崎嶇山路走到了山外，成為一名光榮的教師。
母親一生命運多舛，十二歲那年，外祖父不幸離世，四個兄長又相繼成了家，母親與年邁的外祖母相依為命。家境的凄苦自不必說，母親面臨著失學的危險。年邁的外祖母與她抱頭痛哭，母親不吃不喝，足足哭了三天三夜。外祖母嘆息著勸慰她，你既然這么想讀書，就去學校試一試，說不定老師愿意收你呢。母親咬咬牙，抹干眼淚，背著書包毅然回到了學堂。沒有錢交學費，她央求好心的老師替她找了個漿洗的活。沒有伙食費，她自帶干糧充饑，餓極了就到附近的老鄉(xiāng)家里煮點紅薯吃。沒有筆寫作業(yè)，她便撿同學拋棄的筆頭插上樹枝寫，或是等家境稍好一點的同學做完后再借筆做。倔強的母親學習異?？炭啵鞜o絕人之路，命運終于向她露出了笑臉。初中畢業(yè)，母親以優(yōu)異的成績考上了師范學校。
工作后，母親一面承擔著繁重的復試班的教學任務(wù)，一面含辛茹苦地從襁褓中把我們兄妹四人撫養(yǎng)大，從未請過保姆。記憶中，母親從不溺愛我們，學習之余，我們洗衣做飯，打柴擔水，做力所能及的家務(wù)活。若我們與鄰家小孩發(fā)生了摩擦，母親總是先懲處我們。而考試一次小小的失誤，也必會受到母親的懲罰，有時甚至會罰背十余頁的《新華字典》。我曾一度為童年時代母親對我的過于嚴厲而耿耿于懷，甚至成為內(nèi)心深處暗結(jié)的一塊傷痛。
直到自己也成為母親，我才真正理解了母親的良苦用心。哪有不疼自己孩子的母親啊，她只是從小培養(yǎng)我們堅韌的品格罷了。當時母親與父親微薄的工資負擔全家七口人的生活。母親除了承擔繁重的工作，還得承擔沉重的家庭重擔，柴米油鹽醬醋茶，樣樣都得打理，從早到晚辛勤勞作。因為口糧不夠吃，每年母親還得做大量的紅薯絲給我們煮飯吃，至今閉上眼睛，我仍能憶起每年夏天的晚上母親擦紅薯絲的情景。一條窄長的條凳，中間放著一個簡易的擦薯器，母親與長我六歲的姐姐各坐一端，“咣咣咣……”地用力擦著，昏暗的煤油燈照著母親流滿汗水的臉龐，把她的影子夸張地投到堂屋的墻上，年幼的我總是在這沉沉的聲音中昏昏睡去。當時我只覺得很新奇好玩，紅薯絲拌飯好吃，全沒覺出母親的辛勞和無奈。母親任教的學校離家有六里地，她還得每周兩次趕回去，照顧有眼疾的奶奶的生活，拾柴、擔水、種菜，樣樣都為奶奶安排好。
那一年，我與哥哥同時考上了省重點中學，一個上高中，一個上初中，錄取通知書來的那天，母親欣慰地笑了。笑過之后，又為巨額的學雜費發(fā)起愁來。父親那時是學區(qū)的一名會計，老實忠厚，母親經(jīng)常給他敲警鐘，家里再苦再難，也從未拿過公家的一分錢。開學時，父母東借西湊，學費還差一大截呢。父親到學校找后勤主管求了情，才使我們兄妹得以順利進入學堂。
此后幾年的求學生涯，經(jīng)濟的拮據(jù)壓得父母透不過氣來。我們也自覺不與其他同學攀比。待我們兄妹四人先后畢業(yè)參加工作后，母親的臉上才又慢慢有了欣慰的笑容。母親退休后，由于長年負重教學、經(jīng)年的家務(wù)勞累，她落下了嚴重的頸椎增生和腰椎間盤突出等疾病，先后做過五次較大的手術(shù)，身體非常虛弱。但母親仍然養(yǎng)花種草，堅持鍛煉，熱心公益活動，很少讓我們做兒女的操心。偶爾她還會悔疚地對遠道回家看她的兒女們說：“母親老了，沒用了，也幫不上你們什么忙了。”每每此時，我的心會酸疼很久，臨別時也不敢望向母親滄桑的臉龐。
母親六十歲生日那天，風吹起她的白發(fā)，縷縷銀絲，我心里一酸，冰心老人的那句話忽然浮上心頭：母親啊，你是蓮葉，我是荷花，雨點來了，除了您，誰是我無遮無攔的天空下的遮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