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經(jīng)
天賦于人，名位利祿，莫不有數(shù)。人受于天，服食器用，豈宜過度？樂極悲來，禍來而福去。
居則歌童舞女，出則摩車彗結(jié)駟。酒池肉林，淫窟屠肆。三辰龍章之服，不雨而需之第。
行酒斬美人，錦帳五十里，不聞百年后之石氏；人乳為蒸豚，百婢捧食器，徒詫一時(shí)之武子。史傳書之，非以為美；以警后人，戒此奢侈。
廝養(yǎng)，傅翼之虎；皂隸，人之立豕，僭擬王候，薰炙天地。
鬼神害盈，奴輩利財(cái)，巢覆卵破，悔何及哉！噫，可不忍歟！
忍經(jīng)一
原序
忍乃胸中博閎之器局，為仁者事也，惟寬恕二字能行之。顏?zhàn)釉啤胺付恍！?，《書》云“有容德乃大”，皆忍之謂也。韓信忍于胯下，卒受登壇之拜；張良忍于取履，終有封侯之榮。忍之為義，大矣。惟其能忍則有涵養(yǎng)定力，觸來無競(jìng)，事過而化，一以寬恕行之。當(dāng)官以暴怒為戒，居家以謙和自持。暴慢不萌其心，是非不形于人。好善忘勢(shì)，方便存心，行之純熟，可日踐于無過之地，去圣賢又何遠(yuǎn)哉！茍或不然，任喜怒，分愛憎，捃拾人非，動(dòng)峻亂色。干以非意者，未必能以理遣；遇于倉(cāng)卒者，未必不入氣勝。不失之偏淺，則失之躁急，自處不暇，何暇治事？將恐眾怨叢身，咎莫大焉！其視呂蒙正之不問姓名，張公藝九世同居，寧不愧耶？愚因暇類集經(jīng)史語句，名曰《忍經(jīng)》。凡我同志一寓目間，有能由寬恕而充此忍，由而至于仁，豈小補(bǔ)哉！大德十年丙午閏月朔古杭蟾心吳亮序
一.
利者人之同嗜，害者人之同畏。利為害影，豈不知避？貪小利而忘大義，猶痼疾之難治。鴆酒盈器，好酒者飲之而立死，知飲酒之快意，而不知毒入腸胃。遺金有主，愛金者攫之而被系，知攫金之茍得，而不知受辱與獄吏。
以羊誘虎，虎貪羊而落阱，以餌投魚，魚貪餌而忘命。虞公耽于垂棘而昧于假道之詐，夫差豢于西施而忽于為沼之禍。匕首藏于督亢，貪于地者始皇。毒刃藏于魚腹，溺于味者吳王。噫，可不忍歟！
二，禍富之忍
禍兮福倚，福兮禍伏，鴉鳴鵲噪，易警愚俗。
白犢之怪，兆為盲目，征受不及，月受官粟。
熒惑守心，亦孔之丑，宋公三言，反以為壽。
城雀生鳥，桑谷生朝，謂祥菲祥，謂妖匪妖。
故君子聞喜不喜，見怪不怪，不崇淫祀之虛費(fèi)，不信巫覡之狂悖。信巫覡者愚，崇淫祀者敗。噫，可不忍歟！
三，不平之忍
不平則鳴，物之常性，達(dá)人大觀，與物不競(jìng)。
彼取以均石，與我以錙銖；彼自待以圣，視我以愚。
同此一類人，厚彼而薄我。我直而彼曲，屈于手高下。人所不能忍，爭(zhēng)斗起大禍。我心常淡然，不怨亦不怒。彼強(qiáng)而我弱，強(qiáng)弱必有故；彼盛而我衰，盛衰自有數(shù)
人眾者勝天，天定則勝人。世態(tài)有炎燠，我心常自春。噫，可不忍歟！
四，不滿之忍
望倉(cāng)庾而得升斗，愿卿相而得郎官，其志不滿，形于辭氣。
故亞夫之快快，子幼之嗚嗚，或以下獄，或以族誅。
淵明之賦歸，揚(yáng)雄之解嘲，其樂陶陶。多得少得，自有定份，一階一級(jí)，造物所靳。宜達(dá)而窮者，陰陽為之消長(zhǎng)，當(dāng)于而奪者，鬼神為之掌典。付得失與自然，庶神怡而心曠。噫，可不忍歟！
5，聽讒之忍
自古害人莫甚于讒，謂伯夷溷，謂盜跖廉。賈誼吊湘，哀彼屈原，《離騷》《九歌》，千古悲酸。亦有周雅，十月之交：“無罪無辜，讒口囂囂?！?br>大夫傷于讒而賦《巧言》，寺人傷于讒而歌《巷伯》。父聽之則孝子為逆，君聽之則忠臣為賊。兄弟聽之則墻鬩，夫妻聽之則反目，主人聽之則平原之門無留客。噫，可不忍歟！
6，苛察之忍
水太清則無魚，人太察則無徒。瑾瑜匿瑕，川澤納污，
其政察察，斯民缺缺，老子此言，可以為法。
稱柴而焱，數(shù)米而炊，擘肌析骨，吹毛求疵，如此用之，親戚叛之。
古之君子，于有過中求無過，所以天下無怨怨，今之君子，于無過中求有過，使民手足所無措。噫，可不忍歟！
7，小節(jié)之忍
顧大體者，不區(qū)區(qū)以小節(jié)；顧大事者，不屑屑于細(xì)故。視大圭者，不苛察于微玷；得大木者，不怏怏于末蠹。以玷棄圭，則天下無全玉，以蠹廢林，則天下無全木。茍變干城之將，豈以二卵而見麾；陳平出奇之智，不以盜嫂而自疑。
智伯發(fā)憤于庖亡一炙，其身之亡而弗思；邯鄲子嗔于園失一桃，其國(guó)失而不知。
爭(zhēng)刀錐之末而致訟者，市人之小器；委四萬金而不問者，萬乘之大志。故相馬之瘦，必得千里之驥；取士失之貧，則不得百里奚之智。噫，可不忍歟！
8，無益之忍
不做無益害有益，不貴異物賤用物，此召公告君之言，萬世不可以忽。
酣游廢業(yè)，奇巧廢功，蒲博廢財(cái)，禽荒廢農(nóng)，凡此無益，實(shí)貽困窮。
隋珠和璧，枸醬筇竹，寒不可衣，饑不可食，凡此異物，不如五谷。
空走桓玄之畫舸，徒貯王涯之復(fù)壁。噫，可不忍歟！
9，隨時(shí)之忍
為可為于可為之時(shí)，則從；為不可為于不可為之時(shí)，則兇。故言行之危遜，視世道之污隆。
老聃過西戎而夷語，夏禹入裸國(guó)而解裳；；墨子謂樂器為無益而不好，往見荊王而衣錦吹笙。
茍執(zhí)方而不變，是不達(dá)于時(shí)宜，貿(mào)章甫于椎髻之蠻，炫絢履于跣足之夷，軫烯冰雪，挾纊炎曦，人以至愚而謚之。噫，可不忍歟！
10，茍祿之忍
竊位茍祿，群子所恥，相時(shí)而動(dòng)，可仕則仕。墨子不舍朝歌之邑，志士不飲盜泉之水。
析圭儋爵，將榮其身，鳥猶擇木，而況與人。
逢蒙掛冠于東都，陶亮解印于彭澤，權(quán)皋詐死于祿山之薦，費(fèi)貽漆身于公孫之迫。攜持琬琰，易一羊皮，枉尺直尋，顏厚忸怩。噫，可不忍歟！
11，躁進(jìn)之忍
仕進(jìn)之路，如階有級(jí)，攀援躐等，何必躁急。
遠(yuǎn)大之器，退然養(yǎng)恬，詔或辭再，命猶待三。趨熱者，以不能忍寒；媚灶者，以不能忍讒；逾墻者，以不能忍淫；穿窬者，以不能忍貪。
爵乃天爵，祿乃天祿，可久則久，可速則速。
輦載金帛，奔走形勢(shì)。食玉炊桂，因鬼見帝。虛夢(mèng)南柯，于事何濟(jì)！噫，可不忍歟！
12，爵退之忍
功成而身退，為天之道，知進(jìn)而不知退，為乾之亢。驗(yàn)寒暑之候于火中，悟羝羊之悔于大壯。
天人一機(jī)，進(jìn)退一理，當(dāng)退不退，災(zāi)害并至。祖帳東都，二疏可喜，兔死狗烹，何嗟急矣。噫，可不忍歟！
特立之忍
13特立獨(dú)行，士之大節(jié)，雖無文王，猶興豪杰。
不屈不撓，不仰不俯，壁立千仞，中流砥柱。
炙手權(quán)門，吾恐炭于朝而冰于昏；借援公候，吾恐喜則親而怒則仇。
傅燮不從趙延殷勤之喻，韓棱不隨竇憲萬歲之呼；袁淑不附于劉湛，僧虔不屈于佃夫；王昕不移床之役，李繪不供麋角之需。
窮通有時(shí)，得失有命；依人則邪，守道則正。修已而天不與命，守道而人不知者性。
寧為松柏，不為女蘿，女蘿失所托而萎茶，松柏傲霜雪而嵯峨。噫，可不忍歟！
14，才技之忍
露才揚(yáng)已，器卑識(shí)乏。盆括有才，終以見殺。
學(xué)有盈者，雖盈若虧；內(nèi)不足者，急于人知。
不扣不鳴者，黃鐘大呂；囂囂聒耳者，陶盆瓦釜。
韞藏待價(jià)者，千金不售；叫炫市巷者，一錢可貿(mào)。大辨若訥，大巧若拙。遼豕貽羞，黔驢易蹶。噫，可不忍歟！
15，挫折之忍
不受觸者，怒不顧人；不受抑者，忿不顧身。若撻于市，發(fā)上沖冠，豈非壯士。
不以害人，則必自害，不如忍耐，徐觀勝敗。名譽(yù)自屈辱中彰，德量自隱忍中大。黥布負(fù)氣，擬為漢將，待以踞洗則幾欲自殺，優(yōu)以供帳則大喜過望。功名未見其終，當(dāng)日已窺其量。噫，可不忍歟！
16，不遇之忍
子虛一賦，相如遽顯；闕下一書，頓榮主偃。
王生布衣，教龔遂而曳組漢庭；馬周白身，代常何而垂紳唐殿。人生之未遇，如求谷于石田；及其當(dāng)遇，如取果于家園。豈非得失有命，富貴在天？
卞和三獻(xiàn)而不售，顏駟三朝而不遇。何賈誼之抑郁，竟自終于《服賦》。噫，可不忍歟！
17、同寅之忍
同官為僚，《春秋》所敬；同寅協(xié)恭，《虞書》所命。生個(gè)天涯，仕為同列，如兄如弟，議論參決。
國(guó)爾忘家，公而忘私，心無貪競(jìng)，兩無猜疑。言有可否，事有是非，少不如意，矛盾相持。
幕中之辨，人以為判；臺(tái)中這評(píng)，人以為傾。昌黎此箴，足以勸懲。噫，可不忍歟！
18、背義之忍
古之義士，雖死不避，欒布器彭，敦亮喪李。
王修葬譚，操嘉其義?；匏蜅顟{，擢為御史。此其用心，純乎天理。
后之薄俗，奔走利欲，利在友則賣友，利在國(guó)則賣國(guó)?；匾暪湃?，有何面目？趙岐之遇孫嵩，張儉之逢李篤，非親非舊，情同骨肉，堅(jiān)守大義，甘嬰重戮。噫，可不忍歟！
19、事君之忍
子路問事君于孔子，孔子教以勿欺而犯，唐有魏征，漢有汲黯。
長(zhǎng)君之惡其罪小，逢君之惡其最大。張禹有于帝師之稱，李績(jī)何顏于廢后之對(duì)？
俯拾怒擲之奏札，力救就戮之緋昆。忠不避死，主耳忘身。一心可以事百君，百心不可以事一君。若景公之有晏子，乃為社稷之臣。噫，可不忍歟！
20、事師之忍
父生師教，然后成人。事師之道，同乎事親。
德公進(jìn)粥林宗，三呵而不敢怒；定夫立侍伊川，雪深而不敢去。膏梁子弟，閭閻小兒，或恃父兄世祿之貴，或恃家有百金之資，厲聲作色，輒謾其師。弟子之傲如此，其家之?dāng)】善凇９蕪堳宰呓滩叹┲?。此乃忠愛而?bào)之。噫，可不忍歟！
21、為士之忍
峨冠博帶而為士，當(dāng)自撥于凡庸；喜怒笑嗍之易動(dòng)，人已窺其淺中。故臨大節(jié)而不可奪者，必?zé)o偏躁之氣；見小利而易售者，失之斗筲之器。
禮義以養(yǎng)其量，學(xué)問以充其智。不戚戚于貧賤，不汲汲于寶貴。庶可立天下之大功，成天下之大事。噫，可不忍歟！
22、為農(nóng)之忍
終歲勤勤，仰事俯畜，服田力穡，不避寒燠。
水旱者，造化之不常，良農(nóng)不因是而輟耕；稼穡者，勤勞之所有，厥子乃不知于父母。
農(nóng)之家一，而食栗之家六，茍惰農(nóng)不昏于做勞，則家不給，而人不足。噫，可不忍歟！
23、為工之忍
不善于斫，血指汗顏；巧匠旁觀，縮手袖間。
行年七十，老而斫輪，得心應(yīng)手，雖子不傳。
百工居肆以成其事，猶君子學(xué)以致道。學(xué)不精則窘于才，工不精則失于巧。國(guó)有尚方之作禮，有冬官之考階，身寵而家溫，貴技高而心小。噫，可不忍歟！
24、為商之忍
商者，販商，又曰商量，商販則懋遷有無，商量則計(jì)較長(zhǎng)短。用有緩急，價(jià)有低昂。不為折閱不市者，荀子謂之良賈；不與人爭(zhēng)買賣之價(jià)者，《國(guó)策》謂之良商。何必鬻良而雜苦，效魯人之晨炊其羊。
古之善為貨值者，取人之所舍，緩人之所急，雍容待時(shí)，贏利十倍。陶朱氏積金，販脂賣脯者鼎食，是皆大耐于計(jì)籌，不規(guī)不利于旦夕。噫，可不忍歟！
25、父子之忍
父子之性，出于秉彝。孟子有言，責(zé)善責(zé)離，賊恩之大，莫甚相夷。
焚?gòu)[掩井，瞽太不慈，大孝如舜，齊懔慶慶。
尹信后妻，欲殺伯奇，有口不辨，甘逐放之。散米百斛而空其船，施財(cái)數(shù)千萬而罄其庫(kù)，以郗超、全琮不稟之專，二父胡為不怒？我見叔世，父子為仇，證罪攘羊，德色借煌，
父而不子，子而不父，有何面目，戴天履地？噫，可不忍歟！
26、兄弟之忍
兄友弟恭，人之大倫，雖有小忿，不廢懿親。
舜之待象，心無宿怨，莊段弗協(xié)，用心交戰(zhàn)。
許武割產(chǎn)，為弟成名；薛包分財(cái)，荒敗自營(yíng)。
阿奴火攻，伯仁笑受；酗酒殺牛，兄不聽嫂。
世降俗薄，交相為惡，不念同乳，鬩墻難作。噫，可不忍歟！
27、夫婦之忍
正家之道，始于夫婦。上承祭祀，下養(yǎng)父母。惟夫義而婦順，乃起家而裕后?！对?shī)》有仳離之戒，《易》有反目之悔。
鹿車共換，桓氏不恃富而凌鮑宣；賣薪行歌，朱婦乃恥貧而棄買臣。茂弘忍于曹夫人之妒，夷甫忍于郭夫人之悍。不謂兩相之賢，有此二妻之嘆。噫，可不忍歟！
28、奴婢之忍
人有十等，以賤事貴，耕樵為奴，織爨為婢。父母所生，皆有血?dú)?，遣督太苛，小人怨詈?br>陶公善遇，以囑其子，陽城不嗔易酒自醉之奴，文烈不譴糴米逃奔之婢。二公之性難齊，元亮之風(fēng)可繼。噫，可不忍歟！
29、賓主之忍
為主為賓，無嬌無諂；以禮始終，相孚肝膽。
小夫量淺，挾財(cái)傲客，簞食豆羹，即見顏色。
毛遂為天下客，坐于十九人之末，而不知為恥，鵬舉為賤官，館于馬坊，教諸奴子，而不以為愧。廣陽豈識(shí)其文章，平原不擬其成事。
孫丞相延賓，而開東閣；鄭司農(nóng)愛客，而戒留門。
醉燒列舸，而無怒于羊侃；收債焚券，而無恨于田文，楊政之勸馬武，趙壹之哭羊陟。居今之事，此末有聞。噫，可不忍歟！
30、交友之忍
古交如真金百煉而不改其色；今交如暴浪盈涸而不保朝夕。
管鮑之知，窮達(dá)不移；范張之誼，生死不棄。
淡全甘壞，先哲所戒；勢(shì)賄談量，易燠易涼。蓋君子之交，慎終如始；小人之交，其名為市。
驩子迎谷臣之妻子，至于分宅；到溉視西華之兄弟，胡心不測(cè)，指天誓地不相負(fù)，反眼若不相識(shí)。噫，可不忍歟！
31、年少之忍
人之少年，譬如陽春，鶯花明媚，不過九旬，夏熱秋凄，如環(huán)斯循。人壽幾何，自輕生命；貪酒好色，博弈馳騁；狎侮老成，黨邪疾正；棄擲詩(shī)書，教之不聽；玄鬢易白，紅顏早衰；老之將至，時(shí)不再來；不學(xué)無術(shù)，悔何及哉！噫，可不忍歟！
32、好學(xué)之忍
立身百行，以學(xué)為基。古之學(xué)者，一忍自持。鑿壁偷光，聚螢作囊，忍貧讀書，車胤
33、將帥之忍
閫外之事，將軍主之；專制輕敵，亦不敢違。衛(wèi)青不斬裨將而歸妻天子。亞夫不出輕戰(zhàn)而深溝高壘，軍中不以為弱，公論亦稱其美。
延壽陳湯，興師矯制，手?jǐn)刿ぶ?，威震萬里，功賞未行，下獄幾死。
自古為將，貴于持重；兩軍對(duì)陣，戒于輕動(dòng)。故司馬懿忍于巾幘之遺，而猶有死諸葛之恐；孟明視忍于肴山之?dāng)?而終至穆公三用.噫,可不忍歟！
34、宰相之忍
昔人有言，能鼻吸三斗醇醋，乃可為宰相。蓋任大用者存乎才，為大臣者存乎量。丙吉不罪于醉污車茵，安世不詰于郎溺殿上。
周公忍召公之不悅，仁杰受師德之包容，彥博不以彈燈籠錦而銜唐介，王旦不以罪倒用印而仇寇公，廊廟倚為鎮(zhèn)重，身命可以令終。噫，可不忍歟！
35、頑囂之忍
心不則德義之經(jīng)曰頑，口不道忠信之言曰囂。頑囂不友，是為兇人，其名渾敦。惡物丑類，宜投四裔，以御魑魅。唐虞之時(shí)，其民淳，書此以為戒。秦漢之下，其俗澆，習(xí)此不為怪。
蓋兇人之性難以義制，其犬吠也，似犬而猁，其抵觸也，如牛而召。待之以恕則亂；論之以理則叛；示之以弱則侮；懷之以恩則玩。當(dāng)以禽獸視之，不與之斗智角力，待其自陷于刑戮，若煙滅而爝息。則我行老子守柔之道，持顏?zhàn)硬惠^之力。噫，可不忍歟！
36、屠殺之忍
物之具形色，能飲食者，均有識(shí)知，其生也樂，其死也悲。
鳥俯而啄，仰而四顧，一彈飛來，應(yīng)手而仆。
牛舐其犢，愛深母子，牽就庖廚，恐懼畏死。
蓬萊謝恩之雀，白玉四環(huán)；漢川報(bào)德之蛇，明珠一寸。勿謂羽鱗之微，生不知恩，死不知怨。
仁人君子，折旋蟻封，彼雖至微，惜乎一命。
傷猿，細(xì)故也，而部伍被黜于桓溫；放麂，違命也，而西巴見賞于孟孫。
胡為朝割而暮烹，重口腹而輕物命？禮有無故不殺之戒，軻書有聞聲不忍食之警。噫，可不忍歟！
37、笑之忍
樂然后笑，人乃不厭。笑不可測(cè)，腹中有劍。
雖一笑之至微，能召禍而遺患。齊妃笑跛而谷克興師；趙妾笑蹙而平原客散。
蔡謨結(jié)怨于王導(dǎo)，以犢車之輕詆；子儀屏去左右，以防鬼貌之盧杞。
人世碌碌，誰可無鄙？馮道兔園策，師德田舍子。噫，可不忍歟！
38、諂之忍
上交不諂，知幾其神。巧言令色，見謂不仁。
孫弘曲學(xué)，長(zhǎng)孺面折，蕭誠(chéng)軟美，九齡謝絕。
郭霸嘗無忠之便液，之問奉五郎之溺器，朝夕挽公主車之履溫，都堂拂宰相須之丁謂。書之簡(jiǎn)史，千古有愧。噫，可不忍歟！
39、淫之忍
淫亂之事，易播惡聲。能忍難忍，謚之曰貞。
路同女宿，至明不亂；鄰女夜奔，執(zhí)燭待旦。
宮女出賜，如在帝右。西詞十宵，拱立至?xí)浴?br>下惠之介，魯男之潔。日燀彥回，臣之大節(jié)。百世之下，尚鑒風(fēng)烈。噫，可不忍歟！
40、侈之忍
天賦于人，名位利祿，莫不有數(shù)。人受于天，服食器用，豈宜過度？樂極悲來，禍來而福去。
居則歌童舞女，出則摩車彗結(jié)駟。酒池肉林，淫窟屠肆。三辰龍章之服，不雨而需之第。
行酒斬美人，錦帳五十里，不聞百年后之石氏；人乳為蒸豚，百婢捧食器，徒詫一時(shí)之武子。史傳書之，非以為美；以警后人，戒此奢侈。
廝養(yǎng)，傅翼之虎；皂隸，人之立豕，僭擬王候，薰炙天地。
鬼神害盈，奴輩利財(cái)，巢覆卵破，悔何及哉！噫，可不忍歟！
41、言之忍
恂恂，便便，侃侃，鬧鬧；忠信篤敬，盍?xí)T紳；訥為君子，寡為吉人。亂之所生也，則言語為階；口三五之門，禍由此來。
《書》有起羞之戒，《詩(shī)》有出言之悔，天有卷舌之星，人有緘口這銘。
白硅之玷尚可磨，斯言之玷不可為。齒頰一動(dòng)，千駟莫追，噫，可不忍歟！
42、食之忍
飲食，人之大欲，未得飲食之正者，以饑渴之害于口腹。人能無口腹之害為心害，則可以立身而遠(yuǎn)辱。
黿羹染指，子公禍速；羊羹不遍，華元敗衄。
覓炙不與，乞食目癡，劉毅未貴，羅友不羈。
舍爾靈龜，觀我朵頤，飲食之人，則人賤之。噫，可不忍歟！
43、聲之忍
惡聲不聽，清矣伯夷；鄭聲不放，圣矣仲尼。
文候不好古樂，而好鄭衛(wèi)；明皇不好奏琴，乃取羯鼓以解穢。雖二君之皆然，終貽笑于后世。
霓裳羽衣之舞，玉樹后庭之曲，匪樂實(shí)悲，菲笑實(shí)哭。
身享福貴，無所用心；買妓教歌，日費(fèi)萬金；妖曲未終，死期以臨。噫，可不忍歟！
44、樂之忍
音聾色盲，馳騁發(fā)狂，老氏預(yù)防。
朝歌夜弦，三十六年，贏氏無傳。
金谷歡娛，寵專綠珠，石崇被誅。
人生幾何，年不滿百；天地逆旅，光陰過客；苦不自覺，恣情取樂；樂極悲來，秋風(fēng)木落。噫，可不忍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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