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南人的饃,晉北人的糕”。這句民諺由來已久,道出了山西省南北兩地食俗上的區(qū)別。舊時,長期處于封建制度下的自給自足的小農(nóng)經(jīng)濟,一般農(nóng)家只能是種啥產(chǎn)啥吃啥。饃,是用小麥面粉做成的食品。晉南氣候溫和,土地肥沃,出產(chǎn)小麥較多,因此當?shù)厝吮沭B(yǎng)成了“愛吃饃”的習慣。糕,是由黃米面加工而成的食物。晉北氣候寒冷,無霜期短,土地瘠薄,適宜于種植黍子,黍子碾成米叫黃米,性黏,面可做糕,這便是當?shù)厝恕皭鄢愿狻钡脑颉?br>
不過,晉北人吃糕的習俗,也不能一概而論。以雁門關(guān)為界,關(guān)外人家吃的是素糕,也叫面糕,就是從鍋里蒸出的糕團子。吃飯時外加一碗燴菜,叫做“雜菜泡糕,一吃就飽”。關(guān)內(nèi)忻、定一帶吃的則是油糕,分擦糕和炸糕兩樣。糕上帶油不帶油,反映了生活水平程度的差異。
“扁擔扁擔軟悠悠,擔上黃米下忻州。忻州愛咱的好黃米,咱愛忻州的大閨女?!倍ㄏ迨a(chǎn)東坡黃米,小伙子們挑著兩羅筐黃米,一邊行走一邊哼唱著抒發(fā)愛情的小曲兒,心里熱乎乎的。這首民謠把定襄的“好黃米”和忻州的“大閨女”聯(lián)系在一起,真是妙趣橫生,耐人玩味!
忻州與定襄合在一起稱做忻定盆地。忻定兩縣是近鄰,素有彼此通婚的親密關(guān)系。忻定一帶娶新娘辦喜事,設(shè)家宴擺酒席,款待親戚朋友,“糕饃肉萊,香得日怪”。席面上的主食多以油糕為主,所以莊戶人家把赴宴,稱作“吃糕”。這便是“好黃米”與“大閨女”掛鉤的緣故。
忻定一帶舉辦婚喪大事,待親友擺宴席,不僅要請廚師做菜肴,還得請糕匠來做主食。做糕,也是一種絕活兒,沒有一定的手藝是難以擔當這項重任的。你想,幾十號,甚至幾百號人在一起“吃糕”,把幾石黃米蒸餾成糕團,捏成糕餅,再擦出來,炸出來,端在席面上,讓赴宴的賓客吃得肚飽眼饞,人人叫“好”確乎是一件了不起的“大事”。人們坐完席,不光要談敘燒酒喝得是否盡興,菜肴是否豐盛,還要評議糕軟不軟,筋不筋,色香味如何,云云。
為啥有的地方是吃擦糕,有的地方是吃炸糕?主要原因是忻定一帶油料種植不多,植物食油是一種貴重東西。擦糕,只灼一個表面,用的食油就少一些;炸糕,是把糕餅投進油鍋里煮煎,徹里徹外吸油,當然用油量要多。一般貧寒人家舉辦婚喪大事,糕面靠自己種植黎子儲備起來脫皮磨面,所以不成什么問題;而炸糕用那么多的食油,著實讓主人家發(fā)愁。于是,有些村莊(如定襄河邊村)為了解決炸糕用油問題,便想出一種以街道為單位,集體儲油的辦法,逐步形成一種慣例:平時把各家各戶的油集中在一起,由糾首保管起來,誰家炸糕用油時可以拿去使用,用完后把消耗掉的油,照數(shù)補足就行了。這種辦法充分顯示了街坊鄰里互助互濟的優(yōu)越性。
忻定一帶吃糕,不僅見于婚喪宴席,逢年過節(jié)也有吃糕的習慣。如農(nóng)歷十月初一過冥節(jié),農(nóng)家普遍要吃一頓包菜的糕。正月十五元宵節(jié)吃糕,跟南方人吃湯圓的習俗差不多。我記得以往定襄高蹺秧歌的唱詞里就有這樣的話句:“正月十五鬧元宵,女婿就往丈人家跑。兩碟子饃饃三碟子糕,一吃就吃下個茅子里跑!”極言其吃糕的狠勁兒,以及油糕“好吃難消化”的特性。
如今,人們走進忻州定襄的賓館飯店就餐,主食的花樣繁多,其中油糕仍然很受食客歡迎。每當服務(wù)員端來油糕的時候,就餐者一個個眉開眼笑,爭先恐后地分而食之,一邊咀嚼品嘗,一邊贊不絕口:“糕哦糕,就是高!”情不自禁地借用電影中“胡漢山”的劇詞插科逗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