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本名鴻基,乳名黃來兒,陜北米脂懷遠堡李繼遷寨人。據(jù)說在米脂李繼遷寨聚族而居的這一支李姓乃北宋時稱雄西北的西夏王李元昊之后裔,西夏亡于蒙元后李繼遷率部分皇室幸存者逃至陜北避禍,安頓下來后一直在此地繁衍生息,村寨以創(chuàng)始人李繼遷命名。 至李自成出世時,這些西夏王族的后代在陜北定居已長達379年。
李自成自幼家貧,幼年時曾短暫剃度出家寄食,年輕時為謀生計遠赴寧夏銀川當驛卒 。崇禎年間厲行新政,朝廷為節(jié)省開資精簡機構(gòu),大刀闊斧的裁撤驛站,驛卒李自成因此遭遇“下崗”。崇禎二年,苦無生路但有膽有識的李自成參加了張存孟起義軍,從此踏上一條波瀾壯闊的鐵血傳奇之路。此時的大明王朝,內(nèi)憂外患侵擾,天災人禍頻仍,早已是八方風雨來襲,崇禎帝應接不暇,顧此失彼。彼時的大明外有虎視眈眈的滿清鐵騎,內(nèi)有此起彼伏的農(nóng)民起義,老天卻不憐憫這早已不堪重負的破船漏屋 ,反而大施淫威, 真乃“ 屋漏偏逢連夜雨”。史載崇禎年間, 水災、旱災、蝗災、雹災、瘟疫接踵而至,似乎人世間所有不祥之讖一股腦襲來 ,人民流離失所,賣兒鬻女,苦不堪言。新君崇禎雖志堅行苦,坐薪懸膽,勤于政事,無奈大明積弊已深,朝廷疲于四處滅火 ,早已勢如危卵。以邊兵為主的張存孟義軍于明末亂世嘯聚山林,打家劫舍,抗拒官軍進剿,后逐漸發(fā)展壯大。
原本寂寂無名的軍中小卒李自成因作戰(zhàn)悍勇而被眾人稱作闖將 。崇禎九年張存孟以及繼任的高迎祥相繼戰(zhàn)死,富有軍事經(jīng)驗更兼有勇有謀的李自成被眾人推為闖王 。經(jīng)過多年艱苦征戰(zhàn),歷盡九死一生、血染戰(zhàn)袍的李自成于明崇禎十七年(公元1644年)正月在西安建立大順朝,年號永昌。在向皇都北京的進軍途中,連老天也都為闖王一路開綠燈,闖軍勢如破竹,狂飆突進,將沿路阻擊之大明軍隊打得稀里嘩啦,望風披靡。三月十九日,在幾位明宮太監(jiān)的接應下,李自成親率大順軍攻陷北京城,推翻了明朝統(tǒng)治。曾經(jīng)強盛富庶的明王朝,至此“忽喇喇似大廈傾,昏慘慘似油燈盡”。
“叫花子皇帝”朱元璋一手打造的明王朝是中國歷史上最后一個由漢人建立的封建政權(quán),歷時276年之久,李自成成了壓塌大明的最后一根稻草。
進京后的李自成等農(nóng)民軍高層小富即安,小農(nóng)思想固有的自私與狹隘迷住了這些西北漢子的雙眼。他們雖然占據(jù)了明皇都,但并無長遠目標,從未制定規(guī)章制度,也沒安撫前明遺老舊吏,更不思恢復京城秩序,享樂須趁早的思想滋生蔓延。李自成、劉宗敏等也未嚴格約束部曲,籠絡(luò)民心。進城后農(nóng)民軍紀律崩壞,到處捜掠金銀財寶,燒殺奸淫,原明朝官吏士紳被荼毒甚酷,拷掠至死者極眾。在頭領(lǐng)們的縱容下, 大順兵卒掘地三尺,翻箱倒柜, 這支從血里火里一路殺將出來的農(nóng)民軍從上至下想法一致,目的只有一個 ——掠奪盡可能多的錢財后回西北家鄉(xiāng)當個逍遙自在、吃穿不愁的“小土豪”。此時的自成,似乎早已忘了自己初起時提出的“均田免糧”的頗具誘惑力的恤民口號,民間傳唱的“吃他娘,穿他娘,闖王來了不納糧”,最終成了一個泡影。京城人等對自成逐漸失望乃至絕望,暗恨義軍相率逃亡的人不在少數(shù),大順占領(lǐng)區(qū)已亂如鼎沸,局面難以收拾。不久,三海關(guān)一片石之戰(zhàn),大順軍遭遇吳三桂與清軍的夾擊,慘敗虧輸,鎩羽而歸 。李自成匆匆在前明武英殿舉行即位典禮,隨即下令將吳三桂一家大小三十余口殺個罄盡,放火焚燒明宮并倉惶撤離早已面目全非、遍地瓦礫、滿目凄涼的北京城,前后歷時僅短短42天。歷史放棄了克勤克儉的崇禎帝朱由檢,卻未選擇親手埋葬大明王朝的李自成,而是將寶押在了暗中覬覦中原已久的滿清貴胄身上,誠可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后。出生入死的李自成,好不容易大功告成,卻無福消受,使人不禁想起甄士隱的《好了歌》中最后兩句 :“······亂烘烘你方唱罷我登場,反認他鄉(xiāng)是故鄉(xiāng)。 甚荒唐,到頭來都是為他人作嫁衣裳”。
之后,大順軍轉(zhuǎn)戰(zhàn)南北,面對如狼似虎的八旗兵時卻早已不復往日聲威,屢戰(zhàn)屢敗,似乎遇到命中克星。李自成連戰(zhàn)連敗,惶惶如喪家之犬,摧毀大明王朝的大順軍成了名副其實的流寇。1645年初夏,大順軍余部被清軍追至湖北通山縣九宮山一帶時,李自成親引二十余親兵外出打糧 (也有偵察敵情一說),突遭地方武裝偷襲,李自成不知所蹤。一代梟雄,就這樣無聲無息的消失在歷史的迷霧之中了。隨他一起消失的,還有傳說中那筆引人垂涎的巨額寶藏。
直到現(xiàn)在,李自成的最終結(jié)局依舊是一個難解之謎。關(guān)于他的生死之惑,歸納起來,大致有“九宮山遇難說”與“夾山寺出家說”。近來還有李闖王在通山九宮山金蟬脫殼、改名換姓后在廣東樂昌一帶莽莽大山里率部修筑“萬古金城堅持抗清說”和“隱居江西說”,“回歸陜北說”,這都是支脈,并非主流,但能從一個側(cè)面說明李自成的最終下落一定非同尋常。
英親王阿濟格是清太祖努爾哈赤的第十二子,更是立有大功的清初名將,正是他率八旗勁旅一路銜枚追擊大順軍來到湖北通山的。1645年陰歷6月初4阿濟格在給清廷的奏報中寫道:“反兵逃竄至九宮山中,我軍隨后搜遍全山,不見李自成,李自成身邊僅余隨從二十人,被困,自縊而死。臣派一個見過自成的大順軍降人前去辨認,因天氣酷熱,尸朽莫辯,是生是死,將繼續(xù)追查”。無獨有偶的是,當時駐扎在湖南北部的南明兵部尚書何騰蛟在是年二月給唐王的一份奏報中也說道:“(臣部)在九宮山已將自成斬首,因背首級的(親兵)周二南戰(zhàn)死,首級丟失”。這兩份來自敵對陣營的奏報時間雖有出入,表述死因也不盡相同 ,但已成為后世多數(shù)研究自成生死之謎的學者之首選憑證。
根據(jù)這兩份奏報,《明史·流寇記》和編年體南明史書《小腆紀年附考》等史籍都不十分肯定的作出一條李闖王在九宮山中兵敗身死,尸體腐爛難以明辨的含糊結(jié)論。這結(jié)論與通山地方志記載,程氏、金氏幾類家譜的發(fā)現(xiàn)十分契合,因而顯得十分權(quán)威,一直以來爭論不休的關(guān)于李自成之死的定論似乎有所加強。
關(guān)于闖王之死,還另有不同說法,說他既非死于清兵之手,也非死于南明軍隊的剿殺,而是死于一群結(jié)寨自保的鄉(xiāng)民之手。 編纂于清代的《湖北通志》與《通山縣志》有這樣一段記載:“程九百,通山人,順治二年李自成敗逃通山,九百率眾殺之”。以上內(nèi)容在后來發(fā)現(xiàn)的《程氏家譜》中也有詳細記載,看來,叱咤風云、名震天下的李闖王并非直接死于清軍和南明軍隊之手,而是死于九宮山里一位團練土目或渾噩鄉(xiāng)民之手,這一點似已確鑿無疑。
明清之交成書的《荒書》、《綏寇紀略》、《孤兒吁天錄》等私家論史筆記則敘述得更為詳實,亦更為可信:“程九百之甥金一柏以鏟殺自成”。據(jù)此可知,殺自成的真兇是程九百的外甥金一柏,兇器是一把干農(nóng)活用的鏟子。明末清初的一些論史筆記還記下了李闖與上述說法大相徑庭的另一種遭遇:大順軍兵敗潰逃至九宮山一帶,某日,李自成親率二十幾個親兵外出察看地形、偵察敵情。一行人來到大山深處的牛跡嶺下,見半山有一座孤零零的山神廟。連遭挫折,心情抑郁的李自成支開眾人,獨自來到廟里,許愿后竟在神龕旁昏昏睡去。恰在此時,一幫在廟旁山田干活的鄉(xiāng)民進廟避雨,見自成胡子拉碴,身穿鎧甲,頭戴氈笠,身佩寶劍,獨自睡在廟里,以為遇見盜賊,眾人一陣耳語,隨后操起扁擔鋤頭,劈頭蓋臉地猛砸猛砍,可憐李自成睡夢中慘遭橫死,肝腦涂地。一代梟雄,瞬間化作南柯一夢。李自成死時,剛滿39歲??磥恚钭猿蔁o論死于誰手,但他于湖北通山縣九宮山一帶遭遇意外死亡,已是毋庸置疑鐵的歷史事實。
有報道說,上世紀七十年代的一次考古發(fā)掘,發(fā)現(xiàn)了團練頭目程九百的墓葬和碑文,可見明末清初時確有其人,而直接殺死李闖的金一柏應該也不是憑空杜撰出來的人物。在九宮山深處的荒僻小村牛跡嶺 ,還發(fā)現(xiàn)一批鍍金的馬鞍、馬鐙、鑲金短劍、玉劍飾、永昌通寶等遺物,如此多的證據(jù)表明,兵敗潰逃的李自成意外死于通城九宮山一事應是板上釘釘?shù)氖穼嵙?。令人生疑的是,程九百殺死被滿清、南明都視為心腹大患的李自成,卻不去報功領(lǐng)賞,似乎不符常規(guī)。有人解開了這個謎團:原來,程九百這廝長期橫行鄉(xiāng)里,魚肉鄉(xiāng)民,早已是官府通緝的對象,他自然不敢去報官自投羅網(wǎng),夸功買好。
李自成這位將大明攪得天翻地覆的一代豪雄 ,一生見慣萬眾廝拼搏命,久歷大風大浪,無數(shù)次從惡戰(zhàn)中得以幸存,卻陰溝里翻船,糊里糊涂死于一群拿鋤頭、鐵鏟、鐮刀、扁擔的鄉(xiāng)民之手。此情此景,應了一句民諺:落難的蛟龍不如蛇。世事無常,造化弄人,難以預知的命運以無形之手翻云覆雨,于斯可見一斑。
然而,對于李自成九宮山歿難說持懷疑態(tài)度的學者大有人在,有人說最大的可疑之處在于“尸朽莫辯” 。既然尸體高度腐爛,面目模糊,怎能認定那就是李自成?其次上呈奏報的清將阿濟格與南明尚書何騰蛟都不在現(xiàn)場,不是第一目擊證人,二人都是聽手下參與搜山將士稟報后才上報上級的,因此不能作為一手憑證加以確信。比如南明兵部尚書何騰蛟的手下有許多人是李自成舊部, 有名的如郝大勇(搖旗),田見秀,高一功,劉芳亮,李雙喜等,這些人投降南明后,與何騰蛟朝夕相處,頗受倚重,何騰蛟奏報之事或許是從他們嘴里聽到的,似可信又不能全信。 其三,程氏家譜里說金一柏所殺之人的劍柄上刻有李炎(也有李延一說)二字,李自成并無別名曰李炎(延),因此被殺之人或許是替身,或另有他人,不可能是大名鼎鼎的李闖王。清政府對阿濟格奏報之事一直將信將疑,據(jù)說后來阿濟格還被多爾袞以“謊報軍情”為由加以懲戒。
身經(jīng)百戰(zhàn),為人機警,見慣大陣仗,無數(shù)次死里逃生的農(nóng)民英雄李自成,竟意外死于幾個不明真相的野老村氓之手,令人存疑。明代文獻記載,闖王率大順軍退至湖北、湖南交界地帶時,還擁眾五十余萬人 ,他親手打造的親信部隊——老營基本未曾戰(zhàn)損,這支忠誠勇敢的精銳之師還沒大傷元氣。闖王大軍來到九宮山 ,他的親侄李過率數(shù)萬老營將士駐扎在這一帶,令人費解的是,李自成遭難后,這幾萬最忠實于闖王之人異常平靜 。試想,假若這數(shù)萬子弟兵獲知他們的領(lǐng)袖在九宮山牛跡嶺被鄉(xiāng)民所殺,豈肯善罷甘休?怎會不大加報復,血洗九宮諸村呢?事實是,不光九宮山里一如往日般靜謐安寧,大順軍數(shù)十萬將士是平靜的 ,就連李自成夫人高桂英也平靜如常,情緒穩(wěn)定,這顯然十分反常。一個大大的問號糾結(jié)在質(zhì)疑者心頭,難道這一切只是一個事先早已設(shè)定的局?
有人推斷,闖王之死是他自己和夫人高氏以及親信們謀劃設(shè)置的一個“局”,以“苦肉計”放出一個大大的煙幕彈, 目的是消弭、化解南明君臣對其犯下的滅國之恨與敵意,以及迷惑擺脫緊追不舍的八旗勁旅,然后聯(lián)合南明政權(quán)對付共同的敵人——滿清。隨后發(fā)生的事情似乎證明了這個推斷,南明政權(quán)似乎對曾經(jīng)恨之入骨的大順軍態(tài)度有所改變,李自成麾下大批人員歸順南明就是最好例證。 隨后,一系列證明李自成還活著的事件被一一揭示,驚心動魄的故事疑似并未完結(jié)。
李自成并未死于九宮山!可謂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對李自成最終下落的考證再起波瀾。話說順治初年,有一位名叫張瓊伯的湖廣舉人,被委任云南同知,在沿澧水西去云南赴任途中,泊舟湘西北之小縣石門碼頭。 夜長無事,他上岸信步游玩,不知不覺來到一座古寺旁。 他進寺閑玩一遭,與寺中一位操西北口音、狀貌非凡的老方丈一見如故,兩人烹茶對坐,談古論今,非常投機。幾年后,張瓊伯改任江西撫州知府,返途又經(jīng)石門,忽然想起舊事,憶起故友,特意又去古剎探訪老僧,誰知他前年已去世。感嘆唏噓之余,只能在老僧的畫像前默默佇立、殷殷追思。那老僧的徒弟對張瓊伯說:“大人可知老方丈是誰?他就是名震天下的李闖王??!當年在九宮山替死的,是他的養(yǎng)子、部將孫某某,闖王脫身后一直在此出家,靜心禮佛,直至圓寂”。張瓊伯聞言驚呆了,凝視畫像半晌,隨即匆匆離去。 從此,李自成兵敗后隱居石門夾山寺的傳聞不徑而走,有如一石激起千層浪,信者眾多。
有傳聞說道,李自成在九宮山“假死”擺脫追兵后,只率一部分老營親信將士從湖北公安一路 南逃至湘西北一帶時,手下將領(lǐng)見李闖大勢已去,意志動搖者極多,或降清,或降南明,或偷偷溜號另謀出路,潰散者相望于道,追隨闖王的隊伍越來越小。到達石門后,闖王乘夜甩開眾人,只帶侄兒李過和12個親隨侍衛(wèi)來到千年古剎夾山寺出家為僧。
乾隆初年澧州知府何某對明末清初那一段戰(zhàn)火硝煙的不平凡往事很有興趣,曾到石門寺調(diào)查此事真?zhèn)?。一位年逾古稀自稱是奉天玉大和尚弟子的老僧操著一口濃郁西北口音對他說:“奉天玉和尚俗姓李,是順治初年來寺的”。隨后他拿出一卷奉天玉和尚的畫像給何某看,何定睛一看,畫中人與史書中描述的李自成形貌極為相似。他認為,李自成起事后曾自稱“奉天倡義大元帥”,后又自號“新順王”,旗下軍隊名曰“大順軍”,“奉天玉”就是“奉天”和“王”字的合稱,“王”字加一點為不引人注意或有意混淆;此稱謂寓意十分明顯,也即李闖王出家后有意而為的化名,隱含此人吞吐宇內(nèi)的不凡抱負。何某將他的考證結(jié)果寫成一本書,對后世影響極大,無意中推翻了本已公認的李闖于九宮山敗死的定論,一些學者以此結(jié)論來判定這位來歷不明的奉天玉和尚就是大難不死并逃出天羅地網(wǎng)的李自成。
史書記載,李自成當年率兵圍攻開封時被明軍守將陳永福射瞎一目,因此他被明代文獻稱作“瞎賊”。 據(jù)傳石門寺所藏奉天玉畫像與《明史》記載吻合,畫中人也是“眇一目”。史載,大順軍余部在澧州一帶活動了好幾年,而且一直沒有推選新的首領(lǐng),或許是因李自成還在世的緣故。這一說法很有道理,似乎難以辯駁。
清末民初國學大師章太炎先生贊同闖王“九宮山遇難說”,聽到以上傳聞后,他曾于民國初年不辭辛勞騎驢從常德府來到夾山寺調(diào)查取證,探訪遺跡。 章大師在寺中盤桓多日,和寺中僧人混熟后, 他得到據(jù)說是奉天玉和尚所作《梅花百韻》五首,其中有“金鞍玉鐙馬如龍”、“徐聽三公話政猷”之句 ?!敖鸢坝耒嫛笨隙ú皇菍こH怂弥?,“三公”是古代輔佐國君的掌握軍政大權(quán)的重臣,一個老和尚竟然穩(wěn)坐廟堂之上聽“三公”論述軍國大事,有此必要嗎?有此可能嗎?除非他當過一個龐大集團的首領(lǐng),或本就當過皇帝 。一些研究者認為,這些詩句隱然有金戈鐵馬、帝王臨朝之氣,渾不似一位常年在深山古剎里誦經(jīng)吃齋的老和尚口吻。章太炎所獲這些真?zhèn)坞y辨的古詩被“破譯”后,他一直秉持的“九宮山遇難說”的態(tài)度竟有所動搖。前幾年有報道說夾山寺出土的奉天玉墓葬殘碑上刻有“子門徒數(shù)千指中興”,“況值戎馬星落雨舊天”,好大的口氣!這絕非一位不問世事的老僧之抱負,倒像一位戎馬倥傯、東征西討的帝王胸襟。夾山寺僻處湘西北大山深處 ,哪里養(yǎng)活得了數(shù)千門徒,再說一個山野老僧要那么多徒弟干嘛?所謂“數(shù)千門徒”不是指大順軍余部又能指誰?還有人說那位侍奉奉天玉和尚十分恭謹?shù)囊胺骱蜕芯褪抢钭猿傻闹秲豪钸^,他也是大順軍一員虎將,后來為奉天玉下葬立碑的也是此人。
也有學者孜孜以求、不厭其煩的追尋真相,他們考據(jù)后認為,奉天玉是順治初年來寺皈依沒錯,但他自四川來,一雙眼睛好好的,而且炯炯有神,不可能是“眇一目”的巨寇李自成。至于張瓊伯、何璘等人所說的奉天玉畫像“眇一目”,就是明史記載的“瞎賊”李自成,不過是后人牽強附會,以訛傳訛罷了。石門地方志記載,奉天玉和尚初來乍到時, 見古寺荒涼破敗,好生不忍,頓生慈悲之心,立志恢復叢林。他四處托缽化緣,以篳路藍縷之精神意志重修夾山寺,夾山寺終于得以恢復昔日光彩。有文獻顯示,奉天玉和尚和當?shù)毓俑畞硗芮?,在修繕古寺的過程中得到地方官員們的大力支持,試想被清廷懸賞通緝、追索甚急的“瞎賊”李自成能這樣明目張膽、肆無忌憚嗎?所以,依照諸多蛛絲馬跡判斷,奉天玉和尚是一員曾經(jīng)位高權(quán)重的南明武將,抗清失敗后厭倦世事,看破紅塵來此出家,他來時攜有重資,為掩人耳目假托化緣所得,此人并非李闖王。
假若奉天玉就是李自成,在那樣一個生死成謎,清、南明各方追索緝拿篾刺般緊急,動蕩不安的歲月里 ,他怎能如此淡定自若,每日里還有心情四處拜訪官府、施主,忙于修繕古廟呢?
“奉天玉”為“奉天王”隱喻之說,并不能說明這法號隱隱有帝王之氣,“奉天”也可以理解為崇拜侍奉佛尊釋迦牟尼,在佛門弟子眼里,釋迦佛不就是“天”嗎? 況且,自古以來,窮酸書生、失勢官僚、 飯都吃不飽的文人騷客酒后指點江山、吞吐宇宙、激揚文字 、志大才疏者比比皆是 ,絕不能說“指點江山”者都隱隱有王氣,自號“奉天”者并非都是王者。自古以來,落難的英雄,失勢的政客,落魄的文人削發(fā)為僧、 遁入空門的極多,但奉天玉究竟是不是“奉天王”,還得兩說,還需要更多的證據(jù)支撐。
因此,李自成兵敗后隱居夾山說只是一個猜測,抑或是一個帶有神秘色彩的傳說,不能成為定論。時光倥傯,光陰如梭,1644甲申年已經(jīng)過去370年之久,距郭沫若那篇著名的紀念文章《甲申三百年祭》也有70年了,歲月的流逝不以人的意志為轉(zhuǎn)移,依舊斗轉(zhuǎn)星移,花開花落,對于李自成最終下落的追索卻還是沒有明確答案。學界對他的最終結(jié)局的研究還會繼續(xù)下去, 對這位草莽英雄兵敗后的身死之謎,爭論依舊難免,不論是支持“九宮山遇難說”還是力挺“夾山寺出家說”的人仍將各執(zhí)一詞,爭得面紅耳赤。 這段塵封已久的往事何日能揭開真相,還不得而知,也許即將揭秘,亦或永遠無解。期望隨著時間的推移,或許會有更具說服力的考古證據(jù)、發(fā)現(xiàn)浮出水面,向世人揭示這一歷史謎案的終極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