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歷三月的港城依舊飄著幾分寒意,安頓下借宿的旅館后已過晌午時分。透過房間內(nèi)明凈的玻璃窗可以看到一小塊陰沉沉的天空。在跟旅館的女主人寒暄一番后,推門出來時才發(fā)現(xiàn)原本干燥的地面上早已濺滿點點雨花。
不遠處公交站牌圍成的小塊屏障下只有零星幾個候車的人,寬闊的路面上偶爾駛過幾輛匆匆的車影,臨街的商鋪前只剩下一片空蕩蕩的街面。小小的港城如同剛?cè)胨膵牒悖幌伦影察o了下來。
偌大的公交車上只載著為數(shù)不多的乘客,或許此時落下的這番凄風(fēng)苦雨,終究還是鮮有人愿意接受它的侵擾吧。車子沿著既定的路線行進著,熟悉的道路、熟悉的樹木、熟悉的建筑、熟悉的面孔,如故的景象在眼前不斷地伸展著、貼近著、模糊著、流逝著。雨勢漸漸大了起來,闊大的車窗上漸漸蒙上一層霧水,外面的景象也隨之漸漸模糊起來,最終消失在一片白茫茫的霧氣之中。
霧鎖港城,不知為何腦海中突然躍出這樣一個詞語。記得初來港城的時候,曾將傍晚升起的茫茫海霧,誤認為是無端而成的濃濃煙塵。也依然清晰記得那海霧升起時的景象:大片、大片白茫茫的水汽自不遠處的海面緩緩駛來,水汽的前頭如同那巨型章魚慢慢伸出的龐大觸角,貪婪地將周圍的一切都漸漸囊括其中,再也辨不清影蹤。此時漫步在海霧浸漫的校園中,恍若云游仙境,恰似移身夢端。
雨絲籠罩下的校園總易喚醒那腦海中留下的昔日印痕。沐浴在雨中的贈石,似乎正追憶著那一個個秀美、倩麗的青春身影;回蕩在雨中的秋千,似乎正回想著那一雙雙幸福、歡快的年輕面龐;靜默在雨中的操場,似乎正思念著那一隊隊整齊、昂揚的蓬勃影像。教學(xué)樓大廳里擺著的考研英雄榜上,一個個熟悉的名字仿佛映出一張張熟稔的笑臉。從教學(xué)樓里默默退出來時,眼前依舊飄落著星星雨花,不禁在內(nèi)心中感嘆一切恍如昨日,一切又恍如隔世,短短一載春秋,似乎眼前的一切都已變得那般模糊和遙遠了。。
撐著雨傘緩步走過幾段彎曲的水泥路,穿過昏暗、潮濕的走廊,踏過堅硬、漫長的方磚路,雨中西校的景象便頃刻間映入眼簾。逸夫樓對面矗立起幾座新落成的高大建筑,山溝間橫架著一座尚未完工的寬敞橋面,餐廳前呈現(xiàn)著已見雛形的廣闊操場置身于這邊的環(huán)境中,猛然間感覺自己與校園更加地疏遠和陌生了,一種無形的隔閡似乎已永久地橫亙在我們之間。
悠長的方磚路上擁滿了下課歸來的學(xué)生,遠遠望去,一個個撐起的傘面仿佛那碧波中浮蕩的田田荷葉,依水波之勢款款流動著。逆流穿行于這鋪滿五色荷葉的河流中,看著那傘下不斷仰起的一張張陌生、疑惑面孔,心情也隨之漸漸平淡、清冷了下來。正所謂身在咫尺,心卻天涯,時光的流駛,在使回憶之酒愈加醇厚的同時,亦使原本存在的細微縫隙裂變?yōu)檫|闊的鴻溝,而距離感也就那般自然地隨之形成。
茫然地坐在二餐的餐桌前,看著眼前這既熟悉又陌生的景象,忽然耳際飄過一句輕輕地問話你好像好久沒到這邊吃飯了,是啊,的確已經(jīng)好久、好久了
從照例拜訪的書店出來時才發(fā)現(xiàn)不知什么時候雨已經(jīng)停了,校園內(nèi)各式的燈都點亮了,想必今晚這番雨止霧消的柔和氛圍,定也會引發(fā)無數(shù)有情人兒吟月誦花的無量才思吧,但我卻再也無福消受了。當(dāng)再次揮手離別的時候,仍禁不住回望了一下華燈初上的宿舍樓,畢竟那其中飽含著自己多少難言的情感呵,而現(xiàn)在我深深地明白自己已不再屬于這里了
公交車疾馳在濱海寬闊的路面上,車窗外一側(cè)是一望無盡的幽深、暗黑海水,一側(cè)是五光十色的高聳、華麗建筑,兩者相距是這么近,然而卻恰似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是啊,這就是我們生活的世界,而或許這才是我們生活的世界吧。
回到旅館時候夜已深了,從打著哈欠的旅館男主人那里索來房間的鑰匙,對門的房間里傳來輕微的鼾聲,慢慢合上身邊的簾子,夢境也隨之緩緩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