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冬天,很冷很冷。一個沒有雪花飛舞的冬天,只有北風不停的刮。
病房里,姐夫睡在床上不停地喊頭疼,像小孩子一樣的喊痛。二姐不停地給按揉,揉累了,我替換二姐,讓她歇一會。看著姐夫那樣子,又好氣又好笑。這一笑,鄰床的那位男人忍不住笑了,八字須,濃眉,卻長著娃娃臉,一笑眼睛瞇成一條縫兒。再看他,一條腿上了鋼板,還有腰部也是,還這么樂觀。
第二天清晨,窗外一縷陽光射了進來,病房里有了點生氣。
他笑著說:你是他的親妹妹???我說:不是?。∷f:幸福,你姐夫。距離似乎被拉近。
晚上,姐夫需要人照顧,二姐一個人照顧,我們不放心。照顧姐夫的任務交給了我,說真的,很少在醫(yī)院呆,記憶中除了生兒子,平時根本就不來這地方。最開始硬著頭皮,要知道我是有潔癖的,有點不適應。半夜三更,窗外微弱的燈光斜了進來,屋子里四周一片暗黑,我坐在椅子上,膝蓋開始隱隱作痛,冰冷的空氣在屋子里撒野。旁邊的他睡了一覺醒了,他把頭鉆了出來,望著我問:
你很冷吧,把腳放進來吧,我被窩里很暖和的。他的眼睛很清澈,黑暗中我看見。
要不是你是哥們,那是沒問題的,再怎么冷也不能?。课蚁?。這種想法似乎有點荒唐。
我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光著上半身。他說:放進來吧,看你很冷的。
我抱緊胳膊,把頭低到膝蓋上。病房里很安靜,姐夫睡著了,二姐疲憊的靠著床也睡了??諝馑坪跤悬c僵硬。他拿出一本書,不停地翻著!
這一夜就算過去了,期待黎明的曙光總是美好的!
后來,我知道他的命是撿來的,煤窯塔防,血肉模糊的他被救出來已經(jīng)快斷氣了。死神卻沒要他,家里還有老娘,老婆和兒子。他說他是撿的一條命時,我看見他眼里有淚花閃動,這么強壯的身體,閻王爺耐何不了他。
他每天上網(wǎng),用的手機。笑得嘎嘎只想,身子發(fā)抖,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很樂觀的樣子。
他有陪護,是個老頭,像父子。他住院所有的費用一概有他的老板負責。他在這里已經(jīng)住了一年多了,好漫長的日子。
有時我們不在,他也幫二姐搭把手。
姐夫生性文弱,被摔過的身體不是這里疼,就是那里疼。他喊腿子疼,三姐給姐夫捶。一抬頭看見他在笑,對著姐夫,有點壞笑:唉,你這個老師真的好,這么多的妹妹照顧你。你還在這里哼哼唧唧的,太不叫話了。姐夫笑了:我沒親妹妹,把她們都當成親妹妹對待。
轉眼,快要過年了。他還是一個人。姐夫出院了,他拄著拐杖,一直把我們送出大門。
回頭,他還站在那里,孤零零的他已不可能再回到那個生死難以預測的煤窯,去繼續(xù)他的苦力。他不再是家中的頂梁柱,不能干負重的活兒了。
所有的想法都劃上了一個句號。
第二年的冬天也很快來臨,那天晚上,我去朋友家回來,一個人走在大街上,很專注。這個冬天被人們稱為暖冬。
忽然有人叫了一聲:嗨又一聲嗨。我愣住了,這不是他么?坐在車里,車是新的。是剛買的,生意還不錯,老婆和孩子都從鄉(xiāng)下來到這里了??粗荒樀臓N爛,心里暖融融的。
告別他,遠處,已是萬家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