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家土屋后面有一棵樹,那棵樹從我出生它就在那兒了,一二十年了,我走了,它還在那里。它雖然長在那里那么多年,可我卻至今仍不知它叫什么名字。也許,它對我也沒什么象,它可能唯一對我的印象是拿彎刀砍它的皮吧!
這棵樹就離道路幾米遠,每年春天的時候,它就會長出好多好多綠葉,像銅錢一般大小,風一吹,娑娑的聲音,像是掛滿的鈴鐺發(fā)出來的。樹的皮,永遠是那么粗糙,不規(guī)整的表皮給人不太舒服的感覺。雖然談不上喜歡,但只要回想家的時候,總會想起它,它似乎是記憶中畫面的一個習慣,沒有了它,就會不舒服。這樹長得慢,在我印象里,它似乎一直只有一個下水道口那么大,從不曾長過。對于它,我只看到哪里的樹枝斷了,不曾用心觀察過其他的。夏天的時候,大人就會把那些稻草全部集中堆放在那棵樹下,堆成錐形,即使下雨也不會淋濕下面的。這一堆就是一年,有時甚至有時會到幾年,直到稻草腐爛。冬天的時候稻草上就會鋪滿白雪,像是一間茅草屋,里面住著孩子們的童話故事。
這棵樹,從來沒有開過花。小時候的我總認為,不開花的植物就是上帝不喜歡的植物,它們是上帝在做花時丟棄的實驗品。是啊,不開花,少了多少的美麗,多少風情啊!它,是不是太執(zhí)著了,明知不能開花了,卻還在一年一年的等,等到奇跡出現(xiàn)的那一刻。這么多么的等待,它應該煩的,若是我,早煩了。但,它還是那么傻。
在我看來,它不開花,是它最大的缺點。它的綠葉,花兒同樣可以擁有,為什么它不可以擁有花兒呢?我是不是該替它討個公道呀,但,我想肯定是沒有必要的,它自己愿意如此,我能做什么!
有一年夏天,它不幸被雷劈中了。近地的根部破開了,像對它進行了開腸破肚,像是沒有縫合的手術(shù)傷口。一次巨大的傷害,它是不是該放棄了,放棄這無休止的等待呢?若是我,早放棄了,因為這么長也夠了,誰敢說它半個字。大家都以為它活不久了,都想好在風干掉之后把它砍下來作柴火。后來,它卻頑強的活過來了。春天的時候,樹葉還是那樣的綠;夏天的時候,樹桿還是那樣的有力,周圍依舊是堆放的稻草,它還是它,只是多了一個從小夾縫看世界的口子罷了。
它是一棵不開花的樹,但它卻是一棵結(jié)果的樹。果子是它的種子,沒有什么果肉,人也不會去吃它的果實。秋天的時候,果子掉了一地,來年時,在它的周圍長滿了和它一樣的小樹苗。我沒有看見它長大,我卻看見了它的種子成長。不管是它,還是它的種子,都和它一樣是上帝丟棄的,它們都是不會開花的樹,但,它們都一個模樣,一個脾性,都在像傻子似的靜守著,守著那也許,其實是肯定沒有結(jié)果的夢想。
這棵樹到底有多高,我也不知道,我只知它比我家的兩層房屋高很多,具體多少,我也說不清,我也不想說清。這棵樹,會活多久,我不知道,我只知不出意外的話,會比我的生命長。這棵樹,會不會開花,我知道,永遠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