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生活的時代里,多子多福是鐵打不動的公眾信條,身為皇帝的我,當(dāng)然必須保證自己的事業(yè)后繼有人?;首釉蕉啵暨x皇儲的余地越大。為了獲得更多的兒子,就需要多娶老婆,就需要配備相應(yīng)的后妃制度。而皇帝需要做的,就是要讓縱欲成為性格的一部分,成為繁衍皇室后代,維系社稷安全的重要手段。
我第一次做父親是在13歲。可惜長子只活了三個月。從即位到親政,被我寵幸的庶妃不計其數(shù),甚至連眾多的宮女也成為我獵取的對象。為了管教我,多爾袞和額娘給我指定了皇后,希望借此來攏住我似脫韁野馬般的心。和父皇的皇后一樣,這位皇后也是蒙古博爾濟吉特家族的一個女子,容貌舉止都堪稱佳麗。然而我根本不喜歡她,因為她愛好奢侈,因為她嫉妒別的美女。她的韁繩似乎拖得太緊了,限制了我跟其他嬪妃享受魚水之歡的特權(quán)。多爾袞死后,為了照顧額娘家族的面子,我勉強參加了皇后冊封大典。但時隔僅兩年,我干脆力排眾議,把她降為靜妃,打入冷宮。
沒有了皇后的約束,我更要追求尋歡作樂,我甚至發(fā)現(xiàn)獵取臣下之妻更有趣。朝廷本有制度,凡受皇封有品級的命婦,必須輪流進宮侍奉皇太后和皇后,還必須進各王府輪番侍奉各親王貝勒貝子的福晉和夫人,以表達奴才對主子的忠心。而這些命婦中,不乏有才有藝,年輕貌美者。我的機會來了。
額娘想必看出了我干柴烈火般的性情,又從她的博爾濟吉特家族給我選了一對姊妹花。一個生性純樸,忠厚老實,被立為皇后,一個年歲更幼,小鳥依人,被立為嬪妃。額娘想用這樣的辦法讓我從此安分守己。然而,見了我就敬畏不已的兩個小妹妹,無論從志趣還是成熟度,都無法滿足我的要求。盡管我接受了一后一妃的現(xiàn)實,但但這僅僅是為了應(yīng)付額娘。在我心中一直牽掛不下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孔四貞,一個是董鄂妃。
孔四貞是定南王孔有德的獨女。作為明朝降將,孔有德并未首鼠兩端,而是傾力輔佐清廷,甚至在南方作戰(zhàn)中獻出了生命。我很景仰這位老臣,自然也就愛屋及烏。當(dāng)我得知儀容秀美、文武兼?zhèn)涞目姿呢懕活~娘收養(yǎng)宮中時,便偏要一見。在我郁郁寡歡的時候,她的出現(xiàn)讓我眼前一亮。我真想冊封她為妃子,但額娘礙于孔四貞早已許配給孔有德的偏將孫延齡,怕我這樣的做法會招致定南王部下不滿,沒有首肯我的想法。我雖然偏執(zhí),但也深知國家大事的重要性,所以只好忍痛割愛。
博穆博果爾惱羞成怒,竟當(dāng)著我的面斥責(zé)董鄂氏,甚至動了鞭子。惱羞成怒的我,狠狠地給這個14歲的弟弟來了一耳光。親王當(dāng)然要服從皇帝,弟弟當(dāng)然要聽哥哥的話,悲憤交加的他,不得不撿起這頂綠帽子自己戴上,很快就羞憤成疾,一命嗚呼。有人說他是病死的,有人說他是自殺的,還有人說他是被我干掉的。而我,根本沒有憐憫弟弟的意思,只讓董鄂氏守了二十七天喪,便迎娶入宮,封為賢妃,沒過多久,晉封皇貴妃,寵冠后宮。沒什么軍功的鄂碩,一下子官升數(shù)級,跟蘇克薩哈等功臣一切榮膺內(nèi)大臣的職銜。因為他是董鄂妃的爸爸,因為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我的老丈人了。董鄂妃于經(jīng)史詩文頗有造詣,我們之間很談得來。每當(dāng)我深夜批閱奏章和飽讀詩書之時,她都徹夜隨侍,互相切磋,安排夜宵,噓寒問暖,讓我倍感舒心。
終于,她感受到了生命無法承受之重。出生不久的愛子夭折,讓我頓時昏厥,也一定讓她飽受打擊。因為這個孩子,已經(jīng)被我欽點為皇儲。然而,董鄂氏卻一反常態(tài),毫無戚容,神情恬然。我相信,她要把痛苦咽在嘴里,以避免更大的麻煩,以更好的保護自己。盡管皇后是她在后宮的最大競爭對手,但當(dāng)皇后大病一場的時候,她還要拖著疲憊的身軀去侍奉這位名義上地位高于自己的六宮之主。盡管已經(jīng)打入冷宮的靜妃早已被我遺忘,但她還要親自前往服侍照顧。
誰也無法承受連續(xù)多日的操勞,一個剛剛喪子的女人更是如此。董鄂妃病倒了。每當(dāng)我到床前,看到她憔悴的臉,我都禁不住潸然淚下。愛子夭折、婆婆冷眼,后妃嫉妒,讓她倍感壓力之大,22歲的她,已經(jīng)不能再撐下去了。征調(diào)全國各地的名醫(yī),下令百官日夜祈禱神靈,大赦天下所有的罪犯,這些都無法將她從死神的手中奪回。最后,我破例將她夭亡的愛子追封榮親王,以博得美人歡心。但形神憔悴的她,再也無力強顏歡笑,帶著對我至死不渝的愛去了。我嚎啕大哭,卻永遠無法喚醒沉睡的美人……
呆坐在靈床旁邊的我,早已沒了親政之初的神氣。我為董鄂妃舉行了奇特的國喪。破例一直使用藍筆批閱奏章。藍為哀色,但我的哀思,藍筆怎能完全表達!我追封董鄂妃為皇后,但再高的封號也不能挽回她年輕的生命。我安排了30名太監(jiān)和宮女為她陪葬,但陪葬并不能掃除她在另一個世界的孤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