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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熊爺
來源于公眾號:谷聲熊
最近有很多人問熊爺:“人生的意義到底是什么?”這真的是一個很大的命題,不知如何回應(yīng)。
但熊爺想到了一個人。一個被譽為中國當代唯一稱得上偉大的作家。他的名字叫,史鐵生。
對于很多人來說,這是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在中學(xué)語文課本里,收錄著他的代表作《我與地壇》,一篇被稱作中國近50年來最優(yōu)秀的散文。
史鐵生的一生,都在與死亡搏斗,用他自己的話說:“我的職業(yè)是生病,業(yè)余寫點東西?!?/strong>他是“輪椅上的巨人”,雙腿癱瘓,重病纏身,“生”的每一天都奔著“死”而去。
他曾經(jīng)多次想過自殺,卻又堅強地活了下來。他說:“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strong>
在苦難的生命里,他創(chuàng)作了20部短篇小說、6部中篇小說、2部長篇小說、18部隨筆散文及其他,還有2部電影劇本。他是兩屆魯迅文學(xué)獎的得主,多次獲得老舍散文獎、年度作家文學(xué)獎、傳媒文學(xué)成就獎、青年文學(xué)獎等各大熱門文學(xué)獎項的肯定。
2010年12月31日,史鐵生突發(fā)腦溢血,真正與人世作別。這一天,距離他六十歲生日只差4天。這個21歲就癱瘓的男人,或許自己都沒有想到能活這么久。
如今,六年過去,疲于忙碌的我們,漸漸把史鐵生遺忘,又或許從來都不曾記得。
而他曾經(jīng)勇敢面對的這個世界也有了很大的變化——
一切越來越速食了。大家邁開雙腳,就可以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打開手機,各種人生道理如紙片般飛來??墒?,加速陀螺一般的世界,我們卻依然浮躁于怎么都過不好這一生。
“那人生的意義到底是什么呢?”
熊爺在深夜讀史鐵生的散文集《自由的夜行》時,有這樣一種感受:“活著,真好?!?/span>
懂得這一點的人,人生就不會有迷茫了吧。
史鐵生的文字不止溫情和宿命感傷,他也用自己的人生體悟、用哲學(xué)與理性來闡釋生命,就像一劑“孤獨者的良藥”,給予彷徨者信心。
他說,“活沒活好并沒有一個外在標準,而只能由自己來認定它是否有意義。”
所以,今天熊爺想講的故事,關(guān)于史鐵生,也關(guān)于人生的意義。
-1-
“先別去死,再試著活一活看”
1969年,知青上山下鄉(xiāng)的活動如火如荼開展。一天,隨著汽笛的長鳴,一輛滿載青春與希望的火車從北京站出發(fā),“哐哧哐哧”地,向著遙遠的陜北進發(fā),車上便有一枚叫史鐵生的“知識青年”。
他前往的地方叫“清平灣”,陜北一個小農(nóng)村,史鐵生在他后來的“尋根”代表作《我的遙遠的清平灣》中,這樣寫到:
“那個地方雖然也還算是黃土高原,卻只有黃土,見不到真正的平坦的塬地了?!?/span>
誰料,這片古老而貧瘠卻也淳樸可愛的土地,竟成了史鐵生“健康站立”的最后見證者。
一日,史鐵生和往常一樣,到山里放牛。突然,暴雨冰雹襲來,躲閃不及的他,受風(fēng)寒因此病倒,高燒不斷。燒退后,他就感到了腰腿疼痛。
命運如果要跟你開玩笑,那這個玩笑想必也非常嚴肅認真。
未曾想小疾衍成大患。1971年,因為腰疼加重,史鐵生回京治病。一年之后,1972年1月5日,剛過了21歲生日的他,被命運宣判:他癱瘓了!
21歲,這是一個多狂妄的年齡,理想在閃光,未來在召喚,滿腔熱情,向著生活迸發(fā)。而21歲的史鐵生,只有一個卑微的愿望:就讓這個病是因為長了腫瘤吧。是腫瘤,摘除了,還有站起來的希望。
可是,醫(yī)生說:那不是腫瘤。
最終,史鐵生被抬著出了醫(yī)院。這個結(jié)局,他始料未及,因為他明明是走著進來的。
從此,史鐵生開始了他“在輪椅上寫作”的生涯。
小說《我的遙遠的清平灣》、《奶奶的星星》、《老屋小記》、《務(wù)虛筆記》等,散文《秋天的懷念》、《合歡樹》、《我與地壇》、《我二十一歲那年》等,一篇篇佳作,獲獎無數(shù),感動了中國千萬讀者,他成為了中國最著名的作家之一。
然而,有一種生活叫悲慘的生活,還有一種生活叫非常悲慘的生活。
1998年,史鐵生在事業(yè)如日中天之際,又一次應(yīng)對了“死神”。他得了尿毒癥,必須依賴血液透析來維持生命。
隔日一次透析,一周三次,每次4個半小時,成了他的生活日常。這樣的日常,持續(xù)了整整12年,直到動脈、靜脈點隆起成蚯蚓狀,直到他呼吸停止的那一刻。
雖然上帝造人之時,無人十全十美,但對史鐵生,未免過于殘酷了。
但史鐵生在《“透析”經(jīng)驗談》中寫到:
“快樂并且有所作為地再活上幾十年,而非自暴自棄地去等那最后一刻……把疾病交給醫(yī)生,把命運交給上帝,把快樂和勇氣留給自己。”
當你用一種精神應(yīng)對苦難時,你就復(fù)活了。
史鐵生的人生,被人銘記的從來不是苦難,而是他的文字,健康的、活躍的、溫暖的、理性的,穿過黑夜,帶來光亮。
活著,真好。
-2-
“唯有愛才能溫暖死亡”
孤獨的孩子,是造物的恩寵。
上帝給予史鐵生的最大恩寵,就是讓一個疼愛且理解孩子的偉大女性成為了他的母親。
史鐵生是人,不是神。面對突如其來的雙腿癱瘓,他也曾暴怒無常,曾狠命捶打雙腿哭喊“我可活什么勁!”,曾無數(shù)次埋怨自己是世上最不幸的人……而陪他走出這場痛苦掙扎的,便是他的母親。
如果說史鐵生是世上最不幸的那一個,那么,他的不幸在母親身上是加倍的。
即便醫(yī)生對史鐵生的雙腿“判了死刑”,母親依然不死心。
到處找大夫、打聽偏方,但凡有一絲希望,她便鍥而不舍。各種稀奇古怪的藥,又是吃,又是喝,還有洗、敷、熏、灸……可是花了這么多錢,都是“冤枉”的。
早已絕望的史鐵生氣餒了,“別浪費時間了,沒用!”母親依然抱著希望:“再試試!”她的語氣如此溫和,眼神如此虔誠,她的心被這種希望深深迷惑了,比史鐵生更不愿面對這殘酷的事實。
有多少次希望,就會有多少次失望。
直到一次,母親不知從哪里要來的藥方,居然把史鐵生的腿熏傷了,這才作罷。這個“作罷”,多么無奈,又多么無助。
“北海的菊花開了,我推著你去看看吧?!薄?span>從此,母親的希望變得如此微小,兒子能出去走走,便好。
可是,那時的史鐵生,“走”“踩”“跑”的字眼,就像根刺,一出口,便扎進心里,出血般地疼,怎么都不愿出去。
一日,興許窗外樹葉“唰啦唰啦”的飄落聲,讓他的心悸動了起來,抑或是確實悶得慌,當母親再次提議“去北海看花”時,史鐵生答應(yīng)了。母親喜出望外,高興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幾步路的路程,她居然說要好好準備下,于是便出去了。
豈料,史鐵生這次“鬼使神猜”般地答應(yīng)母親邀約,又是命運的一次有意安排。
母親這次出去后,卻再也沒回來。
史鐵生再見母親時,母親大口大口吐著鮮血,艱難地呼吸著,耗盡所剩氣力,只說了半句:“我那個有病的兒子和我那個還未成年的女兒……”
母親的去世,對史鐵生來說,徹底是個意外。然而對母親來說卻不是。
因為,當史鐵生沉浸在自己的悲傷情緒中,母親小心翼翼呵護他的同時,也在忍受著那整宿無法令她入眠的肝疼,她的病也一點都不輕。
上天是不是太殘忍了?為什么早早地就召母親回去了呢?留下史鐵生一人。
其實,上帝終歸是仁慈的——
“這樣的母親,注定是活得最苦的母親?!鄙系鄄蝗?,就把她召回天堂了。
此后,史鐵生如母親生前所鼓勵的,好好寫作。
他說:“人的命就像這琴弦,拉緊了才能彈好,彈好了就夠了。”
他開始好好“彈奏”屬于他的人生。
三十歲那年,史鐵生的第一篇小說發(fā)表了;三十二歲那年,史鐵生憑借《我的遙遠的清平灣》首次獲獎了;很快,他出名了??墒牵赣H都看不到了……
然而,史鐵生還在想:
“我用紙筆在報刊上碰撞開的一條路,并不就是母親盼望我找到的那條路。年年月月我都到這園子里來,年年月月我都要想,母親盼望著我找到的那條路到底是什么。”
如果母親還活著,那有多好。
-3-
“愛情乃心靈戰(zhàn)爭中的一方平安之地”
何為命中注定?
命中注定就是,你見到他/她的那一剎那,并非臆想中的電光火石般的絢爛,而是像見到了“家鄉(xiāng)”,他/她的一顰一笑,一語一動,所有神情,你都熟悉親切。
史鐵生與妻子陳希米的相遇即是命中注定。
陳希米比史鐵生小10歲。
她是西北大學(xué)的學(xué)生,學(xué)數(shù)學(xué),卻熱愛文學(xué),是西北大學(xué)中文系學(xué)生刊物《希望》的骨干之一。而史鐵生的作品首次變成鉛字,就是在這本刊物上。
這時,遠在北京的“作家”史鐵生已悄然走進了陳希米的世界。
1989年,通信一段時間的他們倆,終于見面了。
在雍和宮附近一條臨街卻又幽靜無比的胡同里,在一間低矮的小平房里,陳希米出現(xiàn)在了史鐵生面前,而史鐵生的第一句話便是:
“你正是我想象的樣子?!?/span>
陳希米就像上帝為史鐵生開的另一扇窗,讓他看到了更遼闊的世界。
也是在這一年,他們倆結(jié)婚了。史鐵生38歲,陳希米28歲。
陳希米右腿輕微殘疾,沒事,她就用她僅有的一條好腿,充當史鐵生的雙腿。她去了許多他去不了的地方,看了許多他看不到的世界,然后,就像只靈巧的鳥,再飛回來,一一告訴他。
她為他念她喜歡的書上的句子,她為他買他想看的書,因為他喜歡的,一定也是她喜歡的。
他們不買房不評職稱,請個小阿姨幫忙料理家務(wù)。小阿姨不在了,房間略顯凌亂,他們依然怡然自得。
這是真的幸福,不是給別人看的幸福。
史鐵生說:“你來了黑夜才聽懂期待,你來了白晝才看破樊籬?!?/span>
陳希米說:“自己是史鐵生妻子所以才要做更好的陳希米。”
史鐵生死后,陳希米取走史鐵生的一小片骨灰,放在王安憶送的一個“優(yōu)雅的盒子”,這是史鐵生和她都很喜歡的一個盒子。然后隨身攜帶,“我去到哪兒你也在哪兒”,陳希米甚至帶著它一起去了德國。
在《喜歡與愛》中,史鐵生寫到:“唯在人群中,或有人群為其背景,愛情才能誕生,理想才能不死?!?/strong>
如此看來,史鐵生又是幸運的。
他擁有了愛情,也實現(xiàn)了理想。
史鐵生的一生苦嗎?苦,也不苦。
因為他那脫離殘廢軀殼后的心魂,他那在黑夜自由出行的心魂,看盡了人生的來龍去脈,因而坦蕩平靜,看清了世界的真實面貌,因而更熱愛它。
正如他所說:“生命分為兩種:一種叫作有限的身在,一種叫作無限的行魂?!?/span>
是的,他殘缺了雙腿,卻擁有最豐滿的思想;他無法行走,靈魂卻走得很遠很遠……
而我們呢?
我們殘缺了什么?
其實,活著,就好
就能變得更好
只要內(nèi)心有希望……
熊爺?shù)募倜嫦率且蝗簾釔凵畹娜?/strong>
讀書,是我們勇敢面對這個世界的方式
如果你也愛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