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尹子曰:
水可析可合,精無人也;
火因膏因薪,神無我也。
水,無論是匯聚或分散,都是同一個水;
以其至純,不雜他物。
物,至純而得其“精”。
如,江海之精為水,礦石之精為金,稻穀之精為米。
火,無論是燒柴或燒油,都是同一個火;
以其至凝,能量高度集中而顯形。
識,至凝而得其“神”。
故耳蔽前後皆可聞,無人,智崇無人,一奇無人,冬凋秋物無人,黑不可變,無人,北壽無人,皆精。
舌即齒牙成言,無我,禮卑無我,二偶無我,夏因春物無我,赤可變,無我,南夭無我,皆神。
水,在體為耳,在德為智,在數(shù)為一為奇數(shù),在時為冬,在色在黑,在方為北,在命為壽,皆精純之相。
火,在體為舌,在德為禮,在數(shù)為二,在時為夏,在色為赤,在方為南,在命為夭,皆神凝之相。
為何耳朵遮蔽前後左右,都能聽到聲音?
因為聲音純粹無雜,不隨角度變化而有區(qū)別。
為何「冬淍秋物,無人;夏因春物,無我?!梗?/span>
秋物,凋零之勢,也是去除雜質(zhì)的過程;雜質(zhì)去盡,僅存冬時之純精。
春物,生發(fā)之勢,也是燃燒純精的過程;純精燃盡,僅現(xiàn)夏日之凝神。
以精無人,故米去殼則精存;
以神無我,故鬼憑物則神見。
米似水,水澄泥沙而得其精,米篩麩糠而得其精。
鬼似火,火依膏薪而現(xiàn)其神,鬼附人獸而現(xiàn)其神。
全精者,忘是非,忘得失,在此者非彼;
抱神者,時晦明,時強弱,在彼者非此。
全精者,如坎卦,內(nèi)實而外虛;
內(nèi)守其精,外離其雜。
“忘”是非,“忘”得失;并不是道的“無是非,無得失”。
因何能忘?
——中只顧其內(nèi),非其精者一概無視如雜質(zhì)。
因其內(nèi)守,得常存如壽。
抱神者,如離卦,外實而內(nèi)虛;
內(nèi)耗其精,外顯其明。
“時”晦明,“時”強弱;此“時”非依道勢而動,只依火勢。
火旺,不得不明,不得不強;不論萬物是否需要休息;
火熄,不得不晦,不得不弱;不論萬物是否需要光明。
心中只觀其外,不挑剔內(nèi)在燃料的差別。
因其外散,故易逝如夭。
曰:
精神,水火也。
五行互生滅之,其來無首,其往無尾;
則吾之精一滴無存,亡爾;
吾之神一欻無起,滅爾。
惟無我無人,無首無尾,所以與天地冥。
精,象水,至陰而能生神;
神,象火,至陽而能煉精。
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又生木……
水克火,火克金,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又克火……
五行之間相生相克,不知哪里是頭,哪里是尾,循環(huán)往復(fù)。
人體就是個五行的循環(huán)鏈,水主腎,木主肝,火主心,土主脾,金主肺。
脾土居中央為軸,肝木升發(fā)腎水,肺金肅降心火。
肝將腎中精元,生發(fā)出易燃燒的燃料,供養(yǎng)心中之元神;
肺從脾中五穀,提取出有雜質(zhì)的礦石;
心火燒融礦石,熔出精元之水歸腎。
水火相交,五行流轉(zhuǎn),神清而精足。
五行系統(tǒng)運轉(zhuǎn)如此精密無縫;
但也是如此的脆弱。
任何一個五行強了弱了,循環(huán)體系變得窒礙,人體隨即表現(xiàn)出疾病。
任何一個五行絕了盡了,循環(huán)體系頓時崩潰,人體隨即表現(xiàn)出死亡。
只有超脫五行的循環(huán)體系,才能解脫疾病和死亡,與天地齊壽。
如何超脫五行呢?
——那就令自己的心,比五行還要微細。
也就是五行還未分化的「先天一炁」境界。
曰:
精者水,魄者金,神者火,魂者木。
精主水,魄主金,金生水,故精者魄藏之。
神主火,魂主木,木生火,故神者魂藏之。
就肉體而言。
水以腎為體,以膀胱為表,以骨為形,以耳為竅;
木以肝為體,以膽為表,以筋為形,以目為竅;
火以心為體,以小腸為表,以血為形,以舌為竅;
土以脾為體,以胃為表,以肉為形,以唇為竅;
金以肺為體,以大腸為表,以皮毛為形,以鼻為竅。
就心神而言。
水為精,金為魄,火為神,木為魂,土為意。
金生水,故魄為精之源而藏之;
木生火,故魂為神之本而藏之。
惟水之為物,能藏金而息之,能滋木而榮之,所以析魂魄。
惟火之為物,能镕金而銷之,能燔木而燒之,所以冥魂魄。
水克火,護金不被熔;水生木,助木得生機;
魂魄皆賴水而存。
火耗木,燃木為土,土為魄之源;
火克金,熔金為水,水為魂之源。
魂魄皆待火而化。
惟精,在天為寒,在地為水,在人為精。
神,在天為熱,在地為火,在人為神。
魄,在天為燥,在地為金,在人為魄。
魂,在天為風(fēng),在地為木,在人為魂。
惟以我之精,合天地萬物之精,譬如萬水可合為一水。
以我之神,合天地萬物之神,譬如萬火可合為一火。
以我之魄,合天地萬物之魄,譬如金之為物,可合異金而镕之為一金。
以我之魂,合天地萬物之魂,譬如木之為物,可接異木而生之為一木。
則天地萬物,皆吾精吾神吾魄吾魂,何者死,何者生?
在天為寒,在地為水,在人為精,實為一精所化;
在天為熱,在地為火,在人為神,實為一神所化;
在天為燥,在地為金,在人為魄,實為一魄所化;
在天為風(fēng),在地為木,在人為魂,實為一魂所化。
溯流返源,離末歸根;
得本源之精、神、魂、魄;
則我與天地萬物融為一體,何者生,何者死?
繼續(xù)溯源,繼續(xù)歸根;
本源之精、神、魂、魄,融為一“物”;
此“物”,無形可名,無理可知,強名曰“道”;
則天地萬物皆從“我”所生,未曾生,未曾死。
曰:
五行之運,因精有魂,因魂有神,因神有意,因意有魄,因魄有精。
五行回環(huán)不已,所以我之偽心流轉(zhuǎn)造化,幾億萬歲,未有窮極;
然核芽相生,不知其幾萬株,天地雖大,不能芽空中之核。
雌卵相生,不知其幾萬禽,陰陽雖妙,不能卵無雄之雌。
惟其來於我者,皆攝之以一息;
則變物為我,無物非我;
所謂五行者,孰能變之?
偽心從何而來?
從五行中來。
五行循環(huán)不已,沒有盡頭;
以五行為心,墮入輪迴。
如何得見本心?
破掉五行,破掉流轉(zhuǎn),照見五行皆為一炁所生。
一炁聚而為水,一炁散而為火,一炁升而為木,一炁降而為金,一炁居中可聚可散可上可下而為土。
五行生克循環(huán),而一炁不變。
如何得一炁?
「一」其對境,「息」其妄動,合稱曰「一息」。
得一息者,物我一體,五行不移;
可了生死,可離輪迴。
曰:
眾人以魄攝魂者,金有餘則木不足也;
聖人以魂運魄者,木有餘則金不足也。
蓋魄之藏,魂俱之;
魂之遊,魄因之。
魄偏有,魂偏空;
有者,所識之境;
空者,能識之心。
以魄攝魂者,心隨境轉(zhuǎn),眾人之所務(wù);
以魂運魄者,境隨心轉(zhuǎn),唯聖人能之。
魄何能攝魂?魂何能運魄?
因魂魄輾轉(zhuǎn)相生,共處同一循環(huán)鏈,一動而具動。
就修行而言,也可稱之為“性命一體”,“心境一如”;
命可帶性,性可帶命,一修而具修。
魂晝寓目,魄夜捨肝。
寓目能見,捨肝能夢。
見者,魂無分別析之者,分別析之曰天地者,魂狃習(xí)也。
夢者,魄無分別析之者,分別析之曰彼我者,魄狃習(xí)也。
魂主陽,魄主陰;目為肝之竅,肝為目之源。
陽行表,故魂住於目;陰行里,故魄舍於肝;
陽應(yīng)日,故魂動於晝;陰應(yīng)月,故魄動於夜。
魂使所見具成形於目,形為一體之形,魂本不知目中有天地有萬物;
後天養(yǎng)成分別之習(xí)氣,於是目中一體之形分別為天地與萬物。
魄使所感具幻化於夢,幻為一體之幻,魄本不知夢中有彼我有情慾;
後天養(yǎng)成分別之習(xí)氣,於是夢中一體之幻別為彼我與情慾。
火生土,故神生意;
土生金,故意生魄。
神之所動,不名神,名意;
意之所動,不名意,名魄。
神如何生意?
神,為能觀之“物”。
神動而可觀外境;
觀出性質(zhì)各異、形狀各異、功用各異的外境。
如同太陽照亮世界,萬物彰其形。
這種對外境的分別執(zhí)取,即為意。
意如何生魄?
意的主要功能,就是分別判斷。
於是從一整塊土中,分別出金礦、石頭、泥土、沙子。
這種被分別提煉出的“金”,即為魄。
惟聖人知我無我,知物無物,皆因思慮計之而有。
是以萬物之來,我皆應(yīng)之以性,而不應(yīng)之以心。
聖人知道,魂魄本無分別。
受後天習(xí)氣驅(qū)使,錯認(rèn)分別之意,為“我思故我在”之妄我;
於是有了我,也有了物。
但無論妄心如何紛飛,其所遮蔽的性,一直都在,從未動過。
性者,心未萌也。
無心則無意矣;
蓋無火則無土。
無意則無魄矣;
蓋無土則無金。
一者不存,五者皆廢。
既能渾天地萬物以為魂,斯能渾天地萬物以為魄。
凡造化所妙皆吾魂,凡造化所有皆吾魄,則無有一物可役我者。
性,是心未出生時的狀態(tài)。
沒有心,便不會動而生意;
沒有意,便不會辨而生魄;
沒有魄,便不會依次生出精與魂。
於是,整個五行循環(huán)皆崩塌不存。
性,一動而生心;
心動而生天地萬物。
住性不動則無意;
無意而無別——無人我之別,無天地之別,無萬物之別。
於是天地萬物渾而歸一,可魂可魄可精可神。
曰:
鬼雲(yún)為魂,鬼白為魄,於文則然。
鬼者,人死所變。
雲(yún)者風(fēng),風(fēng)者木;白者氣,氣者金。
風(fēng)散故輕清,輕清者上天。
金堅故重濁,重濁者入地。
輕清者,魄從魂升;重濁者,魂從魄降。
以字形解之,“鬼”加“云”為魂,“鬼”加“白”為魄。
鬼者,歸也,人死之後脫離肉體的神識。
云為木之相,白為金之色。
木輕清,主升;金重濁,主降。
人死後,神識離體;
魂升與天合,魄降與地融。
人生時,神識在體;
魂主生發(fā)之力,魄也可乘勢而升;
魄主肅降之力,魂也可坐勢而降。
升降之力交替主事,新組織不斷出生煥發(fā)生機,舊組織不斷消亡減輕累贅;
如此生命在與大環(huán)境的交融中,有序地循環(huán)進化。
有以仁升者,為木星佐;
有以義升者,為金星佐;
有以禮升者,為火星佐;
有以智升者,為水星佐;
有以信升者,為土星佐。
有以不仁沉者,木賊之;
不義沉者,金賊之;
不禮沉者,火賊之;
不智沉者,水賊之;
不信沉者,土賊之。
魂主升,魄主沉。
魂勝魄則升,升而好德;
則木生仁,金生義,火生禮,水生智,土生信。
魄勝魂則沉,沉而好欲;
則木生不仁,金生不義,火生不禮,水生不智,土生不信。
魂魄半之,則在人間。
升魂為貴,降魄為賤;
靈魂為賢,厲魄為愚;
輕魂為明,重魄為暗;
揚魂為羽,鈍魄為毛;
明魂為神,幽魄為鬼。
純魂化神,純魄化鬼;
唯魂魄相雜,生而為人。
相雜必有多少之分。
魂多魄少,則人生而為貴、為賢、為明;
魄多魂少,則人生而為賤、為愚、為暗。
若生為動物,則魂多為飛禽,魄多為走獸。
其形、其居、其識、其好,皆以五行契之;
惟五行之?dāng)?shù),參差不一。
任何一物,其形狀、方位、功用、材質(zhì),都可以對應(yīng)五行。
因此一物之中,五行俱全。
比如一臺置於房間正北的黑色電視——以形狀論方形屬土,以方位論北方屬水,以功能論呈像屬火,以材質(zhì)論金屬屬金。
但各五行比例參差不齊,不同的場合和目的凸顯的具體五行能量亦不相同。
所以萬物之多,盈天地間,猶未已也;
以五事歸五行,以五行作五蟲,可勝言哉。
天地萬物雖多,皆可應(yīng)五行。
比如五事,貌應(yīng)火、言應(yīng)金、視應(yīng)木、聽?wèi)?yīng)水、思應(yīng)土;
比如五蟲,羽應(yīng)火、介應(yīng)金、毛應(yīng)木、鱗應(yīng)水、蠃應(yīng)土;
比如五味,苦應(yīng)火、辛應(yīng)金、酸應(yīng)木、咸應(yīng)水、甜應(yīng)土;
比如五色,赤應(yīng)火、白應(yīng)金、青應(yīng)木、黑應(yīng)水、黃應(yīng)土;
比如五方,南應(yīng)火、西應(yīng)金、東應(yīng)木、北應(yīng)水、中應(yīng)土;
比如五德,禮應(yīng)火、義應(yīng)金、仁應(yīng)木、智應(yīng)水、信應(yīng)土;
比如五穀,黍應(yīng)火、稻應(yīng)金、麥應(yīng)木、菽應(yīng)水、稷應(yīng)土……
譬猶兆龜數(shù)蓍,至誠自契,五行應(yīng)之。
誠茍不至,兆之?dāng)?shù)之,無一應(yīng)者。
聖人假物以遊世,五行不得不應(yīng)。
把繁複雜亂的萬物,轉(zhuǎn)化為五行後;
就可以通過推算五行的生克制化,預(yù)測萬物的得失吉兇。
心越誠,五行之?dāng)?shù)越精準(zhǔn),以龜甲裂痕、蓍草數(shù)量等形式呈現(xiàn)事物發(fā)展的趨勢;
進而根據(jù)求測者的位置,推斷得失吉兇。
聖人無心,則無不誠之時,故五行無不應(yīng)之時,吉兇無不準(zhǔn)之時;
不依龜蓍八卦,於一切相中即可知古今興衰。
假借龜蓍者,只為教化世人;
引導(dǎo)世人敬鬼神而重因果,行善事而滅惡行。
曰:
五者具有魂,魂者識。
目者精,色者神,見之者為魂。
耳目口鼻心之類。
魂者,能識之功能。
眼睛、耳朵、鼻子、舌頭、身體,五精皆能識,皆有魂。
眼識則能見,耳識則能聽,鼻識則能嗅,舌識則能嘗,身識則能觸。
在此生者,愛為精,為彼生父本;
觀為神,為彼生母本。
愛觀雖異,皆同識生。
彼生生本在彼生者。
一為父,故受氣於父,氣為水;
二為母,故受血於母,血為火。
有父有母,彼生生矣。
惟其愛之無識,如鎖之交;
觀之無識,如燈之照。
吾識不萌,吾生何有。
精,能生神;神為陽為父;故精為生父之本。
神,能化精;精為陰為母;故神為生母之本。
父母相交而誕生命;
精神相交而生神識;
故,神識與生命同時降世。
若有精而無識,如同緊扣之鎖,死寂而無生機;
若有神而無識,如同照明之燈,癡照而不辨境。
故,無精即無生命,無神即無生命,無識即無生命;
三者缺一不可。
曰:
如桴扣鼓。
鼓之形者,我之有也;
鼓之聲者,我之感也。
桴已往矣,餘聲尚在,終亦不存而已矣。
鼓之形,如我之精;
鼓之聲,如我之神;
其餘聲者,猶之魂魄。
知夫倏往倏來,則五行之氣,我何有焉。
擊鼓而有聲,鼓止而聲歇,但餘響尚存。
有形之鼓,好比人之精;
無形之聲,好比人之神;
聲之餘響,好比人之魂魄。
鼓動生聲,聲動生餘響;
精動生神,神動生魂魄。
聲震無礙,遠近皆可聞;遇物而滯,反彈為餘響。
神通無礙,天地皆可照;遇物而纏,分別為魂魄。
五行之氣皆由“一神”之動所生。
神若不觸萬物,不生魂魄,神豈不存?
形態(tài)不同罷了。
不動時,是元神;動時,是識神。
五行隨識神具生。
縱然識神已生,元神不亡;
五行速生速死,元神未曾生死。
曰:
夫果之有核,必待水火土三者具矣,然後相生不窮。
三者不具,如大旱大潦大塊,皆不足以生物。
夫精水神火意土,三者本不交,惟人以根合之,故能於其中橫見有事。
猶如術(shù)祝者,能於至無中見多有事。
種子能長成植物,必須具備三個條件:水、火、土,如此生生不息,生命不止。
水為精,為種子的物質(zhì)基礎(chǔ),是生命發(fā)育繁茂的能量來源。
火為神,為種子的生命藍圖,因此豆子能長成豆子,小米能長成小米,柳樹能長成柳樹,楊樹能長成楊樹,而無絲毫錯亂。
土為因緣,為種子生發(fā)所必需的氣候、土壤、水分、養(yǎng)料等自然條件。
三者缺一不可。
但三者本不存在,更不會相交而生生命。
人因無明而化生三者,因我執(zhí)而執(zhí)取三者;
於是,有了天地萬物,有了肉身,有了思想,有了記憶,有了情緒心念,有了痛苦煩惱……
曰:
魂者木也,木根於冬水而華於夏火。
故人之魂藏於夜精,而見於晝神。
合乎精,故所見我獨,蓋精未嘗有人。
合乎神,故所見人同,蓋神未嘗有我。
在天地,魂為木,為春。
木生於水,死於火;春萌於冬,止於夏。
故,天之魂根於冬水而華於夏火。
在人體,精為水,為陰,應(yīng)夜晚;神為火,為陽,應(yīng)白晝。
魂為木,生於水,而死於火。
故,人之魂藏於精而伏於夜;發(fā)於神而現(xiàn)於晝。
白天,魂與神合而見萬物,展現(xiàn)神之特性。
神如火,內(nèi)虛而外實,不執(zhí)於內(nèi)而常照於外;
故,白晝所見,人人皆同,皆為神所共照。
夜晚,魂與精合而夢天地,展現(xiàn)精之特性。
精如水,內(nèi)實而外虛,不求於外而常守於內(nèi);
故,夜晚所夢,人人皆異,各因精之所守。
曰:
知夫此身,如夢中身,隨情所見者,可以飛神作我而遊太清。
知夫此物,如夢中物,隨情所見者,可以凝精作物而駕八荒。
是道也,能見精神而久生,能忘精神而超生。
夢境之中,人可以上天入地暢通無阻,可以變化萬物無拘無束。
修道者,知道此身如同夢中身,并實地從現(xiàn)實之夢中覺醒。
如此,這個所謂的現(xiàn)實世界,對他而言與一場夢無異;
世人在夢中能做到的事情,他可以輕易在“現(xiàn)實世界”實現(xiàn),逍遙無礙,無拘無束。
這就是道的境界。
吸氣以養(yǎng)精,如金生水;
吸風(fēng)以養(yǎng)神,如木生火;
所以假外以延精神。
漱水以養(yǎng)精,精之所以不窮;
摩火以養(yǎng)神,神之所以不窮;
所以假內(nèi)以延精神。
若夫忘精神而超生者,吾嘗言之矣。
道有兩種境界,一種是生,一種是不生。
“生”如入夢而不迷,自由運轉(zhuǎn)萬物,與天地合其精神而永久存在。
“不生”如夢醒而不眠,知道精神萬物皆幻化而生,本不存在,不生不滅。
“生”而入夢,如何不迷?如何運轉(zhuǎn)萬物?
夢中有我,有人,有天地,有萬物;
皆為做夢之我所造。
若知夢中之我非我,而做夢之我為我,則夢中之人我天地萬物皆為我;
運天地萬物,只在一念之間,如舉我一身之手足。
於身內(nèi)固我之精,凝我之神;
令精至純,令神至明。
如何固精,如何養(yǎng)神?
我與天地融為一體,可取天地之精以補我之精,取天地之神以明我之神。
於是,我之精愈用愈足,我之神愈照愈明;參天地而常存。
只因,我與天地萬物皆在“夢”中;
找到做夢之人,則夢中之物皆為我;
如此萬物之體與我同,天地之命與我同。
曰:
人勤於禮者,神不外馳,可以集神;
“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
目所視,耳所聽,口所言,皆神出之孔竅;
神出一分,則散一分,散於天地萬物概念情緒。
勤於禮者,知閉其竅,使神得聚。
不得不視、不得不聽、不得不言之時,才開竅而用神。
人勤於智者,精不外移,可以攝精。
智以知物——知榮辱,知貴賤,知利弊,知得失。
勤於智者,知何物當(dāng)求,何物當(dāng)舍;何名可慕,何名可離;何利應(yīng)謀,何利應(yīng)斷。
如不加分別,而唯利是圖;
天下之物皆貪之,天下之名皆欲之,天下之利皆逐之;
以我有限之精,去換取天下無窮之慾望,不精盡人亡而何?
仁則陽而明,可以輕魂;
仁以同物——明萬物人我無分別,以平等之心待人處事。
不著於外境,而生分別心高下心。
魂,性本輕,陽而升。
親仁,則魂隨其本性而升作德行;不親仁,則魂繫於物慾而沉作惡業(yè)。
義則陰而冥,可以御魄。
義以宜物——明天下之秩序,於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各守其職。
魄,性本重,陰而降。
重義,則魄隨其性降而收斂,不隨慾望激揚而侵犯他人。
曰:
蜣螂轉(zhuǎn)丸,丸成而精思之,而有蠕白者存丸中,俄去殼而蟬。
彼蜣不思,彼蠕奚白?
“精神思,三者成就生命,缺一不可。”
精、神好理解,相當(dāng)於受精卵與DNA,一個司職養(yǎng)料,一個司職藍圖。
思,在其中到底是何種角色?
屎殼郎,將糞便變成球形,然後產(chǎn)卵於球中。糞球為卵的生長發(fā)育提供了充足的養(yǎng)料。十天後,幼蟲破卵而出,以糞球為食,第二年化為蛹,七天後蛹蛻為成蟲。
沒有糞球,幼蟲無從得生;而這個糞球就是其父母的“思”凝結(jié)而成。
為了找到糞便,屎殼郎常常要飛行很遠的距離;
然後用口器將糞便加工成巨大的便於推動的球形;
然後要挖出一個儲藏室存放糞球,以防幼蟲被天敵發(fā)現(xiàn),過程中常常要搬運超出身體體積一千倍的土壤;
然後在儲藏室中不停的修正卵糞球,用前足不斷的拍打轉(zhuǎn)動球,直至越來越光滑,以確保卵糞球的堅固和防水。
沒有父母點燃神識,付出的巨大精思,轉(zhuǎn)化成幼蟲成長所需的眾多條件,生命無法延續(xù)。
曰:
庖人羹蟹,遺一足幾上,蟹已羹,而遺足尚動。
是生死者,一氣聚散爾。
不生不死,而人橫計曰生死。
廚師烹製螃蟹,遺留了一條腿在幾案上,螃蟹已經(jīng)煮熟了,那條腿還在動。
能說螃蟹的身體已死,但腿還活著麼?
蟹體不動,因體內(nèi)之氣已散盡;
遺足尚動,因足內(nèi)還殘留未散之氣;
放一會,待氣散盡,蟹足也不再動,名曰“死透了”。
生死,只是相對而言。
氣聚形,則生;氣離形,則死。
以形而言,有生有死。
以氣而言,只有聚散。
從彼形出,而入此形;
從此形出,而入彼形。
曰:
有死立者,有死坐者,有死臥者,有死病者,有死藥者。
等死,無甲乙之殊。
若知道之士,不見生,故不見死。
世人以形體論生死。
無論當(dāng)時形體是坐、是臥、是有病在身、是在服藥的,只要僵直不動,無心跳呼吸,就以死亡論之。
得道之人,看到形體只是個“房子”,氣聚在其中就“生”,氣離開“房子”就“死”。
氣離開此“房子”,還會去下一座“房子”。
以形體而言,有生有死;以氣而言何來生死。
氣聚不以為生,氣散不以為死。
無論聚散,氣恒在;
因此不見生,亦不見死。
曰:
人之厭生死超生死者,皆是大患也。
譬如化人,若有厭生死心,超生死心,止名為妖,不名為道。
厭生死者,以生死為實而排斥;
超生死者,以生死為虛而無視。
皆為求道之患。
道中,無生可生,無死可死。
曰:
計生死者,或曰死已有,或曰死已無,或曰死已亦有亦無,或曰死已不有不無。
用概念去思量生死,或認(rèn)為死後有靈魂,或認(rèn)為死後什麼都沒有,或認(rèn)為死後有時有靈魂有時什麼都不剩,或認(rèn)為死後沒有靈魂也不空無。
或曰當(dāng)喜者,或曰當(dāng)懼者,或曰當(dāng)任者,或曰當(dāng)超者。
愈變識情,馳騖不已。
有些人以死為可喜,因為不必再去承受的活著時的煩惱痛苦;
有些人以死為可懼,因為不想失去活著時所擁有的財富名譽感情;
有些人以死為大事,因為生死輪迴要為下一世的起點做好充足準(zhǔn)備;
有些人以死為小事,因為死後一堆腐肉罷了,什麼都不剩,不如多關(guān)心活著的人。
無論怎麼想,不過是個概念罷了,用作自我安慰的理由,用作放縱慾望的理由。
生前享樂的,安慰自己死後皆空,不如活著時及時行樂;
生前受苦的,安慰自己死後永生,不如活著時承擔(dān)勞苦贖罪進天堂……
殊不知我之生死,如馬之手,如牛之翼,本無有,複無無。
譬如水火,雖犯水火,不能燒之,不能溺之。
其實生死並非實有,如同馬的手,牛的翅膀。
人們思量生死,如同思量馬的手有幾根指頭、指甲是什麼顏色;牛的翅膀有多大、上面有沒有羽毛。
如同水火相交。
水雖可熄滅火,所滅的實為生火之柴,并不是火本身;
火只是換個地方繼續(xù)存在。
火雖可烤干水,烤乾的只是盛水之器,並不是水本身;
水只是從液態(tài)化為氣態(tài)繼續(xù)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