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沽公園有一座小村莊,名為黃葉村。沿著舊河道向南行,跨過石橋,遠遠便看見一座石砌的古樸門樓,門樓頂端刻著幾個大字——黃葉村,門樓后面靠右側(cè)是一個土坡,土坡上聳立著一幢七八米高、由大石頭堆砌而成的炮樓。這便是黃葉村的村口。
黃葉村中,寒門古道,殘墻斷壁,溪水環(huán)繞。古道兩側(cè),各有幾所青磚灰瓦的四合院和土坯蓋起的農(nóng)家小院,四合院內(nèi)朱漆門鎖,格局方正,所有建筑的門窗裝飾、木刻雕花都是由南方古鎮(zhèn)調(diào)運到天津的物件兒;農(nóng)家院里錯落有致,院內(nèi)擺放著碩大的石磨、石碾,讓城市人恍如置身山村農(nóng)家。小村背靠湖水,村中心處有一座古色古香的戲樓。讓人有了一分遠離都市喧囂的清凈。
西沽的這座“黃葉村”并不是憑空臆造的旅游項目。天津西沽發(fā)跡于康雍乾盛世,清康熙三十三年(1694年),皇帝巡視京畿,西沽水患得到治理,桃花堤上引來無數(shù)文人雅客。當時西沽歸屬順天府武清縣,雍正八年(1730年)劃歸天津。乾隆也曾多次蒞臨西沽,并寫有古詩《西沽二首》傳于后世。
清光緒年間,天津文人李庚辰著《醉茶志怪》,文中提到:“西沽舊名黃葉村,老人猶有知者,近日莫傳也。道光年間有詩云:‘僧歸黃葉村中寺,人喚斜陽渡口船。’黃葉村即西沽。”清代天津詩人查曦留下一首《東沽野酌》,特別寫到這個小村莊:“黃葉村前帶酒歌,夕陽欲落晚風多。人家兩岸臨秋水,坐看牛羊亂渡河?!?/strong>
紅學家周汝昌先生以《西沽黃葉村》為題也寫過一首詩:“西連丁字落津門,誰識曾名黃葉村。也是春芳與秋麗,宋遼遺跡此間存。”他在《水西莊查家和曹雪芹》一文中做了更詳細的描述:明清時代,北京有個有名的查家。查家的人才、詩文、著述、園林、建筑,以及駭人聽聞的文字獄政治災難,種種掌故軼聞,那是一時敘之不盡的。如今則單說一樁十分新奇的故事:查家與曹雪芹有過密切而重要的關系。原來,查家一支落戶于天津,因長蘆鹽務而致富,建置了一座水西莊,清初的才士名流,南來北往,必經(jīng)天津,水西莊便形成了一處重要文史事業(yè)的‘活動中心’,水西莊名聞大江南北,查氏一門多是詩家,對當時的文化事業(yè)貢獻很大。
《紅樓夢》里有個藕香榭,而水西莊中恰好也有個藕香榭!這是巧合?還是另有緣故?覺得很耐人尋味。查氏后人傳聞,曹雪芹早年曾因避難住過水西莊。乾隆六年,正好是曹家再次獲罪抄家之后。其時,雪芹年當18歲,已有可能開筆草創(chuàng)《紅樓夢》的初稿。
“當年的《天津晚報》刊發(fā)過我的專欄《沽灣瑣話》,其中一篇提到津門西沽別名“黃葉村”。人們立刻想起:敦誠寄懷雪芹的詩,說的正是‘勸君莫彈食客鋏,勸君莫叫富兒門;殘杯冷炙有德色,不如著書黃葉村’。怪哉妙哉。中華大地,別處還未聽說真有黃葉村,而偏偏天津西沽叫黃葉村。何其巧也。又何其耐人尋味也。”
周汝昌先生的這篇文章證明了西沽黃葉村并非空穴來風,也提到了曹雪芹與水西莊查家的往事。史料記載,當年康熙駕崩,雍正登基后,在皇室政治斗爭的牽連下,雍正五年(1727年)曹雪芹的父親曹頫被以“騷擾驛站”的罪名治罪,曹家開始敗落。后來,曹雪芹曾在內(nèi)務府辦的景山官學讀書,被舉為貢生,又在右翼宗學當過“筆帖式”(即文書),在這里結(jié)識了敦敏、敦誠兄弟。但家庭的變故使曹雪芹看破紅塵,不愿再考功名。他為人處世瀟灑放浪,又喜愛那時為人所不齒的小說,其個性為封建家庭所不容,他只好離家而走,浪跡于山水市井之間。
北京香山的植物園里也有一座“黃葉村”。據(jù)記載,曹雪芹晚年移居北京西山,在這里進行創(chuàng)作。1971年,香山地區(qū)正白旗居住地的一所民宅內(nèi)發(fā)現(xiàn)了幾塊題有詩句的石碑,部分專家認為曹雪芹就是在這里創(chuàng)作的《紅樓夢》。1984年4月,此處被辟為“曹雪芹紀念館”。
究竟哪里才是真正的“黃葉村”,到底有沒有“黃葉村”?另一種說法是,以“黃葉”入詩歷來是表達詩人心境凄苦和環(huán)境蕭索的比喻手法。蘇軾有詩云“扁舟一棹歸何處,家在江南黃葉村”,這里提到的“黃葉村”并非是真有其村。所以今天也有學者認為,當年敦誠寄懷雪芹的詩中所謂“著書黃葉村”,也只是一種修辭手法而已。
曹雪芹是否曾在天津西沽黃葉村居住寫作,只能留給紅學家和歷史學者去考證和討論了。而對于普通人來說,到西沽公園一游,尋訪黃葉村的山居野趣,又能遙想到當年曹雪芹創(chuàng)作《紅樓夢》的場景,何嘗不是一件樂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