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總歸詩格秀
綿長的秋雨終于告一段落了,久違的太陽跳出了云層,暖暖的陽光鋪滿了來去的道路。陽光下的山巒格外的醒目,雖然已是深秋,這里的山依舊蔥蘢蒼郁。每有余暇,我都會坐在那個廊亭下,等著黃昏的來臨。
金銀花藤上還散發(fā)著夏的氣息,它們并未在秋風秋雨中褪盡春華。一個人就這樣地坐著,守著天空,看南來北往的飛鳥從遼遠的天際穿過,傾心聆聽著黃昏的腳步愈走愈近。偶爾將視線從書頁間移開,黃昏就在一不留神間悄然來臨了。當我的身體乃至我的整個靈魂都被俘虜進它的懷抱時,才真切地感受到它的溫暖,不是午陽的炙熱鐐銬,亦不是晨曦的含情脈脈,恰是母親的懷抱,那般地溫暖安心讓人依戀。
那里真的是一個讓人安靜思考的好所在,你可以靜心在自己的鄰域信馬由韁讓創(chuàng)意自由馳騁,也可以諦聽百鳥的梵唱參悟大道自然的哲學(xué)??粗切┠樔?,雖叫不出名字,卻是那般的熟悉親切,每一次的相逢僅需點頭致意,一個微笑便訴盡了一日的心情。
這里的一切都是靜謐美好的,連著那入秋的忍冬都仿佛讀懂了這里每一個聆聽秋意之人的心思,竭力綻放著最后一絲綠意,卻是那般地善解人意。這里的每一個人,都在與文字戀愛。心愛的書籍,或置于膝上,或平放在石桌上,而他們自己的造型卻是怎么舒心怎么擺。
時光就這樣在書頁沙沙聲中流走,從來這樣逝去的時光,在最后回味時卻是有著時間沉淀的香味的。這里的天有時藍得如同倒映在月牙泉下的天空,泛著藍水晶的幽光。常覺得,黃昏是一日中最美妙的時候,不去想白居易遲暮之年的“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的惜語,只需懷著幾分爛漫暢想著歐陽修的“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的情境。
這里的美是別致而靜謐的,你可以靜靜地聽著自然的律動,也可以清晰地掌握自己生命的脈搏;你可以用自己的文字記錄它的點滴,也可以用自己的到來為它的存在增添幾分華彩。它從不問你來自何方,你曾經(jīng)的過往,在這里你只是現(xiàn)在的你,因為當你踏入這里的第一步時,你的過去早已不重要,而你的未來就在你的心中,你的腳下。
一直喜歡守著安靜的黃昏,記得幼時,常喜在夏日暑氣即將消逝的時候,獨坐河邊,看著一灣河水東流,嘴里卻時不時念叨幾句那時不知何意的詩句。那年月總想著要當個詩人,去寫那流傳千古的詩詞,卻往往是“為賦新詞強說愁”。然而現(xiàn)在經(jīng)過浮世侵染后,曾經(jīng)的那個心愿、那種習(xí)慣,卻也是奢侈了。而像現(xiàn)在這般讓視線徜徉在文字之間,守著一個個黃昏和日落,卻是那般讓自己心安。
心里有一種渴望,它在我的心底像病毒一樣繁殖著。每當夕陽鋪滿天邊,它就在我的心底蠢蠢欲動,啃食著我的每一根神經(jīng)。那天外的三四顆星是它致命的傷,那一刻它在星空下服貼了,像初生的嬰兒以它最純的目光凝視著天幕。還有那輪瘦月,掛著光陰的流蘇,經(jīng)過不明的時光軌跡,淺淺漸漸地灑在我的全身。
亭子的四周飄來涼颼颼的風,藤葉也跟著在風中飛舞,像飛不過滄海的蝶,亦如晚間朦朧的夢。當“余霞散成綺,澄江靜如練”悄然遠去,秋日的夜晚夾雜著冬的寒意輕掃面頰。
歸途永遠都是閑庭信步,踩著自己的影子,想著年少的那些夢。記得那些年總想離家出走,如《十八歲出門遠行》的那個少年一般,隨便背著個行囊,去看這世界的山水萬千。只是與他不同的是,那時自己卻另外懷揣了一個更為緊要的夢,用文字去丈量走過的土地,只是當那個大前提最后總是因為某些事情被扼殺了時,那個年少更為緊要的夢也就無疾而終。到如今想來,卻不知是應(yīng)該惋惜長嘆,還是檢視曾經(jīng)的輕狂歲月。那些年總幻想著世界以我為中心,自由和快樂無處不在,雖然無知了些,卻是真正體會了什么是年少無憂。當結(jié)束了那段很是自我的時光后,才懂得沒有你,世界照樣正常運轉(zhuǎn),只是于某些人而言,沒有了你,他們的世界就會改變很多。
每一段光陰都有著屬于自己的詩格,每一段時光都是一首動人的詩。幼年是一句唐詩,“日出江花紅勝火”,簡短靈動;少年是一闋宋詞,“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婉轉(zhuǎn)無憂;中年是一首元曲,“枕上十年事,江南二老憂,都都心頭”,沉甸堅忍;老年是一本無字書,幼年童趣,少年無憂,中年責任,都如天邊游云,只消清風一縷便會隨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