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梁山脈中部東麓的邊山地區(qū)，北迄汾河冽石口，南至天龍山柳子峪，史稱太原西山。太原西山是太原20萬年人類活動史、5000年文明史和2500多年建城史的見證。千百年來，太原西山像太原的脊梁，與汾水山水相攜，載負著太原不同時期的文明，與太原的人民同呼吸、共命運，為太原深厚歷史文化底蘊的產生、發(fā)展，提供了堅實的舞臺。
西山俯瞰太原城 劉積慧 攝
西山釋名
據網上稱，全國有“七大西山”和“十大西山”之說。所謂七大西山，即北京西山、昆明西山、太原西山、蘇州西山、桂平西山、鄭州西山、鄂州西山。所謂十大西山，就是在上述七座西山之后，又加有江西西山、永州西山、南充西山。這是哪家權威機構公布的，不得而知，也無法查尋。只是在“網”上見過，且它也沒有細說源流。
由于個人的喜好和機緣，我曾涉足于北京的西山、昆明的西山、蘇州的西山。如果說井岡山屬于江西西山，也曾登臨。但實實在在地講，只是去過北京西山的香山，昆明西山的龍門，蘇州西山的石公山，與真正意義上的諸西山，屬“九牛一毛”之比。留下的揮之不去的印象是：香山、龍門、石公山，都在三座城市的西邊或西南，都以絕佳之景色、眾多之古跡、相映成趣之山水，而稱著于世，飲譽海內外。當年，我正是慕名而去，名至實歸，為它們的雄姿所傾倒，被它們的美麗而陶醉，為它們厚積的文化去頂禮。然而，無論它們如何雄壯，如何美麗，如何深厚，終究不是故鄉(xiāng)，終究還得離去，終究還是比不上故鄉(xiāng)的太原西山。
蜿蜒 李紅 攝
從嚴格的地名意義上講，太原西山，不應該是一個山脈的名稱，也不應該是一座山峰的名稱，它是地處太原西部山脈——呂梁山中段東坡或東麓的泛稱。在中國山脈的詞典里，應該是找不到“太原西山”這個名稱的。因為，就“太原西山”的名稱結構上講，太原是行政區(qū)劃名，西山是屬于太原境內西部山脈的泛稱，太原和西山的組合，是約定俗成的方位山區(qū)名。從這個角度論，太原西山之名的產生，是生存在這片土地上的太原人在生活中為指向方便、使用方便而產生的形態(tài)方位名，屬于俗名，而不是學名。
啟春閣遠望 蔣云琪 攝
從史籍上看，太原西山，最早似見載于《北史·幼主恒紀》。是《紀》載：“恒父、后主高緯，鑿晉陽西山為大佛像、一夜燃油萬盆，光照宮內?！币馑际牵罕饼R最后一位皇帝幼主高恒的父親，后主高緯在位時，鑿晉陽西山摩崖大佛像，工程浩大，晝夜不止，一夜燃油達萬盆，油燈之光亮，竟然照亮了十余里外晉陽城中的晉陽宮。這段史料告訴我們，太原西山之名，最晚產生于1500年前的北齊王朝，當時叫做 “晉陽西山”，是與“西山大佛”同時或稍早問世的。晉陽西山這個泛稱的山名，叫了多少年，不好妄斷，但晉陽是古城名、古縣名，歷史上曾與太原之名相互代用，此即彼，彼即此，這是生長在太原的絕大多數人都明白的事情，無需贅言。以此來看，晉陽西山即太原西山，太原西山即晉陽西山，乃不言自明之事。隨著歷史的推移，晉陽西山之稱，漸漸淡出人們的記憶，太原西山的名謂日漸突出，直至取而代之，個中或許與晉陽城之毀滅，太原城之創(chuàng)建，政治中心北上，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金元文豪元好問，當時的太原秀容（今忻縣）人，在登臨太原西山時，看到莽莽南去的山勢，有感而發(fā)，寫下歌吟太原西山的詩句“水上西山如掛屏，郁郁蒼蒼三十里?！?/span>
何為之“屏”？《詩經·小雅·桑扈》曰：“君子樂胥，萬邦之屏?！薄睹珎鳌罚骸捌琳?，蔽也?！编嵭忉屵@句詩意為：“王者之德，則能為天下蔽捍四表患難矣。”通俗地講，就是屏障、擋蔽之物。在文人元好問的筆下，太原西山是太原府西美妙的掛屏。但還有一句可能是出自武人的詩句，以“山形高下遠相吞”來形容太原西山的雄壯氣勢，把它比做太原的西部屏障。
土堂怪柏 寧愛原 攝
以我未必準確的理解，大佛也罷、畫屏也罷、障屏也罷，太原西山，就是古今太原郡、太原路、太原府、太原市的西部邊山地區(qū)，它應該涵蓋西起呂梁山脈中段東麓，太原行政區(qū)所轄的西部邊山，東至汾河中游太原境內之西的河谷平原，這就是太原西山的范疇。由于歷史時期的太原疆域，盈縮多變，時大時小，誠如前文所述太原西山不是具體山脈、山峰的專用名，所以歷史各時期的太原西山，至到不同，廣狹有別，從地名學的泛稱概念去理解就可以了。需要明白的是，汾河在太原盆地北段，雖穿行于太行、呂梁間，但一直延著太原西山的地絡南行，仿佛為太原西山劃出了它所屬的東界。
衍演出一幕幕瑰麗史劇
毫無疑問，太原西山是太原人最引以為自豪的一段地脈。在太原西山之東，汾河中段之西，是太原的古人類活動最頻繁的地域，舊、新石器文化遺址，從古交到義井，多點多段，多有發(fā)現(xiàn)和發(fā)掘。出土的史前文物，揭示了太原的古文明就是從這一地段開啟。在古代，這一地段的植被繁茂，水源充沛，地上地下寶藏豐厚。人們說人類的文化是根植在水的基礎之上，準確與否，姑且不論，古人“逐水草而居之”便是明證。請看，在今太原境內，北迄蘭村汾河冽石口，南至晉源天龍山柳子峪，自古以來便泉河麇集：二龍山“寒泉”、崛圍山“龍泉”、石千峰“玉門河”、大臥龍“九院河”、廟前山“虎峪河”、神堂溝“熱泉”、廟前山“風峪河”、太山“龍泉”、懸甕山“晉水”、天龍山“柳子河”等等。傍依著太原西山的這些河流、泉湖，歷史上的太原先賢，創(chuàng)造了著名人文景觀，仍遺存于世的國家級文物保護單位蘭村竇大夫祠、土堂村大佛寺、崛圍山多福寺、懸甕山晉祠、龍山道教石窟、天龍山石窟群、圣壽寺、晉陽古城遺址，以及太原西山大佛、太山龍泉寺、寺底古村堡晉源古鎮(zhèn)、赤橋古村落、晉陽湖等等。這些自然山川和伴隨其產生的古寺、古廟、古城、古村落、古遺址，融自然景觀與人文景觀于一體，形成一幅幅山水畫，一首首田園詩。它們都在向我們昭示，從古至今，太原西山地區(qū)就是非常適宜人類生存活動的地域；從古至今，太原的先哲今人，就勞動、生息、繁衍在太原西山的土地上，衍演出一幕幕生動的人間活劇，創(chuàng)造了太原悠悠的歷史和燦爛的文化。
綠染西山白云繡 李居財 攝
在太原歷史的長河中，太原西山就是世世代代太原人生存憑借的大舞臺。且不說古人類如何依托西山汾水，游牧漁獵，刀耕火種，創(chuàng)造農業(yè)，揮寫太原的史前春秋。僅有載于史的太原文明以來，臺駘，“宣汾障澤，肇始太原”；唐舜，沿汾而至，“初都太原”；大禹，疏河治汾，“既修太原”。這些史前英雄，都是憑借西山、汾水，書寫下英雄的史詩。西周以來，晉文化北上，駐足于太原，公元前541年的晉狄大鹵之戰(zhàn)，改車戰(zhàn)于步戰(zhàn)，就創(chuàng)跡于太原西山。而后，簡子傍依太原西山建晉陽城于晉水北畔，開創(chuàng)太原建城史，拉開奴隸社會與封建社會分期之幕；劉恒藩代，傍西山都晉陽，后臨帝位傳播晉文化于天下；聞雞起舞，枕戈待旦的劉琨，困守敵后孤城九載，有效掣肘五胡南下，為南渡東晉王朝的建立贏得了時間。高歡有晉陽而有天下，創(chuàng)民族大融合的北齊文化；大唐王朝的創(chuàng)建者李淵、李世民父子，憑西山、隱雄心，畔汾河、聚壯士，爵唐公、據唐地、祭唐叔、建唐朝，使太原唐文化，勃發(fā)天下；殘?zhí)莆宕筇?、后晉、后漢三代雄起晉陽西山，據太原而有北中國，終至趙宋焚古城，墮巨鎮(zhèn)……試看太原西山，衍演出多少驚天地、泣鬼神的瑰麗史劇。
孟子曰：“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贝逯┘荆锩h人以太原一隅，振臂于辛亥，發(fā)難于狄村，清王朝太原乃至山西政權，頃刻土崩瓦解，清廷震駭，袁氏變顏，誠如孫中山所言：“使非山西起義，斷絕南北交通，天下事未可知也?！蓖瑯邮翘乩?，同樣依托于太原西山，曾經盛極一時的清王朝，何故如此不堪一擊？也如孟夫子所言：“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寡助之至，親戚畔之；多助之至，天下順之。以天下之所順，攻親戚之所畔，故君子有不戰(zhàn)，戰(zhàn)必勝矣！”閻氏錫山是太原辛亥義舉的主劃者之一，一日而義舉成功，便執(zhí)山西軍政大權于一身，達30年（除去太原淪于日手8年）。然而，同樣是他，由于逆歷史車輪而動，終難免螳臂擋車之厄。倒行逆施，終蹈至在上世紀的1949年，也與被他反掉的清廷一樣，雖盤根錯節(jié)，卻一朝覆亡，向隅而泣，淪落海島，為孟夫子兩千年前的宏論，作了惟妙惟肖的注腳。
太山雪韻 李玉鎖 攝
一顆蒙塵的珍珠
人們把人類社會的經濟發(fā)展，劃分為第一產業(yè)、第二產業(yè)、第三產業(yè)三個時期。太原西山在第一產業(yè)時期，即農業(yè)社會時期，地處北國，卻產南糧。由于地肥土沃，河泉充沛，南植晉祠水稻，北產府西（蘭村）大米。此景此情被行宦太原的北宋名相范仲淹身歷目見，不禁吟出“千家溉禾苗，滿目江南田”；“皆如晉祠下，生民無旱年”的佳句。早在東漢時期太原西山的農業(yè)經濟就非常發(fā)達，史稱“年谷獨熟，人庶多資?！鞭r業(yè)的命脈是水，太原第一產業(yè)的發(fā)達，仰仗著便是這一方土地的豐茂水源，而太原之水最旺盛、最密集的地段，便在太原西山一線。咆哮的汾河，從太原西山北端東入太原盆地后，流速忽緩，轉北而南。它沿西山山地的凸凹，濁流婉轉，徐徐南下，沉積下肥沃的黃土層，形成太原西東兩山間的洪積、沖積扇平原，為太原第一產業(yè)的發(fā)展鋪墊了廣闊的空間。
上世紀初，太原近代工業(yè)濫觴，也看中了汾河和汾河的支流，也著眼于太原西山，于是在上風上水的太原西山及城北，冶煉業(yè)、礦業(yè)、采掘業(yè)、制造業(yè)……不問青紅皂白，紛紛上馬。西北實業(yè)公司在冽石口寒泉，興建了造紙廠；沿汾水太原北段，建起了鋼鐵廠；在西山白家莊、西銘、杜兒坪，大肆發(fā)展煤礦、石膏、水泥等礦業(yè)、采掘業(yè)。太原西山從此陷入青山變灰，綠水不再的萬劫之淵。自然和人類的生態(tài)平衡、和諧相處，從第二產業(yè)伊始，逐漸被人類破壞，自然對人類的懲罰也由此拉開帷幕。
毋庸諱言，第二產業(yè)的發(fā)展，是人類科學技術發(fā)展帶來的必然，西方的資本主義就根植在第二產業(yè)迅速發(fā)展的基礎之上。哪一個國家最先把握了第一產業(yè)向第二產業(yè)的轉換機遇，他們便從弱到強，從小到大。東方巨龍的華夏之土，在這次歷史大發(fā)展的機遇中，失去先機，由強轉弱，陷入被動挨打的困境。覺醒的先哲，向西方學習，從提出“洋務”到掀起“洋務運動”，中國的第二產業(yè)在亞洲東部的原野崛起，太原西山也在這種崛起中覺醒。短短百余年，尤其是共和國創(chuàng)建的60年，更為顯著的是改革開放以來的30年，太原的第二產業(yè)，依托太原西山，迅猛發(fā)展，日新月異。從接管官僚資本西北實業(yè)公司，到全國156個大項目，有11項在太原落地，太原西山按照第一個《太原市總體規(guī)劃》制定的城市定位：“山西省的工業(yè)中心”，積極實施，穩(wěn)步操作，汾河之西的西山地區(qū)，先后組建成西部煤礦工業(yè)區(qū)，中部重型機械工業(yè)區(qū)，南部化學工業(yè)區(qū)。逐步完成了第三個《太原市總體規(guī)劃》的城市定位：“以冶金、機械、能源、化工為支柱的重工業(yè)城市，是山西能源重化工基地的中心城市?！币肋@個城市規(guī)劃中的定位，太原的四大支柱產業(yè)，太原西山操有三大：能源、化工、機械。太原能源重化工業(yè)的發(fā)展，無疑給太原的經濟社會發(fā)展，人們生活水平的提高，帶來了強勁的動力，但是，其資源型、粗放型，導致了科技含量低、經濟效益差的后果，而且，最糟的是污染了大氣，污染了水源，污染了土地，破壞了人與自然的和諧相處，破壞了人與自然的生態(tài)平衡，違背了科學發(fā)展觀，使太原西山的“昔日青山綠水”，變成了“灰山黑水”。人們謔稱：“挖了煤炭，沒了水；毀了植被，荒了山”?！包S龍、黑龍?zhí)焐巷w，污水、臭水地下流”?？傊?，太原西山的生態(tài)環(huán)境，日趨變劣，形勢嚴峻。生活在西山地區(qū)的30萬產業(yè)工人和家眷，切盼改善他們的生態(tài)環(huán)境。希企各級政府加快環(huán)境治理速度，早還西山藍天碧水，鳥語花香。
人間仙境 湯柏銘 攝
面對生態(tài)環(huán)境惡化的現(xiàn)實，2009年，一場“功在當代，惠及子孫”的西山生態(tài)恢復改造工程全面啟動。煤礦企業(yè)關停并轉，綠色生態(tài)修復再造。經過10多年的生態(tài)建設，西山片區(qū)獲得新生，17個城郊森林公園陸續(xù)建成。造林綠化面積18萬余畝，1萬余畝的破壞面得到治理，新建的蓄水池、景觀湖蓄水量91萬立方米。三季有花、四季常綠的玉泉山城郊森林公園，每年舉辦櫻花節(jié)。萬畝櫻花園內，數萬株櫻花盛開，年平均來園游客超過百萬人次。
作者：王繼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