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陽之明日，則予至姑蘇過三日矣。乃如小隱言，游虎丘。
是日晨起，食餅，飲豆?jié){，饜足而出。天氣晴明，和風(fēng)泠然，俄而虎丘至矣。甫下車，行里許，有古木翠欲沾衣。視之，則銀杏也。濃蔭廣覆，其果累累隱于葉間，皆圓潤，若綠珠然。有樓類廟宇者，虎丘頭山門也。有匾，書四字曰“古吳攬勝”。及入，內(nèi)亦有匾，書“虎阜禪寺”，清康熙御筆也。復(fù)前行，得碑刻十余，乃攝之。少頃，予妹市門票返，遂入二山門。二山門亦名“斷梁殿”，正門匾額書“大吳勝壤”， 哼哈二將怒目立兩側(cè)，猙獰不可久視。過其門，石徑蜿蜒而上，其左有憨憨泉，傳為梁浮屠憨憨所掘。其右乃試劍石，劍痕宛然，裂其石為二。予坐其上，攝數(shù)張而去。又有石桃、石枕，皆以形名，予一一攝之。行百米許，見真娘墓。真娘者，唐時吳中名妓也。時人比于錢塘蘇小。墓側(cè)亭柱有聯(lián)曰:“香草美人鄰,百代艷名齊小??； 茅亭花宿影,一泓清味問憨憨。”山道之末乃平曠之地，類廣場而微者。中有巨石二，兀然而起，四壁如削，曰“千人石”。或曰吳王闔閭嘗毒殺建墓者千余人于此，而予所聞?wù)?，乃晉高僧竺道生說法此地，舌燦蓮花，致千人聽法，故又曰“生公石”。予厭殺戮，愿取后說。緣石而下，有水焉。其上為石壁，皆鐫篆體。居右者曰“生公講臺”，色綠；居左者曰“千人坐”，色藍。或曰“千人坐”初睹頗似“坐月子”，予為之絕倒。
復(fù)行左，拾級而上，乃得所謂劍池者。其水渾濁，無可觀。池右壁刻“風(fēng)壑云泉”，左壁刻“劍池”。予倚欄而立，呼小隱以攝之。復(fù)登池上雙井橋，憑高俯瞰，人皆言其池狹長類劍。予目拙，未得其形也，赧然而前，始登虎丘。山勢甚低，不過十?dāng)?shù)仞。以行路久，遂憩小亭。有頃乃起，入解脫門，至云巖寺，始得觀虎丘塔全貌。塔建于隋文帝仁壽九年，木制，后毀于兵燹。今所見者，磚塔也。塔身東北傾，若傴僂老丈，睹之愴然?！敖隙潘?，雷峰既倒，然則虎丘之存于今者，雖曰人力，亦殆有天意者乎？
沿虎丘東而下，有御碑亭、五賢堂，皆一瞥而去。復(fù)達致爽閣，玉蘭山房，亦未久駐。又循山而下數(shù)里，入萬景山莊，則盆景羅列，小大殊異。所植者多松，虬枝老干，蜷蔓如鐵。予大愛，流連久之。同行者小隱閨閣密友，亦喜此景，乃各攝數(shù)十幀而去。
且出虎丘，忽見竹林，森蒙密布，幽境也。喜而入，欲擇其細者而攀之。初，予以身形狼犺，恐不得上。不自意得援?dāng)?shù)仞之高，心竊喜，復(fù)攝數(shù)幀以志之。
已而腹饑，遂出。小隱因事先去，予攜馀子就食。點莼羹鱸膾，食畢，碼洋百有八十，大呼被宰。
既果腹，乃東行，訪葫蘆廟、五人墓。中道過南社紀(jì)念館，館內(nèi)所陳多為南社諸公舊照，間有著述。以走馬觀花，今已忘其大半。所記著惟情僧曼殊并弘一大師耳。出南社而東，有柳林，林內(nèi)有石凳數(shù)條，乃憩焉，待小隱。及至，則哺時矣。葫蘆廟闔門拒予，不得入，惟見大葫蘆繪其門；五人墓亦閉園，悵然而返。
道半折行，入婚紗店。小隱擇其一二試之，純?nèi)活愊勺?，未知其后有幸者誰人也。
及返，之集市，貨魚肉菜蔬。歸，小隱并其友親為舉爨，得所謂佳肴如剁椒魚頭、清蒸排骨者。味皆淡，予食少而罷。
是夕，宿沙發(fā)如前，亦無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