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人的那輛車就在眾目睽睽之下?lián)P長而去了。子晴看見人們從四面八方向馬路中間涌過去。她感覺好像自己的靈魂已經離開了軀體,就在自己的前后左右漂浮著,讓她沒辦法集中精神,意識亦呈放射狀的向四面八方散開去??墒撬龔娖茸约阂潇o,并在心底里固執(zhí)地保留著一絲僥幸的幻想,這幻想有如一線懸絲,盡管纖細到幾乎看不到它的存在,但是卻可以讓她緊緊的抓住以支撐她就要倒下去的身體。她一邊強撐著自己沖進人群去一邊在心里瘋狂地發(fā)誓就算是張鵬到了閻王殿里她也要把他給搶回來,可是當她看見躺在馬路中間的血肉模糊的張鵬的時候,當即就暈了過去。
醫(yī)生給子晴用了有鎮(zhèn)定安神作用的藥,當子晴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她緩緩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醫(yī)院里,媽媽正守在自己的床前,果果和曉鷗都站在自己的床邊,她聽見她們一起叫自己的名字,她看見她們在沖自己笑,只是她們的眼睛都是紅腫的,笑容也不大像是笑容??吹竭@么多親人圍在自己床前,子晴心上涌來一陣溫暖,她也想沖她們笑笑,可是大腦深處的意識漸已蘇醒,她突然想起自己暈倒之前發(fā)生的事情,于是眼神里立刻布滿了迷茫和驚慌。
“媽媽,張鵬呢,張鵬怎么沒來,他受傷了吧,在哪個病房呢?媽媽,我想他了,我要去看看他?!弊忧绲穆曇衾锿钢鴱奈从羞^的軟弱,小勻再也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子晴眼神里的慌張旋即變成了恐懼 ,她望著媽媽,沒說話,就那么靜靜地望了一會兒,然后突然騰地一下從床上坐起來,“我去找他,我能查到他在哪個病房,我去查,這就去查。鞋子呢,我的鞋子呢?”子晴一邊自言自語一邊低頭找鞋子。
“晴兒,好孩子,你聽媽媽說,鵬兒已經不在了,鵬兒的父母昨晚都進了醫(yī)院急救室了,現(xiàn)在你爸爸和明旋在那邊守著呢。孩子,你可一定要堅強。你還不知道吧,昨晚醫(yī)生給你驗血了,你懷孕了,你懷了鵬兒的孩子?!毙蛘f道這里已經哭得說不下去了,她停頓了一會兒,拍拍女兒的手,“媽知道你心里難受,可是你得想開點兒,為了肚子里的孩子你也得好好的。”
“媽,你別和我開玩笑了,張鵬他還好好的,對吧,他沒事,他就是受傷了不能來看我是不是?他一定傷的挺嚴重的,你們怕我看了傷心所以不告訴我他在哪間病房,是不是這樣?”子晴固執(zhí)地問著,小勻已經哭得泣不成聲無法說話,子晴把頭轉向曉鷗和果果,幾乎是用乞求的目光在望著她們,果果實在忍不住了,嗚嗚嗚地失聲哭了起來。 曉鷗一邊不停地抹著滾滾而出的眼淚一邊無限痛惜地看著子晴,“好妹妹,你聽我說,張鵬已經不在了,你又懷孕了,我們都知道你的心里有多難受,可是為了孩子你一定得挺住啊?!?br>
聽了曉鷗的這番話子晴目光里的恐懼漸漸地演變成絕望,她不說話,就那么呆呆地坐著,沒有一滴眼淚。
“孩子,乖女兒,你哭吧,痛痛快快的哭一場,哭出來就好了?!毙騿柩手鴮χ鐑赫f道,她希望女兒能堅強些,可是自己卻已經難過的要暈倒了,要不是因為想著子晴當下實在需要人照顧和安慰,她恐怕早已經倒下了。
“啊-------”子晴不知道那樣呆坐了多久,突然發(fā)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一把扯斷了輸液管兒,光著腳跳下床沒命地沖出了門。曉鷗的反應最快,緊跟著子晴的后面追了出去,曉鷗緊跟在子晴后面使勁兒喊她,子晴卻像沒聽見一樣頭也不回拼命在前面跑,走廊里的人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紛紛左顧右盼著。
子晴住的病房在醫(yī)院的頂樓,這是子晴工作的醫(yī)院,這里的環(huán)境子晴要比曉鷗熟悉。子晴一路跑到走廊盡頭穿過了兩道門向左一拐沖上小樓梯,小樓梯的出口是通往樓頂?shù)拈T,曉鷗追到樓梯下的時候看見子晴風一樣卷出了那道門,她隱隱猜出她想干什么了,當即急出一身的汗來,三步兩步沖上小樓梯沖出通向樓頂?shù)拈T。她看見子晴正向最近的欄桿撲過去,她大喊著子晴不要,使出渾身的力氣沖上去,就在子晴把一只腳邁出了樓頂欄桿的時候一把把她扯了回來,然后把她緊緊地抱在了懷里。畢竟是在軍營里接受過人生洗禮的,盡管當初肖明旋曾經嘲笑陸曉鷗不像個軍人,還曾經自以為是地問她規(guī)定時間內能做幾個俯臥撐幾個仰臥起坐幾個引體向上,三千米長跑最好成績是多少?又說像她這樣的當花瓶擺擺可以,根本不能指望她保家衛(wèi)國??墒窃诿餍劾锔静幌駛€軍人的陸曉鷗在離開部隊很多年之后還是以一個軍人的速度和反應爭取到了留住子晴的機會。如果今天她不在這里,相信再沒有人能夠把子晴留在生的世界。痛失愛侶的子晴是不幸的,然而她又是幸運的,因為不是每一個人在人生遭遇這種災難的時候都會有一個陸曉鷗守在身邊,這大約也是一種人生的機緣,而這機緣決定了生和死的界限。
“嫂子,你放開我,我不想活了,沒有了張鵬我沒有辦法活下去,一天都不能!”子晴仍在曉鷗的懷里拼命地掙扎著,從她掙扎的力度曉鷗完全能感受到她想跳下去的愿望有多強烈。她的臉上不知道什么時候沾滿了淚水,聲音里是無盡的絕望與悲哀。
“你想怎么樣都行,唯獨不能這樣。你身上可是兩條人命,張鵬已經不在了,你怎么忍心把他的孩子也殺了。好妹妹,嫂子求你,冷靜一下。想想張鵬的父母吧,他們就這么一個兒子,將來還需要人照顧,活下去是你的責任和義務,如果你真的愛張鵬的話,你就有責任把他的孩子撫養(yǎng)成人,有義務為他的父母養(yǎng)老送終,如果你就這么一死了之的話,不但張鵬地下有知不會原諒你,我們所有的人都不會原諒你的!”曉鷗也急了,想都沒想這些話就沖口而出。
不過這些話好像起了作用,子晴終于停止了掙扎,呆呆地斜靠在曉鷗的懷里,眼睛直直的望著前方,眨都不眨一下,淚就一直從眼里淌出來。曉鷗用一只手抱著她,另一只手去給她擦眼淚。她非常難過,自從知道了明旋有外遇的事她一直覺得自己很不幸,可這種不幸如今和子晴的痛苦比起來又算得了什么呢?子晴眼睛里流出來的哪里是眼淚,分明是血,那該是怎樣的生不如死的感覺,她該如何去承受啊? 想到這些曉鷗的眼淚也忍不住撲簌簌地落下來。
這個時候果果和小勻也追了過來,小勻已是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可是當她看見女兒滿臉是淚穿著單薄的病號服光著腳在寒風里瑟瑟發(fā)抖,那份凄楚那份悲涼令她痛徹心扉。她眼含熱淚沖過去一把從曉鷗的懷里拉過子晴,“媽媽背你回去,外面太冷了,會凍壞你的?!?br>
“媽,還是我來背!”曉鷗說道
“我來,阿姨,讓我來!”果果也過來要搶著背子晴。
“還是我來,我的孩子就該我來背!”小勻一邊流著眼淚一邊固執(zhí)地背對著子晴彎下腰去。果果和曉鷗沒辦法只好幫忙把子晴扶到了小勻的背上。子晴此時因為寒冷和悲傷身體已經不聽使喚了,她由著小勻把自己背起來,然后下意識地用手摟住小勻的脖子,臉頰緊貼在她的背上,又迷糊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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