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貽琦是首批清華招考的留美公費生,也是南開創(chuàng)辦人張伯苓的得意門生。他自幼熟讀經(jīng)史,且善背誦。據(jù)他同仁回憶,梅貽琦曾說,“假如我們之中有誰背誦任何中國古經(jīng)傳有錯漏,我可以接背任何章節(jié)?!?
1931年上任清華校長后,梅貽琦主動放棄校長的諸多特權(quán)。電話費、每月兩噸煤的費用、免費米面供應、家傭薪水等,本應由學校支付,但他一律自付。在西南聯(lián)大,他和普通教授一樣租住廉價簡陋的平房,房間非常狹窄。
梅貽琦寫報告、公函都用廢紙的反面。他很少用校長專車,基本是安步當車,也絕不允許自己的家人公車私用。他絕不沾公家一分錢的便宜,不在多少,他認為,“這是個觀念和制度的問題”。
1949年,歲過花甲的梅貽琦到美國管理清華在美的庚子賠款基金。他給自己定的薪水和庚款資助的在美留學生一樣,僅300元,拒絕了民國當局給他的1500元。
1955年11月,梅貽琦從美國回到臺灣,開始創(chuàng)辦清華原子科學研究所及新竹清華大學。他掌握著巨額清華基金,而他在臺灣掙的臺幣,卻根本無法照顧家人生活,家里經(jīng)濟非常拮據(jù)。當時他的夫人韓詠華已經(jīng)62歲了,不得不留在紐約打工,她在衣帽廠做過工,在首飾店站過柜臺,還去醫(yī)院做護理照料過盲童,連續(xù)四年她自謀生計。梅貽琦的生活一直清苦節(jié)約,有時連青菜也不買,常常吃白飯拌辣椒。在西南聯(lián)大外出考察工作時,當?shù)卣畲沼浿羞@樣記載:“菜頗好,但馕肉餡者太多,未免靡費耳?!?/strong>
1939年,西南聯(lián)大有一批學生要畢業(yè),邀請梅貽琦講最后一課。梅貽琦欣然接受,定好了上課時間??焐险n了,一向嚴謹守時的梅貽琦還沒有到。 同學們正在想他會不會有什么意外,教室門突然就開了,氣喘吁吁的梅貽琦跑進來,走上講臺,還在大口地喘著氣呢。梅貽琦對下面的同學解釋說:“我剛才在街上替我內(nèi)人的糕點攤守攤,她去進貨了。我和她說好了八點有課,她七點半還沒回來,我只好丟下攤,就跑來了。不過還好,今天點心賣得特好,有錢掙啊!” 說完,他不好意思地笑了,同學們卻禁不住流下了眼淚,個個心里發(fā)酸。
1941年7月某天,梅貽琦身在成都,突然接到西南聯(lián)大來電,請他回昆明參加教育會議。一位航空公司朋友得知后,為他聯(lián)系了機票。 會議當天,梅貽琦沒有回來,學校急壞了,臨時準備了一份他不參加會議的議程。可就在開會前20分鐘,風塵仆仆的梅貽琦匆匆進了會場,一臉的歉意。 原來,雖然梅貽琦預定了機票,但走之前三天,他突然有了一個乘郵政車的機會,他覺得能給國家省下好幾百塊錢,就毫不猶豫把機票退掉了。沒想到,郵政車半路拋錨,他不得不連夜轉(zhuǎn)車,差點誤了會議。
抗戰(zhàn)期間,梅貽琦用各種方法保證全校師生不斷糧,組成清華服務社,用生產(chǎn)盈余補助清華同仁生活,年終時,還給大家多發(fā)了一個月的工資。他自己家卻寒酸不已,不得不讓夫人擺地攤貼補生活。
韓詠華曾描述:“教授們的月薪,在一九三八,三九年還能夠維持三個星期的生活,到后來就只夠半個月用的了。不足之處,只好由夫人們?nèi)ハ朕k法……以后庶務趙世昌先生介紹我做糕點去賣。趙是上海人,教我做上海式的米粉碗糕……由我挎著籃子,步行四十五分鐘到‘冠生園’寄賣。月涵(梅貽琦)還不同意我們在辦事處操作,只好到住在外面的地質(zhì)系教授袁復禮太太家去做……有人建議我們把爐子支在冠生園門前現(xiàn)做現(xiàn)賣,我礙于月涵的面子,沒肯這樣做?!?其夫人賣糕時穿著藍布褂子,自稱姓韓而不說姓梅,但后來人們還是知道了梅校長夫人挎籃賣定勝糕的事。
梅貽琦通常將自己每月的薪水分成三份,一份給父母,一份給弟弟們,一份給妻子和孩子,自己則清貧如洗。韓詠華說,她在家一輩子都沒有財政權(quán),“他給多少錢我就過多少錢的日子”。
1962年5月19日,73歲的梅貽琦病逝于臺大醫(yī)院。住院時,他有一個隨身攜帶的手提皮包,住院后一直放在床下一個隱秘處。后來秘書將皮包啟封,所有人都口瞪目呆:里面一筆筆清清楚楚地列著清華基金賬目,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更令人心酸的是,兩袖清風的梅貽琦連醫(yī)藥費和喪葬費都自付不起,后來清華師生通過捐款,才償還了這筆錢。原國民政府教育部長蔣夢麟為其撰碑文,稱贊梅貽琦“一生盡瘁學術(shù),垂五十年,對于國家服務之久,貢獻之多,于此可見。其學養(yǎng)毅力,尤足為后生學習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