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公廟碑》全稱為《唐魯郡顏文忠公新廟記》。宋哲宗元佑七年(1092年)刻石。碑連額高2.7米,廣1.37米。正面為秦觀(1049-1100)所書。秦觀字少游,號淮海居士,高郵人。工詩詞,為“蘇門四學士”之一。他的書法,專學鐘王,楷書姿媚,遒勁可愛。故蘇軾說:“少游書,有東晉風味”。碑文為曹輔所撰,碑陰由米芾撰并書。
難能可貴的是此碑由宋代兩大書法家名家所書。秦觀書法遺跡除少數(shù)碑刻以外,只有江蘇省高郵之“文游臺”秦郵帖和寄暢園法帖中的墨竹詩帖。墨竹帖是行草,書法功力堪比蘇軾、黃庭堅。此碑是楷書,明顯受王羲之的影響,字數(shù)是他存世碑刻中最多的,非常的珍貴。
但此碑又與其他宋碑有著明顯的不同。所謂篆額只是分兩橫行寫在碑的上端,而不是寫在刻有螭文的碑額之上。這種題寫碑額的格式在我國碑刻中是不多見的。
從碑文內(nèi)容看,此碑有著重要的史料價值?!杜f唐書》稱顏真卿為“瑯琊臨沂人也”,顏真卿自己書寫的《顏勤禮碑》也直書“瑯琊臨沂人也”。到底在瑯琊臨沂什么具體位置呢?秦觀所書寫的“顏魯公廟碑”告訴我們,“唐魯郡顏文忠公有廟在瑯琊之費,距縣治東五十里曰諸滿村”。這個諸滿村在曹魏及西晉時的行政劃分屬于華縣名孝悌里,北齊時屬費縣,隋唐時屬臨沂縣,北宋時復屬費縣。行政歸屬雖變但地理位置和文物遺存卻未變,還有地面上封土大冢一直保留到“文革”期間。被當作“四舊”破壞時出土了西晉“泰始八年”和東晉“太和”字樣的墓磚。從而說明了此古墓是西晉東晉時代的墓葬。從“顏林”的意義上也當推為始遷瑯琊之始祖顏盛(或其子顏欽)及其家族的墓地。碑文也確實告訴我們北宋時代尚有顏氏家族居住在諸滿村,有名字可查的有九世孫顏溫和十一世孫顏安上。縣《宋史》明確記載,元佑六年,朝廷詔下沂州費縣顏真卿墓載入祀典。
碑文中還告訴我們已有的顏魯公廟是在諸滿村。只是因為“室宇卑陋,歲月將圮,祀典弗著,神不顧饗”,才由其十一代孫顏安上自費購地于費縣城東建新廟。這說明費縣之顏魯公廟是由諸滿村遷至城東的,于北宋元佑六年(公元1092年)建成,次年即立此名碑,已有905年的歷史了。而碑陰米芾的題字是在北宋元佑三年(公元1089年),這要比秦觀書寫的此碑的時間早了三年。
米芾所書之碑陰共18行,每行26字。米芾會寫各種書體,此碑用顏體書寫,在諸多米書中所僅見,故為研究米書的重要資料,所以早被古代書家所重視。清初孫承澤在其所撰《庚子銷夏記》一書中這樣寫道:“米老為魯公書碑陰即用魯公書法,奇宕可喜,至碑中謂杞欲害公之人而不能害公之仙,其說亦新,余以為杞能害公一時而不能不予公以千古,固無論公之仙與不也?!?/span>
另一清初書家王澍在其著作《虛舟題跋》中對此碑作過詳細的考證。文中說:此碑《吳興掌故錄》及《歸安邑志》皆云在湖州府學,盍公當刺湖州故湖州宜有碑。米元章游吳興適睹郡人新公之祠,因得睹公之像而作是碑,然吾友裘思芹為歸安令,遍訪湖州并無此碑。陽褚千峰云:“碑在今山東顏廟,魯公為顏氏巨擎顏廟固應有碑,然元章記必非妄語,意當時湖州亦有一石不知毀自何年耳。”這段文字非常重要,它說明了米芾所書碑陰是從湖州魯公廟碑摹刻的,和秦觀所書碑陽時間相差三年完全合乎情理了。直到如今此碑在湖州亦無下落,襄陽米公祠亦無摹刻或拓本。同時北京圖書館所藏此碑之拓片亦是山東費縣之碑,足見此碑之珍貴了。再就是文中提到陜西陽人褚千峰介紹過此碑。褚千峰名峻,是清初有名的訪碑專家。在康熙年間訪遍全國各地名碑,寫成了《金石經(jīng)眼錄》一書。書中寫他到過臨沂和費縣,著錄了臨沂的漢碑《陳德碑》(后人考證此碑不真,當另作考證)和宋碑《顏魯公廟碑》,并將此碑介紹給王。對此碑著錄的更為詳細的著作還有清朝人王的著作《金石萃編》。臨沂的地方志書有《沂州府志》和《費縣志》,特別《費縣志》記載的更加詳細。
這一名碑歷盡滄桑,至清康熙年間被褚千峰訪得并介紹給諸書法家及研究碑刻諸名家,寫入他們得著作。但“文革”中在劫難逃,被當成“四舊”而徹底毀掉了。幸有拓本傳世。北京圖書館藏有乾隆后拓片;費縣文管所藏有清末整拓本。秦寶庭先生的《淮海集研究》一書中也有詳細的記載。1997年費縣重刻此碑,還出版了一本碑帖。
碑文如下:
唐魯郡顏文忠公新廟記
左承議郎尚書職方員外郎云騎尉賜緋魚袋曹輔撰
左宣德郎知開封府雍丘縣同簽書兵馬司公事鄧礿篆額
唐魯郡顏文忠公有廟在瑯琊之費,距縣治東北五十里,曰諸滿村。室宇庳陋,歲月將圮,祀典弗著,神不顧享。元祐六年,洪農(nóng)楊君元永為邑之二年也,建言于州曰:“按祭法,能御大災,能捍大患,則祀之;以勞定國,以死勤事,則祀之。方魯公守平原時,祿山逆狀未萌,公能賾其端;及反,河朔盡陷,獨平原城守具備,與其從兄常山太守杲卿,首倡大順,河北諸郡倚之以為金城,可謂‘能捍大患’矣!其后為奸臣所擠,臨大節(jié)挺然不屈,竟殞賊手,可謂‘以死勤事’矣;今廟宇不能芘風雨,愿聞諸朝,少加崇葺,俾有司得歲時奉祠。知軍州事安定梁侯彥深下車未久,起廢更弊,州既以治,睹是舉也而樂之,即具以聞。太常議典禮以上春官氏曰:‘宜如請’?!惫h祖青、徐二州刺史盛,始自魯,居于瑯琊之臨沂孝悌里,故今子孫在瑯琊者眾。其十一世孫安上者,言縣,謂廟地僻左荒棘,跨嶺谷絕河澗者六七而后至,祈自出緡錢買地祊河之東,以徙置之。庶幾子子孫孫與其邦人奔走承祀弗懈,是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廟成。楊君以書抵京師,曰:“史氏稱顏公英烈,言言如嚴霜烈日,可畏而仰其信然。今廟碑將立,無文以刻之,懼不足以表忠義,勸來世,夫子其毋辭焉”。余考顏氏,蓋出于邾武公之后,武公字顏,其子友,別封,為小邾子,遂以顏為氏??鬃又T人,達者七十有二,而顏氏有其八,回以殆庶幾得《復》之“初九,不遠復,無祗悔”之義以為門人之冠。其后,衣冠不絕,間出聞人。然則公之知義、明信、道篤,其淵源有來矣。夫人之于死生之變亦大矣!而君子處之裕然得其所者,蓋有以權義之輕重而已!若夫義有重于生,則不必幸其生;生有重于義,則不必致其死,故曰非死之難,處死之難。若魯公者,學行內(nèi)外充衍閎肆,以發(fā)見于事業(yè),非獨一時奮不顧身死以取名。故前抗祿山之師,后拒希烈之命,不惑于死生之際,而以明君臣之大義,可謂真知輕重大丈夫者哉!百世之下,聞其風者,雖亂臣逆夫,將消縮摧沮,不復牙孽于其心矣!楊君欲發(fā)明公之義烈以詔后世,不諉于文學之士而猥以見屬,豈以余為知言哉?乃為志其事而系之以銘,銘曰:
屹屹魯公,剛實積中。學奧問博,涵演擴充。孝友施家,發(fā)為公忠。直道以行,孰顧我躬。讒口□,往齒其鋒。祿山一呼,逆焰熾天。炎于崑岡,沸于百川。杯水輿薪,勢且莫抗。屹屹魯公,忠誠是仗。大義凜然,奮裾首倡。一清土門,數(shù)斬偽將。十有七州,同風順響。力窮功隳,英聲獨暢。屹屹魯公,不戒于剛。婉孌媢嫉,假手虎狼。公在□,得困之義。有嚴分守,卒遂吾志。屹屹魯公,風于百世。太山之祊,魯廟翼翼。孰作新之,守令其職?!蹯肫兎?,子孫是食。惟廟暨孫,有圮有息。屹屹魯公,與山無極。九世孫溫右通直郎知沂州費縣事楊元永立石右承議郎通判沂州軍州兼管內(nèi)勸農(nóng)事云騎尉緋魚袋常士溫右朝散朗知沂州軍州兼管內(nèi)勸農(nóng)事上輕車都尉緋魚袋借紫梁彥深元祐七年四月二十七日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