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我一點都不喜歡過暑假,因為作為老大的我,既要帶好弟弟妹妹,還要做家務。而且,我特別膽小,只要是母親不在家的日子里,我都會感覺屋子里很陰涼,心里特別害怕。
怕啥?怕鬼唄。
那時候沒有電視、手機等電子產品,傍晚,父親和鄉(xiāng)親們最大的樂趣就是湊在一起鬼侃神聊,一個個如親歷的“鬼遇”說得神乎其神,恐怖極了。
但我偏偏又特別喜歡聽,常常一邊聽一邊緊張地往大人們的身邊蹭。
我感覺我豐富的寫作細胞應該是從那時候就開始培植的,我喜歡將聽過的鬼故事加工一番,再繪聲繪色地講給弟弟妹妹聽。
有一次父母出工了,十歲的我?guī)е鶜q的弟弟和三歲的妹妹在廚房做飯,蒸飯的時候,我又聲情并茂地講了一個新聽來的鬼故事,再加上我自配的鬼臉和聲效,一下子把弟弟嚇暈了,他倒在柴火垛上,半天才醒來。
聽多了鬼故事,感覺家里哪兒哪兒都藏著鬼,就連洗澡都不敢關門。有時候將大門留條縫,有時候將后門留半邊,以防鬼來了好趕緊逃跑。
雖然我每次準備得十分充分,但“鬼”從來也沒有出現(xiàn)過。
有一次和弟弟去湖里給“雙搶”的父母送飯,因為太遠,來回得好半天,嫌妹妹走得慢,防她從大門縫里鉆出來掉進灣前的水塘里,我將她鎖在母親的臥室里。
母親的臥室很長,靠門這邊放一張床,后面放一些雜物,那時窗戶又小,房間里有點黑。
我們走后,妹妹害怕極了,大哭哀求:“姐姐,哥哥,開門呀,我怕鬼,我要出去……”
當我們趕回家的時候,看到妹妹踩著五屜柜的抽屜,抱著窗格,一邊哭一邊眼巴巴地盼著我們。那慘狀,一想起來就好難過。
我們家只有一張竹床,每天傍晚,我將竹床用冷水擦干凈,抬到大門口,弟弟睡一頭妹妹睡一頭,父母坐在蘆席上,一邊為弟弟妹妹趕蚊子一邊拉家常,我則抱著踏板(以前放在床前方便上下的木板)到西邊的槐樹下,那里有一大片田地,伴著蛙聲入眠也是極美的。
那時的夜里很安全,只要不下雨,我們常常會在外面睡一整夜。有天晚上我起夜,朦朧中突然看到不遠處的田里有一個黑影,一上一下,一上一下。
天哪!難道我真的見到傳說中的鬼了?
我既害怕又興奮,看了看睡在不遠處的父母和弟弟妹妹,膽子長了些,悄悄摸到月光照不到的屋檐下盯著“鬼”看了半天,始終看不清他究竟在干啥。
為了看得真切一點,我一寸寸向“鬼”靠近,靠近,再靠近,終于,當我走到田埂上的時候,“鬼”發(fā)現(xiàn)了我,直起身子說:“你個鬼崽,把老子嚇了一大跳?!?/span>
原來是村里的大叔。
時光如梭,轉眼已過半生,我始終沒有沒見到過鬼,也早就不再怕鬼了。
古人說,鬼是歸人,也就是人死后的靈魂。如此說來,鬼就更不可怕了,因為,每一個鬼,都是我們再也盼不回的親人。
(已載8月4日《德州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