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海嘯/文
我真不知兩三千年前就出了個孔圣人,對我們中國來說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像最近這幾年這樣一味地把孔夫子捧到天上去,肯定不是好事。每天和孔老師吵吵架的學生,才是好學生。
半夜睡不著,拿著遙控器亂摁一通,剛好看到《百家講壇》中的于丹講《論語》,就停住看了一會兒。已經(jīng)講到“五十知天命”了,“四十不惑”“三十而立”都沒看著。
但也不遺憾。只看五分鐘就已知道她的路數(shù)了:仍是一味歌頌?!拔迨烀笔侵竷?nèi)心已有一種定力,“六十耳順”是指悲天憫人的情懷,“七十從心所欲而不逾矩”是指人生的最高境界等等等等,還用了金庸的武俠小說來作比,唬得觀眾一愣一愣的。
如果我是孔子的學生,我一定要和他大吵一架:“拜托,別把你的人生哲學強加給我!你四十不惑就真的不惑啦?我看未必!你說不惑其實是自我欺騙,對于讓你惑的事物你或是不懂裝懂或是失去興趣,這說明你的生命力已經(jīng)開始衰退。
林語堂自稱是'一捆矛盾’,我很欣賞!這才是一個不斷求知者的真實思想狀態(tài)。
五十知天命,也只能說明精力下降,折騰不動了。如果真有上天,他的意思我們是永遠琢磨不透的。你既然說'未知生,焉知死’,天命就更加不懂了。
六十耳順,這我能理解。你和師母吵架這么多年,到了60歲耳朵終于背了,罵你的話都聽不見了,自然就'耳順’。
七十從心所欲而不逾矩,就更可笑。一個在單人監(jiān)房里關(guān)了幾十年的人,最后也可以夸口,我想走兩步就走兩步,想走一步就走一步,隨心所欲!”
東方人大概偏好“境界”,而我多年前就對它保持警惕了。金庸所鼓吹的那些所謂俠客的境界,本來只是兒戲,卻被這么多人作為經(jīng)典引用,我覺得實在可悲。
不過俠客的武藝早已絕跡,無法印證了,日本的“棋道”倒是可以作為例證來支持我的。日本的圍棋追求“道”,最講究境界。有一本書描寫秀榮先生和田村保壽下棋的情景,有一段大致是這樣寫的:面對年輕的保壽的兇猛進攻,秀榮名人的行棋“好像是手持著枯木拐杖,在花園中且行且走,從容自然”。
有人評論道:“哇塞,這是什么樣的境界??!這樣的高人,讓我聯(lián)想起武俠小說中張三豐這等的巨匠宗師。”但令人遺憾的是,以追求境界為目的的日本圍棋卻無可奈何地衰落了!
境界這玩意兒有時候很不可靠,很容易成為人們偷懶的借口。喪失創(chuàng)造力了,膽子小了,不愿奮斗了,就說什么“知天命”“耳順”“從心所欲而不逾矩”之類的話,真是好沒出息!
李敖在比較了胡適和羅素之后,更佩服老而彌堅的羅素。我也如此。
人生也許真有不同的境界,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獨特感受,不能以孔子的感受代替自己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