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民間尤其是北方地區(qū)，有三種來自木本植物的蔬食最為著名——榆錢（榆樹的果）、香椿（香椿樹的嫩葉）、槐花（刺槐的花），它們被稱為“春天不可不吃的三大樹菜”。
今年的物種日歷已經(jīng)講過了香椿（Toona sinensis）和刺槐（Robinia pseudoacacia），還剩下一道菜沒有介紹。今天我們就來聊一下榆錢，哦不，是榆樹的故事。
三大蔬食，今年春天你吃了嗎？圖片：桌飯 & 燈泡莎 & 悠揚琴子 / 豆果美食
榆木疙瘩就是它
榆樹（Ulmus pumila）是中國的本土樹種，廣布西北、華北、東北各地。它常常生于平原的村邊、路旁、房前屋后，山區(qū)的坡地、溝谷，甚至在荒漠地區(qū)也能生長，同時在南方各省也常有栽培。
榆樹很早就被古人所認識，《詩經(jīng)·國風(fēng)·唐風(fēng)》有一篇這樣寫道：“山有樞，隰有榆。子有衣裳，弗曳弗婁?！逼渲?，“樞”是指刺榆（Hemiptelea davidii），“榆”就是普通的榆樹，它們都是榆科的樹種。在古書里，桑樹（Morus alba）和榆樹作為中原地區(qū)最為常見的樹種，常并稱為“桑榆”，用以形容黃昏時夕陽照射在桑榆樹梢上的景象。
榆樹的種加詞 pumila 意思是“矮小的”，但實際上它并不矮，可以長成20多米高的大喬木。它在溫暖、光照充足的環(huán)境中生長速度比較快，木材也比較堅韌結(jié)實，所以適合做家具，或者用于雕刻，“榆木疙瘩”一詞的本義就是形容其木材特性的。
高大的榆樹。圖片：Ronnie Nijboer / wikimedia
很多人對榆樹的印象，大概就是春天有榆錢，夏天有榆葉了，不過不知道花是什么時候開的，也有人以為榆錢就是花。其實，榆樹在結(jié)榆錢之前是有花的，只不過它開花非常早，基本和楊樹同期。當(dāng)早春時節(jié)，楊樹上掛滿毛毛蟲（柔荑花序）的時候，榆樹就已經(jīng)在開花了。
榆樹的花枝。圖片：ArtemisiaLiu
榆樹的花比較小，只有2～3毫米長，結(jié)構(gòu)也很簡單，只有灰黑色杯狀的花被、少數(shù)雄蕊及中間的雌蕊。幾朵花簇生在一起，在枝條上呈星散分布，遠看像一個個黑色的小球球。然而這些花實在是太小，如果從遠處看一棵正處于盛花期的榆樹，可能會誤以為光禿禿的枝條上什么都沒有。
榆樹的花。圖片：ArtemisiaLiu
等到楊樹的“毛毛蟲”掉了之后，榆樹的花期也基本結(jié)束了，花中間的雌蕊逐漸長大，變成綠色薄翅狀的果實。當(dāng)榆樹結(jié)果時，葉子還沒有長出來，而其他的植物才剛剛開始開花，甚至芽剛剛開始萌動。在北方的春天，玉蘭和迎春開放時，榆樹的花期已經(jīng)結(jié)束，而當(dāng)桃、杏、梨、櫻百花齊放時，榆樹則進入了碩果累累的階段。
榆樹的果枝。圖片：ArtemisiaLiu
從餐桌到荒野
榆錢就是榆樹果實的俗稱，它是圓形的翅果，中間部分鼓起，包含里面的種子，周圍一圈都是薄薄的翅，整個形狀像古代的銅錢，故名“榆錢”。果實成熟后會徹底變干，榆錢就能靠著輕盈的翅膀乘風(fēng)飛行，飄到遠方。小時候我家院墻外就有一棵大榆樹，每年春天院子里會散落一地榆錢，沒過多久就會長出一片榆樹小苗，頗為壯觀，在墻角的小苗常常有機會活下來，三四年后就能長成小樹。
相信不少（暴露年齡的）人在中學(xué)都學(xué)過一篇課文叫《榆錢飯》，作者劉紹棠提到家鄉(xiāng)（北京通州）的美味榆錢飯，而且比楊樹芽和柳樹葉兒要好吃得多。在饑荒年代，榆樹常常是第一個倒霉的樹種，除了榆錢之外，榆樹的葉子和樹皮都會被人剝光吃掉。而現(xiàn)在，人們吃榆錢就是為了嘗嘗鮮。
榆錢飯。圖片：清露風(fēng)荷 / 豆果美食
在榆錢成熟的過程中，榆樹會慢慢地長出葉子，等榆錢落光之后，葉子也完全長大。經(jīng)過春、夏、秋三季，榆樹一直在進行營養(yǎng)積累，把養(yǎng)料貯存在莖干之中，為來年的開花結(jié)果做準(zhǔn)備。
榆樹果葉同在的枝條。圖片：ArtemisiaLiu
在華北地區(qū)，榆樹一般生長在平原地區(qū)或低海拔的山區(qū)，也因為栽培的緣故常離人們的住所很近，比如村旁、路邊。在西北和內(nèi)蒙古的干旱區(qū)，榆樹的生境更為多樣化，生命力也更為頑強，它可以生長在貧瘠的黃土高坡、山崖的峭壁上，甚至荒漠、沙漠里，比如在內(nèi)蒙古的渾善達克沙地，榆樹是當(dāng)?shù)匚ㄒ荒荛L在沙漠里的喬木樹種。
沙漠里的榆樹，春季尚未生葉。圖片：ArtemisiaLiu
可以吃的小家族
榆樹有不少同屬的親戚，一般分布在山區(qū)，北方常見的有大果榆（Ulmus macrocarpa）、旱榆（U. glaucescens）、黑榆（U. davidiana）等，其中大果榆和旱榆都非常耐旱，喜歡長在向陽山坡，黑榆則通常生在溝谷背陰處?？偟膩碚f，榆屬植物都是溫帶落葉闊葉林的重要伴生樹種（有時候會成為優(yōu)勢樹種），對于保持水土有重要的意義。
旱榆的果枝。圖片：ArtemisiaLiu
大果榆和旱榆的果實非常大，直徑可達3厘米。它們的果也很好吃，尤其是大果榆，是春游踏青時山上難得的美味，不過吃起來有些費勁。大果榆的榆錢有毛，要把它剝開來吃里面的種仁，它的種仁大而飽滿，是普通榆樹的好幾倍大，鮮美可口，還略帶一絲甜杏仁的味道。
其實榆錢好吃，還有一個不能算作理由的理由，因為榆科來自一個吃貨大家族——薔薇目（Rosales）。在這個目里，根據(jù)親緣關(guān)系的遠近可以分成三個分支，也就是把這個大家族分成了三個小家族，幾乎每個科都有可以吃的植物。
薔薇目各科的演化關(guān)系示意圖。圖片：ArtemisiaLiu
薔薇科（Rosaceae）在薔薇目里自成一支，其中的桃李杏梨櫻莓眾多水果就不用多說了——快向物種日歷后臺發(fā)送你最愛的名字吧。
第二個是鼠李科（Rhamnaceae）所在的分支，其中有鼠李科的棗（Ziziphus spp.）和拐棗（Hovea spp.），胡頹子科（Elaeagnaceae）的沙棘（Hippophae rhamnoides）和胡頹子屬（Elaeagnus）的各種可食種類，如沙棗（E. angustifolia）、牛奶子（E. umbellata）等。
沙棘果實和沙棘汁。圖片：pixabay
第三個是榆科所在的分支，這一支的成員是向風(fēng)媒演化的，沒有薔薇那樣大而顯著的花，多是花器官極度退化的、不顯眼的小花，或者一堆小花簇生在一起（如榆樹），或者組成穗狀的柔荑花序（如桑）。大麻科（Cannabaceae）啤酒花（Humulus lupulus）的果穗是制啤酒的原料；蕁麻科（Urticaceae）的蕁麻（Urtica）、樓梯草（Elatostema）和冷水花（Pilea）等屬植物的嫩葉都可以做蔬菜食用（尤其在我國西南地區(qū)很受歡迎）；水麻（Debregeasia spp.）的果可以生食。?？疲∕oraceae）有各種桑樹（Morus spp.）結(jié)的桑葚；構(gòu)樹（Broussonetia papyrifera）和柘樹（Maclura tricuspidata）的果；還有無花果及各種榕果（Ficus spp.）。
柘[zhè]樹的紅果果。圖片：SKas / wikimedia
如此看來，榆錢與這些食材比起來，只能算“小菜一碟”了。
不過，明年春天有機會的話，還是要摘榆錢嘗嘗鮮，上山的時候還可以試一下大果榆的果仁。今天就先介紹到這里，我去擦擦口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