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年間,荷葉塘出了一個混混,祖上幾十代人都是農(nóng)民,到他這代卻像中了邪,逼兒子讀書,逼孫子考秀才,差點攫取清廷半壁河山。
這個混混叫曾玉屏,一生頗具傳奇色彩。他原本就是一個普通農(nóng)民,整日里游手好閑,不務(wù)正業(yè),與流民無異,卻自視甚高。
有一天,曾玉屏買了匹好馬,穿上新衣裳,又跑到城里,跟一群浮浪哥們兒縱酒高歌。遠處,來一老頭,領(lǐng)著小孫子,就指著窗戶邊,跟孫子說:
“看見沒,千萬別跟那個人學,那個人是荷葉塘白楊坪老曾家的兒,家里窮得叮當響,卻總是跑城里裝有錢的大爺,早晚是個敗家玩意兒!”
曾玉屏本已喝得迷迷糊糊,聽得此言,頓時酒醒,心里滋味兒不好受,原以為自己活得逍遙自在人五人六的,不曾想背地后里人家會是這樣看自己!
曾玉屏當即下樓,牽著馬就去市場賣了,然后步行幾十里回家。
“吾少耽游惰,往還湘潭市肆,與裘馬少年相逐,或日高酣寢。長老有譏以浮薄,將覆其家者。余聞而立起自責,貨馬徒行?!?/p>
曾玉屏回家后,就像中了邪,完全變了一個人。他每天早睡早起,天天在地里忙活,一年四季不曾歇,發(fā)誓要出人頭地。
這一年,曾玉屏35歲。
曾玉屏埋頭苦干了十幾年,置辦了百十畝地,從一個農(nóng)民混成了十里八鄉(xiāng)有名的小地主,而且還頗有威信,鄉(xiāng)人時有爭端,都會請曾玉屏出面調(diào)和,就連豪橫的潑皮無賴,也得禮敬三分。
勤勞致富之后,曾玉屏又干了一件讓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就是逼著他的老兒子去讀書考秀才。曾玉屏請了最好的教書先生,可是老兒子曾麟書實在太笨了,怎么都中不了秀才。
眼看老兒子沒指望了,曾玉屏又開始打起來孫子的主意。孫子曾子城,五歲教識字,八歲讀完五經(jīng),九歲學做八股文,十四歲報名考功名。
只可惜,兒子不行,孫子也是夠笨的,回回考,回回考不上。曾玉屏來回折騰了幾十年,成了荷葉塘人茶余飯后最大的笑話。
親戚們勸他算了吧,不如找個算命先生給看一看,沒有官命咱就別花那個冤枉錢了,找個臺階下得了,這輩子不愁吃穿,你圖個啥!
曾玉屏不管這些,別人笑就讓他們笑好了,我就不信這個邪,考不上,就接著考!曾玉屏有“三不信”:不信風水地仙、不信江湖郎中、不信增佛道人,他只信一件事兒,那就是人定勝天。
憑啥別人家能供出舉人進士,偏偏我曾家就不行?兒子不行,孫子上,孫子不行還有重孫子,早晚我曾家有翻身的一天。
曾玉屏趟過了乾隆、嘉慶、道光三朝。
道光十二年,曾玉屏早早起來,給老兒子和孫子整理好考試籃子,送他們出門兒。這是曾麟書父子倆第六次并肩考秀才。曾麟書則是第十七次踏入考場,算算赴考的腳程,曾麟書足足走過了一萬一千九百里路了,曾子城也走了近五千里地。
老天開眼,這一次曾麟書高中秀才,時年43歲。曾子城則第6次落榜。
曾子城不僅落榜,其考卷還上了當年的反面典型榜,被全省公示,“懸牌批責”,批其“文理欠通”??疾簧暇涂疾簧习桑@下好了,全省都知道這么一個叫曾子城的笨蛋。
回家后,爺爺忙著操持父親的入學慶典,不亦樂乎,曾子城一個人把自己關(guān)屋里,羞愧難當。他開始反思自己到底哪里出了問題。
連續(xù)六次落榜,曾子城認清了一個事實,那就是自己的雄心與頭腦差距太大,唯一的辦法只能是超人的努力。
曾子城非常崇拜爺爺,他佩服爺爺一生倔強到底,從不言棄。
“倔強二字,卻不可少。功業(yè)文章,皆須有此二字貫注其中,否則柔靡不能成一事。”
“懸牌批責”這樣的恥辱,并沒有擊垮曾子城,反而激起了他的斗志,誓要破釜沉舟,再次發(fā)奮挽回顏面。
第二年開始,老曾家開始了真正的聲名鵲起,飛黃騰達。
道光十三年,曾子城中秀才。
道光十四年,曾子城中舉人。
道光十八年,曾子城中進士,改名——曾國藩。
道光二十八年,曾國藩署工部左侍郎,位及二品。
十年七遷,連躍十級,扶搖直上,直到太平天國覆滅,曾國藩已經(jīng)執(zhí)掌清廷半壁河山。
后人評價,在同時代的佼佼者當中,曾國藩成就最大,達到了立功、立德、立言這“三不朽”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