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家簡歷:
尼瑪澤仁 藏族,四川巴塘人,畢業(yè)于四川美術學院。為第九、十、十一、十二屆全國政協委員、班禪畫師、中央文史研究館館員、第六屆中國美協副主席、第七屆中國美協顧問、中國國家畫院院委、顧問、研究員,中國畫學會副會長、中國少數民族美術促進會會長、中央文史研究館書畫院院務委員、國家一級美術師、四川省文史研究館副館長、四川省佛教協會咨議委員會副主席、享受國務院特津貼專家。2012年倫敦“奧林匹克美術大會”藝術指導委員會總顧問。
曾在美國、英國、法國、瑞士、德國、西班牙、奧地利、盧森堡、意大利、比利時、印度、日本、韓國、墨西哥、智利及香港、澳門、臺灣等多個國家和地區(qū)的博物館、美術館舉辦個人大型畫展和聯展,曾獲國務院新聞辦、外交部、文化部嘉獎以及四川省文聯頒發(fā)的特殊榮譽證書。作品多次參加全國大展,如百年中國畫展、開放的時代大型畫展和第二屆、第三屆中國北京國際美術雙年展以及“同一個世界——中國畫家彩繪聯合國大家庭”藝術大展,獲全國美術大展金獎3次、銀獎兩次。獲美國巴特魯治市政府授予的榮譽市長稱號、英國利物浦市政府授予的國際杰出藝術家稱號,獲國務院授予的全國民族團結進步模范稱號、中國美協等頒發(fā)的民族杰出美術家獎牌,是四川省文聯授予的德藝雙馨藝術家。中央電視臺《大家》欄目、《東方之子》欄目等媒體均有其個人專題介紹。
遙遠的記憶與現實凝望——尼瑪澤仁的繪畫藝術
藏族畫家尼瑪澤仁的繪畫藝術,在總體上漾溢著生命本色的凝重與詩性色彩,他善于在宏闊的時空背景下書寫與表現雪域高原及高原藏民族的生存詩意,而且他多從日常生活現象的美感入手,在對生存現實凝望的同時,折射出遙遠的記憶與夢想。
尼瑪澤仁的繪畫藝術是古老民族及其心路歷程的敬畏之書。令人關注的是,他的繪畫形式、語言與點線、墨色在創(chuàng)造了文本的同時,也完成了對時間的激活與再造。在遙遠記憶與現實凝望中,畫家虔誠而又平常之心,在筆畫、水色、結構、形式的世界里,他如同高原的牧人和耕者,不求數量的虛浮,但求沉甸甸的鮮活。
題旨、體裁、方法、意象等等的選擇與表現,都使尼瑪澤仁成為當代畫壇的特立獨行者與佼佼者,這是因為他的文化立場與文化自覺充滿強烈本土文化特點;在轉型期的中國,本土文化正經歷著斷裂與失衡的雙重擠壓和考驗,而尼瑪澤仁則以當代藝術家的敏感和擔當,回應著這一命題,進行著自己獨立的藝術思考。
一
在漫長的歷史長河中,藏族文化的發(fā)展是對中華民族文化的重要貢獻,它們的一體化譜寫了一曲蒼遠綿長的詩篇。尼瑪澤仁在對本土文化經驗的開掘和梳理中,看到自己民族文化傳統與習俗的源遠流長和持久不衰的魅力,因此,他繪畫中的意象、符號,都隱含著記憶,并喚醒著記憶,以使一種共同的傳統和文化經驗傳承和沿襲下去,“一切偉大的民族都是保守的,他們緩慢地相信新鮮事物,對于現實當中的錯誤極具耐心,深深地并永遠確信,一度建立起來并長期被認為是公正和終極之物的法則與習俗是傳大的——衷告”(卡萊爾:《文明的憂思》),尼瑪澤仁認同了這一觀點,也讓他發(fā)現了本土文化的習俗與不變法則可以為文化中國的價值重建注入活力。
這份敬畏感情的獲得,得益于畫家生于斯、長于斯的川藏高原,以及清苦而充實的牧區(qū)歲月的磨礪,得益于他融入城市生活,受到高等教育后,不忘自己做為畫家的天職是“返鄉(xiāng)”的呼喚,是構建“精神家園”的擔當,得益于他日復一日對心靈的虔誠和提升,有了這份敬畏,才有了藝術精神的守望,才有了對民族文化的整體觀照,才有了深諳藝術是“人”的藝術、是天地人和諧為一的大美與大境界的表現。而尼瑪澤仁這份敬畏中的守望,一經訴諸筆墨、形式,便有如飄動之風和靈逸之水,穿行于作品的意象、符號之間,為他的繪畫藝術增添了“返鄉(xiāng)”的記憶、現實的凝望、前行的憧憬等特殊的韻味——定格了那高原民族特有的習俗純樸、生生不息、粗獷堅韌、渾厚蒼茫的神采與風范,這是畫家的感受,也是他對自己生命體驗的審視。
尼瑪澤仁的作品,永遠是雪山、草原、奔馬牦牛、風雪、牧人……這些物態(tài)化的意象思考,雖然是感性的抒寫,卻都隱喻著遙遠與現實、記憶與凝望的意義與表現,它們成為畫家作品內在價值的依托。事實上,畫家作品中選擇的意象,經由歲月的書寫,在“返鄉(xiāng)”、“尋根”、“回憶”與“家園”的題旨下,已經獲得了形而上的含義,而在這個記憶與凝望的情感領域里,畫家還在用自己的筆墨語言向更遠的維度和更深的自己索取一個獨屬于他的回答。
在尼瑪澤仁看來,沒有回不去的“鄉(xiāng)土”和“家園”,只有回不去的“人”,所謂的離去與回歸,是相對的,在更多意義上,是生存方式,更是精神走向,這就是他意欲在作品中表達的文化寓意。他作品中的遙遠與現實、記憶與凝望關聯著太多的維度,而這一切正是尼瑪澤仁特別鐘情的,難以忘懷的精神棲居之所,為此,雪域高原、圣地秘境和人,都成為他永遠的藝術主題。
以雪域高原和藏民為題旨的尼瑪澤仁作品,在展示為“鄉(xiāng)土家園”與“高原風情”的同時,更強調原始生命力的渾然沖動和來自曠野大地的自然生活美學。應該說,在由此構成的作品生命力特征里,顯示的則是畫家得天獨厚地把自己的藝術形式、語言深深植根于川藏高原的民族土壤里,吸收的是民族文化的生命元氣,才得以使作品中的意象、符號,人與環(huán)境充沛著淋漓的精神氣象。雪域圣地、秘境民族的生態(tài)與生存,成為尼瑪澤仁生命與藝術的豐厚精神資源。
二
尼瑪澤仁的繪畫作品,主要分為三個部分——首先是宗教題材的諸佛畫像,基本依據藏傳佛教儀軌與型制,以“唐卡”手法進行繪制,色彩艷麗而沉穩(wěn),這些顏色多為自己動手制作的礦物顏色,用線細膩流暢,點、線、色在渾然完整中營造了藏傳佛教莊嚴、圣潔而又神秘的特定氛圍,如水月觀音的溫婉慈祥,體現出女性特有的情懷、意象造型偏于柔美,卻展示為一種終極的人文關懷,慈悲、寬厚、親和,閃耀著母性的偉大與光輝,在特定語境中體現為含蓋天地的精神厚度;而藏傳佛教中的諸金剛,則在畫家筆下呈現為一種威猛、獰厲的精神風采,色彩夸張,人物寫意,重在形神兼?zhèn)?,傳達出除邪去惡、匡扶正義的特定情緒,用以表現佛、神的法力無邊與超自然的魅力。
《佛天》、《佛本生唐卡》、《妙音》、《水月觀音》、《凈土在高處》等這些作品,足以見出畫家的傳統功力,扎實與深厚,畫面中心的佛、神儀容莊嚴、安詳、雍容、平靜,上下左右多為對稱式的意象符號展示,在宗教儀軌與特定形式中隱喻著特定意義和內涵,無疑,在作品中包容著宗教理念和民間精神因素,因而,在尼瑪澤仁筆下,作品顯得充實而飽滿,且令人心生敬畏。畫面往往以主佛為中心,周圍均為諸神、金剛、侍者,或法器奏鳴,或祥云繚繞,左右呼應、上下秩序井然,境界高遠、氣象超凡。在技法上用界畫之線和鐵線描,對圖中繁多意象加以精心勾勒,器物形狀與肌理,分別有致,韻味十足;線與色結合,線與面互為依托,線與意象在畫面既是整體關系,又分割著空間,造成有限畫面的無限性與豐富感;細細看去,不難發(fā)現,畫家筆下的線挺拔有力,富有彈性,既連綿不斷,又有輕重、粗細、緩急、頓挫的變化,不同物象質感在不同筆法、韻致與色彩中得到表現,意象的大小、前后、疏密互為參照、對比,構成了作品整體的節(jié)奏章法。尼瑪澤仁畢竟是在當代文化語境中成長并成熟起來的畫家,當代文化的多元性和豐富性,是他觀照事物的平臺和出發(fā)點,因此,他的宗教繪畫和描繪的佛神等,都被賦于了更為廣泛的人生意義,在作品中,或是追問“我們是誰,我們從哪里來,我們到哪里去”?或是在“生死”的困惑中,追問生命意義!或是表現天人合一之極境!譬如,他刻劃的綠度母與水月觀音,在柔和的線條與緩舒、流暢的節(jié)奏中,體現出精神之母的雍容華貴,身著珠寶瓔珞,身姿翩然并呈現為“S”型的造型,在柔美與嫵媚中,透出的卻是克己兼愛、寬大為懷,柔中有剛的普世價值。藏傳佛教中的度母,是慈悲、親和與寬容的象征,她在危難之際給人以救助,超度眾生,使她成為人類生命過程中最重要的存在,她感動著無數的生靈,深深嵌入到信徒的心靈深處;畫家依據精神表現的內在邏輯,在原色本真的表達中,使之更動人、更有意味情韻。
其次,是近乎工筆重彩的巖彩畫,無一例外的以表現雪域秘境為主題,營造了高原圣地的遙遠、神秘與圣潔。這類作品,構圖慎密、嚴謹有序,在寫實與寫意的意象創(chuàng)造中,不但表現了雪域圣地的奇詭壯麗,還在線條、色彩與塊、面關系間漾溢著記憶、眷顧與揮之不去的鄉(xiāng)愁,應該說,尼瑪澤仁筆下的雪域高原秘境,不僅是一個地域概念,還是一個在歷史巨變和時代轉型中變動不居的象征性所指,它們因而被賦予更多內涵,事實上畫家要表現的乃是一處永恒的“精神家園”的圣潔圖景。
正是在對這種精神家園的不斷回憶、凝望中,畫家不斷發(fā)掘、深化和眷顧著某種精神的東西,一些在今天日漸稀薄和匱乏的精神、情感和某些基本的價值被他在繪畫中不斷強調,在令人神往中潤澤著人們的心靈,這一切表明,畫家對故鄉(xiāng)的象征性表現包含著非常自覺的精神關懷。
在《朝圣路上》、《天路》、《有故事的土地》、《生命的選擇》、《天地間》、《空》、《荒月》、《生命》、《最后凈土》、《天際是歸舟》、《文成公主入藏弘佛圖》中,畫家以精湛、嫻熟的繪畫技巧,表現了高原的雪山、天空,以及人與牦牛,它們不是雪域高原原生態(tài)的逼真再現,而是一種簡約的規(guī)納與符號意義象征,其中帶有深切“感懷”式的傳統精神價值,毫無疑問,在高聳的雪山、深幽的峽谷、深重的蒼穹與藏民、牦牛等意象的結合中,表達的是對父母之邦的精神眷顧與回望。顯然,在深沉的色彩、強烈的對比與高曠深遠的畫而構成中,在近乎傳統中國畫的平遠、高遠和深遠的空間形式處理中,在藝術化了的自然景物中,在剛與柔、虛與實、疏與密、大與小、黑與白、冷與暖、遠與近的關系處理中,畫面中出現的不再是簡單地圣地秘境的還原,而是要讓記憶、眷顧與當下保持著某種必要的張力,使這種記憶具有某種精神資源的意義;畫家在自己的繪畫文本中,在自己精心選擇的意象中,在自己營造的神圣氛圍與圣潔境界中,欲要表現的不僅是深厚情感的真切感人的傳達,更著眼于對“天、地、人”宏大主題的個人解讀與闡釋;畫家表明的是,生命在這里誕生,生命在這里尋找并獲得意義,生命又在這里消逝并重獲新生……,在雪山、草原、蒼穹間蘊藏的是一種偉大的宇宙精神和生命演繹,因此,畫家以藝術手法、以深刻的思考去逼近“生死”這一重大命題,畫面中的明暗、喻示著生與死的輪回和邏輯運行,幾乎所有的黑暗部分,都隱喻著“死亡”是一個巨大黑暗,但在作品中,被表現為以陽光心態(tài)去坦然面對,并以陽光去照徹死亡的黑暗,這是尼瑪澤仁藝術中包涵的重大哲學命題。
這些樸素的、單純的,卻又最根本的精神與哲學在畫家作品中,還包蘊著更加豐富與更多的精神之謎。
我們看到,在尼瑪澤仁嘔心瀝血與苦心積慮構思的作品中,雖然有著自然的深情,卻又不止于抒情的層面,而是如本雅明所說,不被這“思念的情感”在精神上“主宰”,從“特有的社會發(fā)展必然性中,而不是從帶偶然性的個人傳記角度去追憶往日時光”;事實上,在當代,我們的心靈一方面離傳統越來越遠,另一方面,卻又非常渴望返回,渴望在傳統的精神世界與和諧的自然中安頓自己的心靈,這就是尼瑪澤仁繪畫藝術所要表達和所要追求的思想與品格。
惟有在一個相當開闊的層面上反思自然、反思文化、反思生命,才能產生如此令人驚嘆的藝術魅力和審美的理想圖景。
在尼瑪澤仁的繪畫作品中,另一個重要的部分便是他的水墨畫。尼瑪澤仁的水墨畫,遵循著傳統的“外而造化、中得心源”的基本觀念,以“離形得似”、“虛實相生”的藝術手法,表達著中國畫“以神寫形”、“以虛寫實”、“心物相融”的審美理想和藝術風范。
尼瑪澤仁,有著學院派畫家的學術背景,受過扎實、良好的基本功訓練和基礎學習,嚴謹而程序化的學院教育,培養(yǎng)了他很強的寫實能力和觀察生活的敏銳性,為他今后的創(chuàng)作奠定了堅實的基礎;當我們今天檢索畫家的作品時,讓我們深受觸動的是他作品中豐沛而淋漓的元氣、厚積薄發(fā)的資源儲存和靈感迸發(fā),了解了這一點,方能理解他的創(chuàng)作何以如此厚重;何以如此純粹?
寫意中國畫,用筆率性而為,在“似與不似之間”確立意象,用筆用墨講究“畫到生時是熟時”,并以“無法之法為至法”,以造境與離形得似的傳神為最高追求,尼瑪澤仁深諳“神和乃潤、氣厚則蒼”的寫意精神,在一筆一墨中都強調“筆墨齊下”與“形神兼?zhèn)洹?,并時時體現出個人對筆墨精神與文化內蘊的獨特把握;他的《大象之氣》、《黑白世界》、《阿媽的擠奶歌》、《失落的文明》、《家園》、《在遙遠的地方》、《雪域生靈》等水墨畫,用筆靈動、灑脫,用墨散淡如沒骨畫法,他常以濕筆為主,幾筆側鋒與提按,畫出馬或牦牛軀干,繼而用線勾勒出頭與四肢,在動感中畫出動物的郁勃生命,尼瑪澤仁的這種畫法的特點是——筆墨蒼潤、氤氳空靈,且體現出一種特定的節(jié)奏、韻律與力度;人物則用中鋒起筆,在提按轉折中,隨人物動態(tài)或側鋒、或散鋒騰挪轉動,使線條在一波三折中婉轉有致,增加了人物意象的神情意味,例如藏女的袍子,在如此用筆的干濕濃淡、“意到筆不到”中,既給人以形體感,又給人以質感,與點到為止的人物面部表情十分匹配;寥寥數筆的馬或牦牛,散發(fā)著墨韻的美感,細看則見出其中墨層、墨色的演繹與變化,在點線、墨色的互相作用中,畫面顯得豐腴飽滿,人與物則層次分明、疏密有致,筆墨則剛柔相濟、筆勢粗獷簡單,格調清新,盡顯寫意筆墨的美感與魅力。
尼瑪澤仁筆下的馬與牦牛,尤見風韻特點。他以大寫意的筆墨畫小寫意,既精微又不失大氣,,在率性而為中又見精致,在師造化的心態(tài)中面對對象,著意于探取天機意趣,人與物的筆墨表現豐潤郁勃、生機靈動而意味十足,因而耐人尋味,別有余韻。為達到神似效果,他每每大膽下筆落墨,小心收拾,不論人物、馬或牦牛,還是雪山冰川、草原牧場……,在筆墨上既有氣勢又有條理,收放自如;其用筆,則達到“四面出鋒”、“筆筆生發(fā)”的效果,倘若過于寫實,不夠放松與靈動,在刻意經營中,筆墨便會纖弱拘謹,過于粗放草率,而失去物象的神韻;在畫家同類作品中,筆線都是爽利而沉著,墨色都是鮮潤而厚重,且層次豐富、清澄秀潤;畫家把自己對高原生活的感受、體驗,提煉并升華為感性生動的生命形式,在筆墨的操作中,通過節(jié)奏、韻律與力度,增強墨色變化的豐富感,在干濕濃淡與疏密虛實的變化中營造統一關系,作品因而渾然完整,形神具足,氣韻生動,生機郁勃。
寫意繪畫,不是強調造型的結實與比例的準確,而是追求空間的自由,筆隨心運,強調感覺的捕捉與表達,以神寫形、以虛寫實,即“眼見為虛”與“意”者,心愿、意念也;“象”者,形態(tài),表現也;所謂“意在筆先,畫盡意在”,與“往往運思,中與神會,仿佛焉若軀和役靈于其間”等,都是以筆寫心,以墨寫韻的概念與原則,目的是擺脫三維空間與形而下對“形”的束縛,使“形”得到解放,以充分發(fā)揮水墨的即興式的情感迸發(fā)和隨機性、抽象性,達到讓“藝術返回自身”的理想境地。
在作畫時,尼瑪澤仁重視并強調畫面的內在節(jié)奏,因此,才能按排與確定意象關系的空間位置,進而生成作品總體的氣韻;謝赫《六法》的“氣韻生動”,乃是中國畫的根本要義;北宋韓拙的《山水純全集》則認為“氣韻生動”是繪畫首要所在,“凡用筆先求氣韻,次采體要,然后精思”,以形勢氣韻求其畫,形似自在其間;可以說,尼瑪澤仁在筆墨與形神之中求生機,求神韻、強調精神內涵的表達,并以“元人筆墨、運宋人丘壑,而澤以唐人氣韻,乃為大成的“法兼眾美”的心態(tài),博采眾長,構建并熔鑄了自己的藝術;在這樣的構建中,一方面他突出地體現了從自我出發(fā)的藝術表現特點,一方面,他又充分地發(fā)掘和深化了他所認同的精神與價值。
三
不同于他人的是,尼瑪澤仁歌唱的雪域藏民族與他們的“格薩爾”英雄情結,在近乎天簌之音的藝術表現中,還透出沉郁與蒼涼的基調;畫家在結構作品時,是緊緊捕捉到這一點,并做了變奏的處理,依據自己的認知與理解,賦于情緒的直覺變化,或沉重、或明朗、或粗獷、或婉轉,但這一切都不是人為的虛設,而是一種據實的寫意和情感真切的外化;雪域高原生存境遇雖然嚴酷,卻并不缺少人性的暖色,高原牧民一生雖負重而行,卻并不失去生活的詩意,尼瑪澤仁對此的理解,是十分獨到的。
尼瑪澤仁是在一種從容自然的心態(tài)中,情真意切地謳歌著雪域圣地與秘境民族的生存與世相的,筆墨間透出飽滿而內斂的唏噓之氣,更在于蘊含其間的質樸本真所映射出的人性精神,它們在畫面中向上舒展和擴張著,直視高原民族嚴酷而又樂觀的生活現實。雪域高原是藏民族的精神原鄉(xiāng),就藝術表現而言,對任何一位藝術家而言,如何在創(chuàng)作中突破自己,是一個必須面對的問題。在歷史的前進中選擇并表現雪域高原與藏民族的新生活與新面貌,已然成為尼瑪澤仁宿命般地永恒藝術空間維度和審美取向,在當代文化語境中,審視人的自然天性和生存狀態(tài),進而表現歷史或現實的深沉與厚重,文化的豐富性、復雜性和多元性,等等,是尼瑪澤仁置身精神原鄉(xiāng)的自覺生命書寫,在這里,對于自己太熟悉的高原和父老鄉(xiāng)親,他矢志不渝的選擇是——以人文情懷去做最貼近心靈的審視與追蹤。
歌德說過,“如果想要給后世留下點有用的東西,那必須是坦誠的內心的流露,必須把自身放進去,寫出自己真實的想法和觀點”,這就是尼瑪澤仁創(chuàng)作的原則。我們生活在一個需要沉淀和抒寫細部的時代,尤其是當喧囂和浮躁充斥人心的時候,怎樣有力地表現出一個時代生活的鮮活一面,是需要藝術家精確把握和呈現細部的;一般來說,用寫意的筆墨表現詩情意象與情緒化的內心世界,已經很不容易,而要靠它表現雪山、高原、牧民、牛馬等的生存詩意與精神面貌,其難度是可想而知的。藝術實踐告訴我們,用中國畫筆墨表現這些“前無古人”的東西,就要超越中國畫形式、筆墨既有的邏輯關系,打破約定俗成的千古限定,運用知性、感性將最初的感受、朦朧的意念化為典型性與個性化的符號、形式、結構等,并具體化為細節(jié)、細部的意象與空間關系;這里,需要的是,藝術家的功力、修養(yǎng)與藝術擔當,以及感受時代,把握歷史進程的視野和敏感。
尼瑪澤仁的繪畫,永遠的主題是永恒的雪域高原,圣地秘境,然而,藝術風格與手法是多樣的——唐卡、工筆巖彩、水墨寫意;但只要稍加注意,就會發(fā)現,它們實際上有著內在邏輯上的某種一致性,并隱藏在作品表象背后的深層結構之中;這不僅關系到作品文本的結構,更關乎畫家的繪畫美學和人生哲學,關乎他的自然觀、歷史觀、現實感和審美判斷力的強弱,而這種藝術理想、審美憧憬的實現方式與途徑,就是尼瑪澤仁筆下的雪域高原、圣地秘境、人與自然等生存世界的細節(jié)、細部的捕捉、提燒與藝術呈現,他的作品說明了一切。
歷史證明,優(yōu)秀的作品,總是藝術家努力匯聚并存留他所處時代的世界特征和豐富性的,并保存那些不易被察覺、最細微的、可能轉瞬即逝的事物;只有這些珍貴的“細部”,才能讓我們觸摸到生命與生活的細膩質地,體察到生存世界的多姿多彩與亙古永恒,這是一切優(yōu)秀作品的價值所在。
作為一個性情寬厚的畫家,一個對高原圣地懷有深切眷顧的游子,尼瑪澤仁在他的繪畫中呈現出來的詩情,那種凝聚在筆端的激情和敏感,點線,墨色揮灑的自由和快感,都進一步喚起他持續(xù)的、新的創(chuàng)造的沖動。在創(chuàng)作中,他以畫家的胸襟去面對這個世界,因此,才能透過生活和現實的肌理,捕捉到藝術創(chuàng)造的玄機和隱秘,而我們則從中感受到一種撲面而來的生命元氣和人性本質的力量。
面對尼瑪澤仁的繪畫,我們不由得會問:
一個藝術家最根本的力量在哪里?
不言而喻,真誠、智慧和激情;現實永遠沒有恒定的答案,結果也未必總是出人意料,人性的真、善、美才是歷史和現實的必然,而藝術家的責任與使命關鍵在于,以藝術的方式給心靈以凈化,并讓生命有所擔當。
尼瑪澤仁和他的藝術,給我們如是啟迪。
文/徐恩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