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我以為會跟她在一起很久，就象一架加滿了油的飛機一樣，可以飛很遠。誰知道飛機中途轉(zhuǎn)站…… ”
很多感情的開始，都是緣于邂逅，然后，幾乎是毫無理由的，兩人墜入了愛河。而此后的結(jié)局，往往不盡人意。也許就是有那嗎一些事，是只能懷著美好的憧憬的。
梁朝偉的故事就是這樣。
他小心翼翼的呵護著這段感情，他稍嫌內(nèi)向的性格往往使他習(xí)慣于從細節(jié)上去關(guān)心對方的感受。他堅持每晚為戀人買廚師沙拉，是為了她好；他受了老板的蠱惑，變換口味，也是為了她好。然而，他的細心與體貼，并沒有成就他的幸福，反而斷送了他的感情。
“她說想換換口味，也對啊，宵夜都有那么多選擇，何況是男朋友呢？”
也許是她在變換口味中受到了啟發(fā)，嘗到了甜頭，滋生了憧憬。憧憬的誘惑力是不可估量的。于是，她毫不猶豫的走了。
從此，她的餐桌上換上了一杯黑咖啡。
從此，他開始了對肥皂毛巾等生活用品夢囈式的自嘲。
（“你知不知道你自己瘦了很多??？”
“以前 嘟嘟的，你看你現(xiàn)在”
鏡頭一轉(zhuǎn)，梁正對一塊香皂在說話。
“整個都扁了，何苦來呢，要對自己有信心嘛”
梁繼續(xù)對一條濕乎乎的毛巾說
“我叫你不要哭嘛，哭到什么時候呢？做人要堅強點嘛，你看看你，象棵菜一樣躺下來，象什么？”
“我?guī)蛶湍惆?/span>”（把毛巾擰干，掛起來）
“現(xiàn)在是不是舒服點？”
梁開始對布玩具說話
“怎么不吭聲??？”
“別生她的氣啦”
梁手中換了另外一個巨大的白色長毛狗
“每個人都有不清醒的時候，給她個機會，好不好？”
梁對一件襯衣說話
“是不是很寂寞??？”
“才幾天嘛？用不著弄成那樣子嘛”
“很冷嗎？來，我來給你點溫暖”
梁開始熨衣服 ）
他或許后悔過，但有些事情是有必然性的，就如她的離開。她既然能夠那樣的來，為什么不能夠那樣的走呢？（這種必然或如死亡，形式可能不同，時間、地點可能迥異，但它實實在在是人類最大的必然。） 我很認真的在聽他對那些生活用品說了什么，也大致能夠體會他的情感。
人總是要不可避免的習(xí)慣某種生活，然后不可避免的為某些改變付出感情的代價。我經(jīng)常在電影中看到一個人在失去伴侶后躲在空蕩蕩的屋里的角落處痛哭。他是在為伴侶悲痛，又何嘗不是對習(xí)慣的生活被改變后將要面臨的未知的恐慌呢？
“自從她走了之后，家里很多東西都發(fā)生了變化。”
“有時候我會回家吃飯，因為每一次回來我都可以有個希望。她以前很愛突如其來從衣柜里撲出來嚇我，最近少了很多，也對啊，玩多了也膩啦。不知道她會不會躲在廁所里呢？ ”
每每看到這樣的臺詞，就不免的對他產(chǎn)生同情。他這種自我解脫，有點病態(tài)，但來的真切。要完全克服一種習(xí)慣，需要一個過程，特別是要克服某種生活的時候，任何的竭斯底里，任何的纏綿悱惻都是可以接受的。
（五）
“如果一個人給你這樣的登機證，你會讓他上飛機嗎？日子是今天，可惜弄濕了，又不知道去哪兒的，你知不知道？”
有一個公認的道理：忘記一段感情最好的辦法是開始一段新的感情。
雖然，梁朝偉在這段新的感情中處處處于被動，但在最后，仍是坦然的面對并接受了她。
王菲出現(xiàn)的時候，他心里仍想著那個空姐，以至于王菲為他所做的一切，都被他歸根于自己的感覺。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上班的時候忘了關(guān)水龍頭，還是房子越來越有感情。我一直都以為它很堅強，誰知道它會哭得這么厲害。一個人哭，你只要給他一包紙巾，可是一個房子哭，你要多做很多功夫。”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天氣變了，我開始覺得很多東西都不同了。”
他或許并非不知道生活的變化，只是因為心里仍在想著那個空姐，而從心理排斥這種變化。這很正常，因為感情是有排他性的。王菲的熱情與執(zhí)著最終打動了他。
“那天下午我在家里大掃除，我好象在清理跑道，準備另一架飛機的降落。”
他做出這種決定，是很需要一番斗爭的，對于他那樣自閉的性格，任何感情的傷害都是刻骨銘心的。他和她約在“對面的加州”，但是，她爽約了。他沒有看她留給他的信，“因為有些事情需要時間去接受。”那是一張登記證，他把它丟下，舍不得，又撿起來，但雨水已經(jīng)模糊了字跡。他將永遠不知道登機的地點，也不會知道，在遙遠的加州，她在等著他。
“其實她不過到錯了地方，那一夜，我們分別都去了加州，當中卻有著15小時的時差?，F(xiàn)在是加州上午11點，到了晚上八點，不知道她會不會記得和我有約。 ”
有人說，悲劇分偶然性的和必然性的兩種，像《羅密歐與朱麗葉》就是屬于偶然性的悲劇，它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悲?。弧秺W塞羅》則是屬于必然性的悲劇，即性格悲劇。梁朝偉扔掉那封信，是其內(nèi)向害怕再受傷害的性格使然，他拋棄了重逢的所有希望，只能被動的陷入等待。如果不是王菲的率性，那故事的結(jié)局，將會是另一種悲戚。
所幸，王菲已經(jīng)改變了他，他變的積極起來，嘗試另一種生活。一年之后，她回來了。
然后，只留下我們的想象。
（六）
“其實我那天去過那里，我知道八點鐘很多人，我七點十五分就到了，那天外面下很大雨，那天雨很大，我望著玻璃窗，我看見落雨的加州，我突然好想知道另一個加州是否有好陽光，所以給了自己一年的時間。今天和那天一樣那么大雨，望著玻璃窗，我只是想念一個人。不知道他有沒有打開那封信呢？”
王菲是個很率真很熱情的女孩。那首貫穿始終的《California Dreaming》，一如她的歡快活潑。她敢愛敢恨，對生活有著美好的憧憬。她幾乎是毫無鋪墊的就愛上了梁朝偉，然后偷偷的幫他收拾房間，試圖改變他的生活。她的積極與熱情打動了他，當他們即將正式開始一段感情的時候，她選擇了先去體驗一種生活：去加州，那是她的一個夢想，她沒有為感情犧牲自己，而是把它牢牢的纂在手中。一年后，她又回來，繼續(xù)那一段感情。她的自我而富于主張，使她的形象充滿活力，并徹底的改變了梁朝偉的自我封閉。
一切，她都贏了。
（七）
影片在歡快的《California Dreaming》中結(jié)束。
金城武、梁朝偉，似乎都得到了他們所想要的。得到的基礎(chǔ)，是放棄舊日的感情。割舍，似乎是種生活的必然，人若想成功的經(jīng)營一段感情，就必然要擺脫一切束縛。把自己綁的太緊，徒然使自己感到悲壯，那是一種自虐式的自戀情節(jié)。到最后，仍需要自我解脫。反不如積極一點，一切都是新的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