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握著手機的你，請迅速回答一個問題：
你每天會打開多少次朋友圈？
你的大腦開始飛速運轉(zhuǎn)：早起刷一發(fā)，看看昨晚睡覺之后有沒有什么漏掉的消息；上班/上學路上沒事看看訂閱號，順便甩幾篇到朋友圈，Mark一下可能會有料的文章；一天中忙碌的間隙，發(fā)個狀態(tài)吐槽一下，順便看看還有沒有比自己更慘的；傍晚躺在床上，給朋友們點一圈贊以示“朕已閱”，有心情的話跟世界說聲晚安……這樣一想，貌似一天中刷朋友圈的次數(shù)，數(shù)都數(shù)不過來?。?/span>
中槍請舉手~
除了朋友圈之外，微博也是社交網(wǎng)絡的半個承包商，大家除了曬自己的吃喝玩樂，對明星們的衣食住行也在時刻關注著。而微博小紅人們，也毫不吝嗇地曬著自己的日常。常見的有這樣的：
有這樣的：
還有……這樣的……
互聯(lián)網(wǎng)創(chuàng)造出的共有的社交環(huán)境，讓分散在各地的網(wǎng)友們產(chǎn)生了一種特殊的歸屬感。為啥我們會如此癡迷于分享自己的信息，打聽別人的八卦呢？今天阿信就幫你答疑解惑。原來你的這些行為，早早地就寫在你的基因里啦！
這個問題的解答分為三個組成部分，都有著根深蒂固的行為根源和歷史根源。
① 人類作為靈長類動物， 天生就是社會性動物。
靈長類動物大腦的進化似乎專門是為了加工社會信息， 使它們組成的群體能夠更有效地運作。
②人在社交關系網(wǎng)中評估和維持自己地位的一個主要方法是與別人交流信息和交流關于別人的信息（ 即流言）。
人通過傳播流言，可以宣示自己在群體中的地位，表現(xiàn)自己有知識、有信譽，是可交的同盟或朋友。簡言之，和別人建立關系， 和他們交流信息，這是人的本能。
③媒體技術的發(fā)展。
書寫的發(fā)明使識字的人得以擴展信息交流的時間和空間，把當時不在場的人也包括進來。能瞬間到達全球的互聯(lián)網(wǎng)尤其高效，用戶間交流信息因此而變得空前地輕而易舉。但互聯(lián)網(wǎng)絕非第一種維系此種社交媒體環(huán)境的技術，它不過是人類發(fā)現(xiàn)的最新、最高效的辦法，用來滿足他們自史前就有的渴望。
所以，社交媒體之所以令人欲罷不能，溯其原因，一部分是因為在 3500 萬年的進化過程中，猿猴和其他靈長類動物社會性大腦的進化；一部分是因為約 10 萬年前人類有了語言之后流言的傳播 ；還有一部分是因為約 5000 年前書寫的發(fā)明。 它們構(gòu)成了三個古老的基石，2000 年來一直支撐著分享型的社交媒體，無論是羅馬時期使用莎草紙卷，還是今天借助互聯(lián)網(wǎng)。 且讓我們一個個看下來。
社會性大腦的進化
所有靈長類動物都有一點特殊的地方，人類尤甚。與其他動物比起來，它們的大腦相對于身體特別大，而且，多出來的腦容量主要用于容納大腦一個特別的部分：新大腦皮層。它負責行使高等職能，如空間判斷、感官感受和有意識的思想。
靈長類動物除了大容量的大腦，還有另一個與眾不同的特點，那就是它們的社會性 ： 它們?nèi)壕?，社會體系異常復雜。比如，它們會彼此結(jié)為同盟，并能有意地進行欺騙， 這要求有能力對另一個同類對世界的看法作出假設。群居比獨居更安全，因為有更多的眼睛發(fā)現(xiàn)捕獵者，有更多的手打退競爭者。但各個成員必須要兼顧自己的需要和群體的需要， 不能只管自己。群體的成員必須彼此合作， 了解并預見其他成員的需要， 同時在群體內(nèi)聯(lián)盟不斷變化的情況中建立并維持自己的立場。
看哀家美不美？
靈長類動物通過稱為互助梳毛的行為來維持這樣的聯(lián)盟，或是一對一互相梳理，或是分為叫作“同盟”的小組彼此梳理。在最簡單的層面上，梳毛是從對方的皮毛中清除小蟲，或寄生蟲，或小土塊。但靈長類動物花在梳毛上的時間遠遠超過了純粹的衛(wèi)生所需，某些靈長類動物醒著的時間有 20％是花在梳毛上。它們之所以這樣做的部分原因是梳毛能帶來快感。享受了對方給自己梳毛后，作為報答，通常也會為對方梳毛。靈長類動物利用互助梳毛來和群體中幾個其他成員建立起牢固的聯(lián)系。通過選擇給誰梳毛，梳多久，以及允許誰在一旁觀看，它們還可以發(fā)出社會性信號。各個梳毛同盟間成員經(jīng)常流動，能幫助解決和預防沖突，把整個群體緊密地聯(lián)結(jié)在一起，降低了所有成員遭捕獵者獵殺的可能。
研究表明，欺騙性行為發(fā)生的次數(shù)也與新大腦皮層的體積有緊密的聯(lián)系，進一步證明靈長類動物新大腦皮層體積較大的好處在于使它們能夠?qū)θ后w的其他成員進行較為復雜的分析和操縱。人的大腦是社會性大腦，特別善于分析群體中朋友和對手不斷變化的意圖和傾向。我們的大腦就是為了建立社交關系網(wǎng)而生成的。
分享是人的天性
這樣的理論如何應用到現(xiàn)代人身上呢？我們和其他的靈長類動物不同，已不再聚群而居， 四處游蕩，也不每天一連幾個小時在朋友的頭發(fā)里捉虱子。然而，促使靈長類動物大腦進化的群體和使它們密切相連的梳毛行為在現(xiàn)代社會中的對等比比皆是。 鄧巴分析了類人猿的大腦體積和群體規(guī)模后得出結(jié)論說，鑒于人類新大腦皮層的體積， 人類群體的平均規(guī)模應是 148 人，四舍五入為 150 人。
但對人類來說，梳毛已不再主要是肢體的活動。在史前的某個時刻， 人類不再彼此動手梳毛， 而是開始使用另一種梳毛方法，那就是言辭，具體來說是交流關于他們的社交群體中其他成員的“ 社會信息”，也就是流言蜚語。流言蜚語是異常豐富的社會情報來源，無論是關于傳話的人還是關于流言涉及的人。因為我們的大腦天生就是為了加工這樣的信息，所以我們才對交流此類信息如此樂此不疲。
這樣喋喋不休地交談對群體的成員和整個群體都有好處。個人可以更及時地了解群體內(nèi)不斷變化的聯(lián)盟 ；把準確或有用的信息傳給他人，可以幫助確立自己作為可信的盟友或合適的配偶的地位 ；整個群體可以比較容易地發(fā)現(xiàn)哪些人占別人便宜，不肯分享資源， 或以其他的方式違反規(guī)矩。交流社會信息確保即使沒有目睹惡劣行為的人也會很快聽說， 犯錯的人就會受到嘲笑和孤立的懲罰。 在現(xiàn)仍存在的狩獵 - 采集社會里， 似乎就使用這樣的玩笑嘲謔來壓制內(nèi)部競爭，鼓勵協(xié)商一致，以維護游動群體內(nèi)的平等。 若是群體的一個成員試圖對別人指手畫腳，或無理地要求得到食物或其他資源， 伙伴們就會溫和地戲弄或嘲諷他，表示大家覺得他不知天高地厚。流言像梳毛一樣， 是至為重要的社會黏合劑。
人類對于分享信息的需求之強烈，哪怕是樹洞也ok
鄧巴甚至提出，人類發(fā)展語言的動力是要交流社會信息，不是為了通知別人哪里可以找到食物，或協(xié)調(diào)狩獵活動，因為使用語言能高效地維系社會紐帶，進而擴大群體規(guī)模（ 也能提高群體安全）。他說：“語言之所以得到發(fā)展，最可信的原因是要借語言建立社會紐帶， 其基本用途是交流有關社會團體內(nèi)各種關系的信息” 無論交流社會信息是否真的是語言發(fā)展的驅(qū)動力，看起來它確實是語言的主要用途：根據(jù)觀察研究，它約占人類自發(fā)交談的三分之二。說別人的閑話經(jīng)常被視為不光彩的事，是浪費時間，是造謠傳謠。 但是， 與社交圈子內(nèi)的其他成員分享信息看來是人性的一個中心特點。
共用媒體的發(fā)端
在現(xiàn)代社會中，社會信息的交流不僅限于實際在場的人之間。正如傳播流言是遠距離的梳毛，各種形式的媒體使得傳播流言也可以遠距離進行，可以借助媒體捕捉信息送往遠處，或流傳后代。我們可以通過打電話、寫信或上網(wǎng)的方式和朋友交流社會信息。報紙、雜志 電視和數(shù)碼媒體也使我們能夠追蹤（或至少自以為能夠追蹤）電影明星、政治人物、商界領袖和其他名人之間社會關系的千變?nèi)f化，即使我們從未見過他們本人。
我們生來就愿意和朋友談論熟人的財務情況、性生活、交的朋友、與別人的糾紛等等這類事情，追星或追蹤名人只是這種欲望在社會層面上的反映?？磥?，人由于天性所致，會利用一切可能的手段分享這類信息。然而，10萬年來的大部分時間內(nèi)，或者說自從語言出現(xiàn)以來，傳達消息的唯一手段就是語言。直到 5000 年前， 書寫的發(fā)明才提供了與他人交流信息的新手段。
推動書寫發(fā)展的不是傳話的人，也不是講故事的人或詩人，而是會計。 最早的書寫制度發(fā)源于新石器時代，那時人類剛剛開始從狩獵和采集的游動式生活轉(zhuǎn)向以農(nóng)業(yè)為基礎的定居生活。這一過渡始于公元前 9500 年一個被稱為“ 肥沃月灣”（ Fertile Crescent） 的地方，這個地方從今天的埃及向北伸展到土耳其東南部，又折轉(zhuǎn)向南到伊拉克和伊朗接壤的地方。在這個地區(qū)，書寫似乎是從使用黏土制成的小籌碼計算糧食、綿羊、 牲畜這類農(nóng)產(chǎn)品交易的做法發(fā)展而來。
開始時， 這種原始的書寫形式不夠靈活， 無法記錄人的話語， 只用于記賬。 最常見的符號用來代表面包、 啤酒、 綿羊、牲畜和紡織品。 每一塊黏土板不像是一篇文章， 更像數(shù)據(jù)庫中的一份記錄。 但是在后來的 500 年間， 書寫發(fā)展成為一種更加有力、 表達能力更強的媒體。
已知最早的信件就是這個時期寫的。在埃及，信件用墨水寫在莎草紙上，那是用莎草這種植物的莖髓做的像紙一樣的材料 ；也有的信寫在叫作“ ostraca” 的陶器碎片上。美索不達米亞地區(qū)的信是用楔形文字寫在巴掌大的小黏土板上的。信件的篇幅通常只有一版，這就限制了信息量。它們也不是現(xiàn)代意義上的信件，即由寄信人寫給收信人看的文字，而是記錄和轉(zhuǎn)達寄信人給收信人口信的手段 ；寄信人的一頭讓抄寫人把說的話寫成文字，收信人的那一頭再把文字變回話語。
古希臘人有思辨性的政治和知識文化，識字率也高得異乎尋常，是他們創(chuàng)造了第一個基于書面而非口頭信息的社交媒體文化。書寫被視為對言辭（ rhetoric） 至高無上的地位的威脅，而言辭是希臘文化的核心。政治、法律和哲學上的見解都是通過面對面的對話和辯論來表達的。希臘詩歌和戲劇源遠流長的傳統(tǒng)就是以口語而不是以書面語為基礎的。
關于希臘反對書寫的理由， 柏拉圖在公元前 4 世紀寫的兩本書——《 斐德羅篇》（ Phaedrus） 和所謂的《 第七封信》（ Seventh Letter） ——中作了闡述?！?斐德羅篇》 取柏拉圖的老師蘇格拉底和一位名叫斐德羅的人對話的形式。 蘇格拉底抱怨說， 書寫使人不再需要記憶， 因此而削弱了大腦的功能， 造成“ 學習者靈魂的健忘， 因為他們不再運用記憶力 ； 他們將依靠外部的書面字詞， 自己不再記憶”。 蘇格拉底還指出， 書面的文字無法回應提問（ “ 你若是問他們問題， 他們只保持莊嚴的沉默”）， 并容易受到誤會或曲解（ “ 他們?nèi)羰窃獾藉e用或濫用， 并沒有父母來保護 ； 他們也無力自我保護或為自己辯護”）。 蘇格拉底承認， 書面文章有其用處，“ 是防止年老健忘的寶貴記錄”，但他對文字更多的是感到擔憂。 他擔心依靠書面文件的人會“ 聽聞許多事情卻毫不受益， 他們會看起來無所不知， 其實卻一無所知”。
當時的情況同近幾年來對數(shù)碼媒體的利弊表示的擔憂顯然非常相似：一方面，現(xiàn)在快速獲取信息比過去容易得多，但既然只要上谷歌搜一下就能得到信息， 為什么還要費力去記住任何東西呢？ 在這兩種情況中，新技術都被視為沒有必要，是懶人的拐棍。事實上，兩者都擴展了人的思想，因為它們使人不必把一切都記得精確無誤，如有必要，可以從文字來源中查找記不清楚的信息。
柏拉圖的論點得以延續(xù)至今，是因為他把它們寫了下來，這真是諷刺。不過柏拉圖使用了一種過渡形式：只是用文字把口頭對話記錄下來。 同樣，在柏拉圖的時代，人們開始不僅喜歡看戲，而且喜歡讀劇本。在這里，文字也是用作話語的代理。不過，希臘文化被羅馬文化破壞性吸收之后， 關于采用書寫文字的任何擔憂都已不復存在。 古羅馬的識字普及率不算太低，受過教育的羅馬人無論在正式還是非正式的場合使用書寫文字都滿懷信心。 舞臺已經(jīng)搭好， 就等首個社交媒體閃亮登場。
本文摘編自《從莎草紙到互聯(lián)網(wǎng)：社交媒體2000年》
（英）湯姆·斯丹迪奇 著 | 中信出版社 2015年11月
圖片來自網(wǎng)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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