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小時候我們都學過《格林童話》,聽過媽媽講《小紅帽》的故事。在年少不經事的年紀,被里面的“狼外婆”嚇得睡不著覺。
可現實版的“狼外婆”李微漪,卻用親身經歷重新譜寫了一篇自己與小狼崽的《格林童話》。她把小狼崽的名字,命名為“格林”,自稱“格林媽媽”。
這是一個穿越了十年,凄美又感人的救贖故事。
2010年4月,作為野生動物畫家的李微漪,來到了她夢寐以求的自由熱土若爾蓋草原。那里綠草茵茵,白云悠悠,雪山皚皚,是她創(chuàng)作的不二之選。
只是沒想到,她剛到這里就被草原上傳來的狼王故事所吸引:
狼王為下幼崽的母狼尋找食物,結果誤入了牧民的捕狼夾。狼王悍然斷腿而逃,結果還是沒有逃過牧民的圈套,最后被殘忍捅死。
母狼知道后,無奈自己無法養(yǎng)活狼崽,甘愿吞下毒肉,為夫殉情。在死之前,用最后一口氣抓爛了自己的皮毛,不想讓牧民拿去獲利。
李微漪聽到這個故事后,無不被感動與震撼,想到雙雙落難的公狼和母狼,心里更惦記它們留下的一窩小狼崽。
就在聽到故事的那一刻,李微漪決定去尋找?guī)ё呃轻痰娜恕?/strong>
她頂著草原上的烈日與大風,換上了牧民的服裝,跟隨知情人給出的零星線索,踏上了尋找小狼崽的道路。
皇天不負有心人,在她狂奔了三天三夜后,她終于如愿有了小狼崽的線索。但小狼崽的近況,卻不容樂觀:
六只小狼崽,因為失去了媽媽和爸爸,死了五只,最后一只也到了奄奄一息的地步。
當李微漪看到這只小狼崽的時候,它一動不動地躺在草地上,氣息微弱,感覺隨時都要斷氣。
李微漪悲從中來,放聲長嘯。沒想到這一聲酷似狼媽媽的叫聲,卻讓小狼崽打了一個激靈,緩緩睜開了眼睛,朝著李微漪的方向,努力地爬了過來。
當爬到李微漪敞開的懷抱中時,小狼崽就像回到了媽媽的懷抱一樣,使勁地拱著、鉆著、舔著。
這個對動物有著天生敏感的女生,清楚地知道,小狼崽把她當作了“媽媽”。
有著救助狗仔經歷的李微漪,給狼崽催便后,又成功給它喂下了食物。經過幾天的細心呵護,小狼崽虛弱的身體也慢慢開始恢復。
但大草原上的救助條件有限,無法給予狼崽良好的救助措施,所以李微漪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帶它回城市。
李微漪的家在成都。在帶著狼崽回成都的路上,她的心情十分的忐忑。
狼畢竟不是狗,它們天生野性,沒有被馴化。小時候還沒有什么,不會對人造成多大的攻擊性,但隨著它慢慢長大,野性也會慢慢釋放,那時候能不能控制得住,李微漪也沒有十足得把握。
但當她想到,如果把狼崽就這樣放在大草原,任憑它自食其力,小狼崽肯定是活不下去的。所以,她無論如何都要把狼崽帶回城,走一步看一步。
02
小狼崽進城后,李微漪在朋友亦風的幫助下,把它安置在一處閑置的公寓里。
一個還未滿月的小狼崽,就這樣在城里有了家,有了兩個心懷大愛的家人。它也有了自己的名字—格林,英文名叫“Green”。
那是小狼崽眼睛的顏色,更像極了大草原無邊無際的顏色。
李微漪也自稱自己是“格林媽媽”。自此她和狼的故事,在城市里上演。
隨著格林一天天長大,也讓李微漪傷透了腦筋。
開始長牙齒的格林,會像幼犬一樣,為了磨牙咬斷家里的電線,還上躥下跳的打爛家里的瓶瓶罐罐,拽著李微漪的長頭發(fā)蕩秋千……把家里弄得一片狼藉。
但李微漪從來不對它發(fā)火,有時候裝作生氣的樣子,格林看到后居然會撒嬌在地上打滾。這讓原本就沒有生氣的李微漪,更是哭笑不得。
就這樣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了,每天李微漪都會陪著格林玩,玩累了就抱著它進入夢想。
可隨著格林慢慢長大,麻煩和危險也隨之襲來。
格林不是狗,雖然它從小像狗一樣和人生活在一起,被馴服,與人親近。但隨著年齡的增長,它的本性、它高傲的血統,還未出生時就融入骨子里的狼性,也慢慢展露了出來。
它倔強、執(zhí)著、孤傲、勇敢,以及對自由的強烈渴望,都讓李微漪看在眼里。
它會在和李微漪散步的時候,不愿帶狗繩。無論李微漪如何軟硬兼施,它都誓死不從;
它會破壞李微漪父親的菜地,去小區(qū)里的連池抓魚,還會偷搶鄰居從超市買回來的生肉;
它會在夜黑風高的夜晚,爬上李微漪的樓頂,仰天長嘯,讓李微漪常常被投訴。甚至她的家門口還時常被堆積垃圾,被鄰居因“疑似養(yǎng)狼”而報警……
可李微漪從來都沒有因為這些而打罵過格林,相反,她非常尊重格林的“狼性”。
她理解格林不愿栓狗鏈,是因為它不想像狗一樣被奴性。對于狼來說,自由至上的信仰是堅不可摧的。
為了保留格林的“狼性”,李微漪甚至想辦法去激發(fā)格林的野性,保留它最原始作為狼的本性。
她開始給格林喂活雞,訓練它藏食。即便在這過程中,她經常被格林誤傷,她也不忍心剪掉格林的爪尖。
但格林畢竟是一匹生活在城市里的狼,它對自由的向往隨著年齡的一天天長大,連李微漪都無法控制。
它會偷偷跑出去,在馬路上亂跑,影響社會治安和秩序,每次都讓李微漪感到驚恐和害怕。
來回思考良久后,無奈之下,李微漪只好做了一個艱難的決定:
把格林送回它出生的地方—若爾蓋草原,讓它真正像狼一樣自由自在的生活。
李微漪是偉大的,當格林需要她的時候,她義不容辭地保護著格林。當格林長大,能獨當一面的時候,即便她有再多的不舍,她也要讓格林重歸自然。
03
李微漪送格林回歸自然的路,也并沒有我們想得這么容易。
2010年的秋天,李微漪帶著格林開始了在草原上安營扎寨的生活。
李微漪清楚的知道,格林離開自然和狼群太久了,如果不訓練它的狼性,它是無法在草原上生存下來的。
就在這樣,李微漪帶著格林住進了朋友在草原上的獒場,忍痛將格林丟進了它的天敵藏獒群里。
初入獒場的格林,每天都會遍體鱗傷,甚至幾次連小命都不保。但在這段時間里,它也學會了察言觀色,與猛獸斗智斗勇,最終在藏獒群里取得了一席之地。
在獒場的生活,也激發(fā)了格林更多的天性,它再也不是天天在李微漪懷里撒嬌的“小狼狗”了,它是一匹狼,一匹真正的狼,草原上至高無上的王者。
但李微漪也漸漸發(fā)現,雖然格林有了捕食的能力,但它因為和人類生活太久了,很多習性更像“一條狗”。
它在撲食獵物的時候,會對著獵物狂吼,虛張聲勢的樣子完全和狗一模一樣。而狼的天性,是蹲守是進攻。
為了讓格林能重回狼群,真正融入狼群,李微漪把危險和害怕拋擲腦后,也不知道是從哪里來的勇氣,它居然決定帶著格林去狼山。
為了尋找狼群,李微漪睡過葬場、遇過陷阱,也迷過路。但她堅信地認為,只有讓格林重返狼群,它才能真正成為一只狼,才能完全激發(fā)出它的狼性。以后即便沒有她,格林也能好好的生活下去。
但在狼山1個多月的時間里,格林夜夜呼喚著同伴,但始終沒有被狼群所接納。無奈之下,李微漪只好帶著格林回了草原,再尋時機。
直到2010年的冬天,李微漪覺得這是最好的機會了。因為冬天是狼群集結的時候,也是狼群寬容度最大的時候,最容易接納新同伴。
如果這次不去,格林將會獨自艱難的生存半年以上。所以李微漪又一次踏上了去狼山的路,這次她帶上了亦風。
好在,熬過了一個又一個寒冷又缺食的日日夜夜后,格林終于在某天的午夜時分,默默走出小屋,一聲狼嚎響徹山谷。在山谷的另一邊,一聲狼嚎也隨之附和。
李微漪清楚的知道,這是狼群接納格林的聲音,她和亦風興奮不已在窗里看著格林,一步步走向狼群。眼里帶著淚和笑。就像看著長大離家的兒子,獨自遠行一樣。
格林回頭看了看它們,不舍地踏出了埋在雪地里的前肢,踏上了它離開人類的第一步。
04
當年第一次聽到這個故事的時候,早已淚流滿面。從未想過,草原上高傲自由的狼能和人類呆在一起,并延續(xù)了一段母子情。
格林走了,李微漪也重回了城市,過上了正常人的生活,但她無不時時刻刻都思念著格林。
原以為他們再無交集,但李微漪和格林的故事,在2013年有了下文。
2013年的某一天,李微漪突然聽聞格林被捕。李微漪連夜趕回草原,在苦苦尋覓了一年后,終于在一次狼群捕食的時候見到了格林。
見到格林的那一刻,李微漪不敢認,因為格林長大了,再也不是她隨時能抱在懷里的小狼崽了。格林也好像發(fā)現了她,捕食結束后,站在遠處望著她。
李微漪依然像小時候喚格林一樣,讓它過來讓媽媽抱抱。但格林不但沒有往前,反而往后退了幾步。
最終格林帶著妻女離去,在格林轉頭的那一秒,李微漪看到了它眼角劃過一道光,那是格林的眼淚。
后來李微漪才從牧民的口中得知,格林的四個孩子,有三個都被人殺死了。格林的內心有了對人的恐懼與恨,即便那個人是李微漪,它也不敢再輕易地接近。
從那次短暫的相遇后,李微漪再也沒見過格林。當別人問她怪格林不?她說:
我不怪它,反而我的心涼涼的。
格林變了,不是它的體型,而是它的眼神。
那眼里的神采由愛變成了痛,我從來沒想過格林會用這種眼神看我。
這次的相遇給李微漪的觸動很大,那次她重返草原時,草原的變化也很大。
狼山的背后修了一條六車道的公路,直深草原腹地,游客和盜獵者都能進去,狼群唯一的生存之地也遭受了破壞。
為了保護格林,為了保護像格林這樣生活在草原上的狼,她專門成立了救助站,每年都會在草原上待一段時間。
后來李微漪和格林的故事又戛然而止了,當我再次聽到李微漪的消息時,已經是她救助格林的十年后。
2020年8月,李微漪再次在草原上見到了格林。
值得慶幸的是,格林沒有像7年前對她產生恐懼,而是定了定神,聽到暗號認出她后,風一般地跑到了她的懷里,李微漪也抱著格林久久不肯撒手。
李微漪在采訪中說,十年了,格林老了,她也老了,如果十年前沒有遇見格林,她的孩子可能已經會打醬油了。
但格林改變了她的人生,格林也讓她的人生圓滿。
她還說:
如果有一天我們在草原上見不到格林,那也是很自然的一件事。我估計格林也不會讓我們見到它最后的時刻。
所以經常有朋友問我,格林怎么樣了?我想終有一天我會回答不了這個問題。
因為終有一天我們會再也看不到它。但我覺得它這一輩子,活得是值得的,它的眼睛里是有光的。
十年后,李微漪也把她和格林的故事,寫成了書《重返狼群》并拍成了同名電視劇。
十年過去了,當再次聽到李微漪和格林的故事,我依然會淚如雨下。我知道他們的故事還將繼續(xù),還未完待續(xù)。
從李微漪的身上,我也終于讀懂了什么叫大愛。那是一種超脫了人與人的感情,更超脫了動物的天性。
希望我們從李微漪與格林的故事中,能善待自然,更善待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