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只有在立遺囑的時候，才能明白哪些事要珍惜。”
“我是生的守門員，你是死的擺渡人?！?/em>
“不能告別，就是一輩子的遺憾。”
這幾句臺詞，你最近是不是經(jīng)常能在網(wǎng)上刷到？
它們，都出自B站今年出品的自制劇《三悅有了新工作》。
作為國內(nèi)首部聚焦95后遺容化妝師職業(yè)的劇集，“三悅”沒有流量演員的班底，題材也很小眾。
一開分，卻一舉拿下了豆瓣8.3！
前幾天，在廣州大學的爆火選修課生死學課堂上，這部劇的片段還被作為素材播放。
這個特殊的課程，一度躥上熱搜榜。
授課教師胡宜安解釋，開設“生死學”這門課程，是為了解除死亡的神秘性，賦予死亡神圣性，讓學生更加珍惜生命。
而《三悅有了新工作》這部劇的特殊之處就在于，雖然是探討生死的劇集，它并不沉重，而是用很溫馨、輕松的呈現(xiàn)方式，去教會人理解生死。
三悅就是我的嘴替
女主趙三悅，是個95后廢柴少女。
一出場，就讓不少人直呼“世另我”。
每天宅在家里不疊被子，不洗頭，吃完泡面就堆在墻角。
唯一的快樂來源，是躺在床上刷手機。
是不是你在家的狀態(tài)？
只要和老媽一對話，不出三句必吵架。
她還為自己總結(jié)了一套躺平哲學，“想卷的努力卷，想佛的盡情佛”。
因為畢業(yè)求職屢屢碰壁，三悅已經(jīng)頹喪在家啃老了一年多了。
她對未來沒有什么想法，也不再相信努力的意義，只是任憑時間一點一滴溜走。
一想到活著也沒什么可眷戀的，她就成天把“死”掛在嘴邊。
這全天下的媽，哪個看了不著急上火？
不出意外地，這樣一個廢柴，被親媽掃地出門了。
三悅知道自己吃不上飯了，就在大姨的推薦下，誤打誤撞去了殯儀館上班，做遺容化妝師。
不是突然想振作了，而是因為去殯儀館工作，保準能氣到開婚紗店的老媽。紅事和白事，犯沖。
但等真正開始上手了，三悅才知道自己的想法多天真。
想象中干了這行能暴富，實際到手穩(wěn)定七千。
打車時不能直接定位殯儀館，得輸入周圍的門牌號，不然半天都沒有司機接單。
前一秒還在學習給遺體把舌頭放回去，下一秒看到鹵鴨舌，就一不小心反胃吐了出來。
進殯儀館工作的第一天，師父劉清明就看三悅不順眼，讓她去值夜班。
派給她最重要的工作任務，是給遺體掛名牌。
結(jié)果她一上來就給搞砸了。
師姐特意囑咐三悅，千萬別搞錯了
她把兩具遺體的名牌放反了，還沒舉辦告別儀式的往生者差點被送去火化。
初入職場的三悅，還不懂這份工作的嚴肅意義，只是嘴硬地解釋著：“把遺體追回來不就行了?！?/p>
師父聽了大發(fā)雷霆：“最后的安放時刻差點就被你毀掉了，不能告別就是一輩子的遺憾?！?/p>
到了三個月轉(zhuǎn)正考核的時候，她又迷戀上了“技術主義”。
高館長問她，實習三個月，有什么心得體會？
她驕傲宣稱，自己能五到十分鐘搞定一個遺體，未來的工作目標是挑戰(zhàn)更有難度的化妝。
一句“熟能生巧”，直接驚掉領導大牙。
果不其然，轉(zhuǎn)正沒過。高館長給她兩周時間，好好考慮一下接下來怎么做事。
死亡面前的眾生相
死亡這個課題，真的像三悅想象的這么簡單嗎？
大姨曾經(jīng)告訴她，“一條道，走到黑，這就是死?！?/p>
自從三悅走進殯儀館工作的第一天，擺在她面前的就是有關生死的浮生百態(tài)。形形色色的人間冷暖，總能牽動起無數(shù)情緒。
死亡，讓人學會反省對待親人的態(tài)度。
曾經(jīng)用“懂事”綁架孩子的父母，在孩子去世后，才想到去了解他真正的需求。
他們在靈柩前哭喊，回想起兒子6歲那年為了討好父母，說自己想要的禮物是一本《唐詩三百首》。
這時才發(fā)覺，過高的期待，讓兒子的一生都不快樂，卻已經(jīng)太晚了。
在死亡面前，有人用哭喊表演著悲傷，而真正悲傷的人卻沒有聲音。
一位三十歲的女性逝者，小時候因為父母超生被遺棄，家里更小的弟弟被留了下來。
靈堂之上，拋棄她的親生父母哭得肝腸寸斷，撫育她的養(yǎng)父母，卻沉默得如同兩具被掏空的雕塑。
當人們面對往生者，道德也不只有一把衡量的尺子。
一個男人，腳踏兩條船，被情人砍得面目全非。
妻子出現(xiàn)在殯儀館，不僅要替亡夫收拾爛攤子，還希望殯儀館可以將丈夫的遺體修復成原來的樣子。
三悅當時很不解，為什么男人做錯了事，女人還要給她這樣留體面。
直到參加了男人的告別儀式，看到女人給兩個孩子呈現(xiàn)了一場童話般的葬禮時，三悅才明白，原來是為了讓兩個孩子不要過早地領教死亡的殘酷，保全他們的天真。
三悅用了兩周時間，輪崗了遺體接運車隊、火化班、宣傳接待處，各個殯儀館不同的工種。她還想起了自己的大學專業(yè)舞美設計，把3D打印的技術用到了人臉面具上，過去學的終于派上了用場。
眼看一場場死亡輪番上演，很多崩潰的家屬，前一秒還在極力維持理智，下一秒就忍不住宣泄情緒。
曾經(jīng)的她，以為這份工作，最重要的是技術高超。
但這才明白，原來比起處理死者的遺體，告慰生者的心靈，去撫平傷痛才更為重要。
自此，三悅終于尋找到了不再躺平的理由。
職業(yè)劇背后的真誠積淀
在《三悅》的導演李漠看來，像三悅這樣的年輕人，在社會上并不是少數(shù)。
有一位朋友跟他說，自己的妹妹上高中時，厭學、逃學，長達數(shù)月之久。妹妹的學習成績很好，性格也并不孤僻，但就是每天閉門不出。
這件事情，引起了李漠的好奇。他想知道該給什么樣的建議，才能幫助朋友妹妹不再“躺平”。
“對95后而言，互聯(lián)網(wǎng)、網(wǎng)絡游戲、智能手機、社交網(wǎng)絡、短視頻平臺，已經(jīng)成了最主要的接收信息的方式。如果我們躺在床上，就能夠得到我們所需要、所需知的一切，那又是什么原因才能讓我們站起來，去面對需要努力、拼搏、妥協(xié)、辛苦付出才能收獲的現(xiàn)實生活呢？”
尋找這個問題的答案，就成了導演李漠的創(chuàng)作初衷。
而《三悅》這個劇本的雛形，是編劇游曉穎從2016年底就開始構(gòu)思了的。
一次偶然的機會，游曉穎深入到了ICU病房，在那里她親眼目睹了數(shù)場死亡的發(fā)生，難以忘懷。
2018年，經(jīng)過一位朋友介紹，她認識了從事殯葬行業(yè)的思沅，這是個93年的男生，當時已經(jīng)結(jié)束了殯儀館的實習，去了墓園工作。
作為90后的殯葬從業(yè)人員，思沅向她展示了很多獨屬于他這個年紀、對于死亡的思考和理解，尤其他時常掛在嘴邊的口頭禪：“遇到想死的人，帶他們來殯儀館轉(zhuǎn)轉(zhuǎn)，保證就想好好活了?！?/p>
就像是劇中的三悅，剛開始和母親一見面就吵，說話夾槍帶棒，對母親的感情指手畫腳。
但做了幾個月遺體化妝師之后，她開始想著主動給母親打電話：“為什么我們不能好好說話呢？”還特意回家看望母親，為過去的不成熟道歉。
2019年，編劇游曉穎專門去了成都殯儀館體驗生活，為劇本創(chuàng)作打基礎。
她遇見了一位馬上要退休的老師傅，一直在講自己退休的生活，還和一位80后工作人員討論回鍋肉怎么做。她發(fā)現(xiàn)了殯儀館的另一面，原來那并非總是一個陰郁、肅穆之地。
在那里，她也近距離地觀察到了遺體的狀態(tài)，觸碰到了往生者皮膚的質(zhì)感，了解到了防腐、冷凍、上妝、告別的全過程，也見到了各式各樣的逝者親屬。
劇中很多情節(jié)，都是殯儀館里真實發(fā)生過的。比如癌癥患者去世后，臉頰凹陷需要填充。還有給往生者上妝的油彩，其實需要特別調(diào)制。塞舌頭的細節(jié)，也是采風時了解的知識。
不少精心設計的劇情，都體現(xiàn)了這個職業(yè)的特殊性。
比如大年三十，心腦血管疾病發(fā)病率特別高，所以劇里殯儀館司機班的角色，分幾次才能吃完一盤餃子，這個細節(jié)就是想用來表達殯儀館工作人員的不易。
雖然面對生死總是一件殘酷的事情，但是《三悅》這個劇，卻用了最溫柔的方式去教大家面對死亡。
比如片頭曲的動畫，就是兒童手繪畫出的。這樣一幅幅關于春天的畫，消解了死亡帶來的沉重感。
導演李漠說，基本上稍有深度的作品或多或少都與死亡有關，但他并不想把死亡當成一件著重的課題跟大家討論。“它只是人生必經(jīng)的一件事情。”
劇中的殯儀館，有一個非常幽美的花園，里面有一棵很大很大的榕樹。這棵榕樹，變成了劇中生命的象征。
劇里，三悅每一次遇到了心事，就會來到樹下尋找答案。
漸漸地，她不再把死掛在嘴邊，而是在一次次工作中學會敬畏生命，感受活著的美好。
就像導演李漠說：“當我們了解死亡是什么的時候，你就發(fā)現(xiàn)了生命的意義?！?/p>
[1] 導演李漠：不再躺平的理由
[2] 編劇游曉穎：活著雖然很難，但當下的一點點芝士也是好的
[3] 羊城晚報｜編劇游曉穎：用溫情治愈的方式講述生與死
[4] 娛理｜對話《三悅有了新工作》主創(chuàng)：不擔心殯葬題材勸退觀眾
作者 | 小野 滄希
編輯 | worthend
運營 | 米油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