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臉無須不可交，雀子殺人不用刀；最毒，毒不過一只眼，一只眼，斗不過水蛇腰；水蛇腰斗不過亮白頂，亮白頂斗不過參白胡子老雜毛。""鷹鼻鷂眼，沒好心眼"等等。這些"相術"口訣，是一個京劇老藝人與我的交談中傳授給我的。
閑暇讀書，也曾讀到曾國藩為"相術"寫下的一個口訣："邪正看眼鼻，真假看嘴唇。功名看氣概，富貴看精神。主意看指爪，風波看腳筋。若要看條理，全在語言中。"曾"大師"的這一個"相術"口訣，可以讓我們從中品味出：相術，觀察一個人，應當是從臉到腳，從聲音到氣色的全面審視。
京劇，或者說是戲曲，在某種意義上是臉譜化的藝術。因此，引起我對"相術"在京劇（中國戲?。┙巧羞\用的思考。我國"相術"源遠流長，從先秦到于今，民間諺語、著作書籍，不絕如縷。雖然其中也夾雜著"天命論"的許多糟粕，但從相貌和形體上來認識人，辯別人所從事的行當和人物性格，還是有一定的規(guī)律可循的。京劇的臉譜藝術，是我國民族的優(yōu)秀文化藝術。它的產(chǎn)生，必然脫離不了我們民族千百年來對相貌和人體的認識。它必然應用了"相術"中的一些描繪來創(chuàng)作。但它卻是完全從人物角色、故事情節(jié)出發(fā)，一點兒也沒有包含著迷信色彩，因此它更加形象化和藝術化。因此，我想：京劇的生、旦、凈、丑等行當，高度凝練了我國傳統(tǒng)"相術"的精華，她不僅表現(xiàn)在面相上的臉譜藝術，而是表現(xiàn)一整個人的"相術"。這是京劇老一輩藝術家對"相貌"和"人體語言"的深度觀察，從而創(chuàng)造出立體于舞臺上的行當（角色）藝術。戲劇前輩創(chuàng)造的行當"相術"，博大精深，堪稱世界非物質(zhì)文化-----人類形體藝術的高度結晶。
京劇藝術家應用"相術"，創(chuàng)作角色"扮相"，以性格、職業(yè)、年齡等相對普遍性，劃分行當，這是前輩藝術家的偉大發(fā)明。當演員的臉部化妝之后，一個本色的他全然變了，他的"扮相"已經(jīng)成了觀眾認可的另一個人（角色）了。而這類的扮相，來自于生活，高于生活中的原型，又能讓觀眾一目了然地看出善惡美丑。
我國京劇（戲曲）行當?shù)?相貌藝術"和"人體語言藝術"，是戲曲前輩藝術家把社會人群，以及他們所從事的角色定位，相對合理的性格類型，高度概括于人物行當之中，生動地在舞臺上演出驚天動地、纏綿悱惻，感動觀眾的無數(shù)經(jīng)典故事。
你要了解人嗎？你要以最快、最直觀、最直覺地理解人類社會各種人物形態(tài)嗎？那你就看中國戲曲吧！你就能從戲曲舞臺上的人物行當?shù)难莩鲋蝎@取你所要的知識，得到欣賞的快樂，最終得到對人這種具有復雜情感動物的理解。
我說京劇行當?shù)?相術"，是整體的"相術"。那么這個整體就表現(xiàn)在行當?shù)哪樧V與"四功五法"的和諧結合之中。尤其是表現(xiàn)在"手、眼、身、步、法"這一整套的規(guī)范的形體語言之中，融合在聲帶的發(fā)音和化妝的膚色之中，從而構成了完整的（從頭部到腳步）行當形象和角色性格。
比如，京劇各行當?shù)?手法"是不同的。僅"山膀"這個架式動作，為符合少女嬌柔氣質(zhì)，花旦"亮相"的是"蘭花指"；為表現(xiàn)勇猛氣度，花臉的"亮相"的架式是張開五指。不同行當扮演的角色，拿扇子也有"文扇胸，武扇肚"的講究。從"眼神"、"身段"、"步法"來看，行當?shù)牟煌?，都各有不同的表演?guī)范。小花臉的形體動作，不會演出大花臉的特定動作來，這是不言而喻的。臉上的化妝與身上的動作是相一致的和諧協(xié)調(diào)的。當然在演繹故事中，也必須與情節(jié)相符。
在這兒，順便提一下，我不是京劇內(nèi)行，但我多年來關注京劇界關于"五法"中的是"法"還是"發(fā)"的討論。我原先認為"法"應是"發(fā)"，如髯口、甩發(fā)也是一項功法。但思考后又覺得，"法兒"更準確。這就是每個行當都應有自己的一種"法兒"。這種"法兒"，是行當"相術"的一個整體表現(xiàn)。同時，這個"法兒"還體現(xiàn)在不同角色和個體之間的"法兒"。比如，同是武生，《長坂坡》的趙云與《挑滑車》的高寵，他們的行當功式是相同的，但兩個角色在形體上所表演的"法兒"就有所不同。所以，行當"法兒"是形體表演的一個功法，是一個人（角色）的氣質(zhì)特征的表現(xiàn)，它比"須發(fā)"更具普遍性。因為，有些行當，是沒有須發(fā)可表演的。又比如，人與人之間的接觸，特別是陌生人之間的相會，都會互相觀察。從對方的相貌和舉止所體現(xiàn)出來的"法兒"，來辯別對方是從事哪個行當?shù)?。盡管這種辯別不能很準確。所以，"法兒"是一種個體氣質(zhì)特征的信息外化；是"那一個人"從臉到手、眼、身、步以及法兒的整體展現(xiàn)。
前輩大師們所創(chuàng)造的"行當相術"，世代相傳。無論時代如何演變，都具有實際意義。但是，時代在發(fā)展，在繼承傳統(tǒng)藝術的基礎上還得發(fā)展。京劇，戲曲，都應當與時俱進，再創(chuàng)造出能適應現(xiàn)代社會的行當表演形體藝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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