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商隱,一個謎一樣的男人,他的詩晦澀難懂,卻美不勝收。16首《無題》詩,迷倒了萬千有情人。于是在世人的想象中,李商隱一定是一個有情人,否則怎么能寫出那么多有情的文字?
但是關(guān)于愛情,李商隱自己卻并沒有太多表露。這個唐代最會寫情詩的男人,似乎有些小害羞,他幾乎就從未寫下正面描寫妻子的詩。他曾給愛人寫過三首詩,每一首都是借物言情,幾乎很少直接表達愛意的,然而卻都寫得打動人心。尤其是本期要和大家分享的這首《贈荷花》,可謂句句寫花不寫人,卻堪稱教科書式哄妻典范 。寫這首詩時李商隱與夫人新婚婚燕爾,短短42字,堪稱一段高水平的表白。
《贈荷花》
唐.李商隱
世間花葉不相倫,花入金盆葉作塵。
惟有綠荷紅菡萏,卷舒開合任天真。
此花此葉常相映,翠減紅衰愁殺人。
詩的大意是:世間之人往往都只愛花,卻不甚理睬綠葉?;ǘ浔辉赃M花盆里,葉子卻被丟棄在泥土里化為塵土。只有一種花,是紅花配綠葉,不可偏廢,這就是荷花!荷花開合,荷葉舒卷,花與葉長長久久相映成趣。只是怕有朝一日,花的顏色凋零,葉的翠綠衰減,想到這真是愁死人了。
讀罷此詩,只能感慨,有文化真好,連哄老婆都能如此有水平。詩的開篇世間女子大都愛花,李商隱卻說“世間花葉不相倫”。這一句本身很有世情哲理,很多時候,本源相同,卻命運天壤之別,正是人生的一大慨嘆和無奈。然而詩人的用意顯然不在于此。他是要借百花去烘托荷花。荷花對李商隱夫妻而言,意義非凡。
更大的驚喜還在《贈荷花》的后兩句,“惟有綠荷紅菡萏,卷舒開合任天真”,而且荷花的最大的特質(zhì)在于“天真”。這是在暗暗自夸,說自己和妻子的愛情,就如綠荷配荷花。而把自己比作荷葉,把妻子比作紅菡萏,確實能取到哄妻的最佳效果。
哄還不夠,李商隱還要表一表愛的決心和相伴到老的心意。于是便有了最后兩句”此花此葉常相映,翠減紅衰愁殺人”,我和你就像花和葉,要“常相映”,要永遠在一起,真是太甜了!最后,詩人還不忘打趣一下新婚妻子,說:”怕只怕顏色會老去啊,真是愁死人了。我親愛的妻子啊,你說是不是???”估計妻子一定會笑著給李商隱一個腦瓜崩吧。如此高水平的表白,除了李商隱,估計世間還真沒幾人能寫得出來。
那么為什么李商隱非要借詠荷花來表達愛意呢,因為當初他們走入愛情之初,李商隱也寫過一首《荷花》。
李商隱的妻子是涇原節(jié)度使王茂元的女兒王晏媄。王晏媄曾寄寓在李十將軍府邸,將軍為了撮合這對璧人,邀請他們到曲江納涼賞荷。李商隱于寫下了他的第一首《荷花》。
《荷花》
都無色可并,不奈此香何。
瑤席乘涼設(shè),金羈落晚過。
回衾燈照綺,渡襪水沾羅。
預想前秋別,離居夢棹歌。
在這首詩中,李商隱表達了對王氏的一片愛意,是一首追妻詩??梢哉f這荷花,便是他們夫妻愛情的見證!令人無限唏噓的是,妻子王氏先李商隱而去。就在妻子去世后大中十一年(857)秋,詩人獨游曲江,回想當年與王氏的恩愛點滴,寫下了最后一首與“荷花”有關(guān)的詩。
《暮秋獨游曲江》
荷葉生時春恨生,荷葉枯時秋恨成。
深知身在情長在,悵望江頭江水聲。
當年新婚之時,唯愿“此花此葉長相映”,現(xiàn)在卻是花不在,葉已枯?!吧钪碓谇殚L在”,一往情深,催人淚下!卻原來,李商隱也是深情厚意人,正是因為這樣的深情,我們才能讀到那一首首流傳千年的情詩經(jīng)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