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看,這是一番何等熱烈、何等親密的景象!真是大有超出君臣、勝過父子之情了。也許讀者會問:難道自詡“欽承天道,洞悉先機”、“聰慧過人”的乾隆皇帝,竟連入覲的假阮惠也看不出來了么?其手下的耳目難道都是酒囊飯袋?當然不是!他之所以假裝糊涂,接見阮惠,其后又給予親切關懷,乃是政治上的需要,是著眼于大局,著眼于兩國的安定和睦鄰。他說:“安南雖南瀛小邦耶,然亦有民人焉,有社稷焉?!本褪钦f,要以國家為重,不要去計較個人的恩怨;盡管阮惠與清曾有前隙,但只要你歸順,我就可以既往不咎了。他還說:“天朝撫馭外夷,逆則加以征討,順則永受寵榮?!边@就是清政府對藩屬國家的方針和政策。此時安南的阮氏已經(jīng)臣服認錯,而且破例地“八覲面圣”,已經(jīng)達到了乾隆的目的,所以他也就另眼相看,“錫之殊恩”了。而作為安南國王的阮氏父子,面對強大的清政策,他不得不虛以委蛇,誠惶誠恐,小心謹慎從事,對清政府表現(xiàn)出“忠誠”的樣子。實際上,這是阮氏的一種“韜晦”策略,是為了穩(wěn)住清政府,有個安定的北方,以便對其他鄰國下手。當然,盡管兩國的封建統(tǒng)治者為著各自的政治需要,大做其真真假假的表面文章,但在客觀效果上,卻對兩國的安定、和平是有利的。
18世紀末葉,中國和安南的關系十分密切,政治、經(jīng)濟、文化的聯(lián)系大大加強,宗藩關系發(fā)展到了高峰階段,并一直保持到19世紀的40年代。
到了1802年(嘉慶七年),原割據(jù)越南南方的阮福映推翻了北方的阮光纘,國號嘉隆,建都順化。是年6月,阮福映派戶部尚書鄭懷德為如清正使,赍國書、禮物去見兩廣總督,后又派兵部尚書際光定赍國書、貢品至北京請封,且請改國號為南越。次年7月,清廷因其“恪恭請命,且鑒悃忱,請錫藩封,虔表具貢,特予嘉納”。準其國“用'越南二字,以越字冠于上,仍其先世疆域;以南字列于下,表其新錫藩封。且在百越之南,與古所稱南越不致混淆”。1804年春,嘉慶派廣西按察使齊布森赍誥、敕、印前往宣封,改安南為越南國,封阮福映為越南國王。又賜彩緞、瓷器、茶葉諸品物。阮福映聞報,派員充候命使、界首候接使、公館候接使于鎮(zhèn)關及沿途迎接。再派兵弁三千五百人、象三十匹,隨候命使往關上迎接清使,并令廷臣遴員分直諸館驛。阮福映則親自在升龍(今河內(nèi))朱雀門迎接清使,舉行了最隆重的禮儀接受清廷的封誥。此后兩國的宗藩關系一直繼續(xù)向前發(fā)展,使臣絡繹不絕于途,而安南國名也由此正式改為越南,并一直沿用至今。
隨著中越宗藩關系的向前發(fā)展,兩國的經(jīng)濟貿(mào)易也更加頻繁了。此間貿(mào)易有兩種形式,一為官方貿(mào)易,一為民間貿(mào)易。官方貿(mào)易,主要靠貢使的往返。貢使除攜帶貢品外,大都帶有土特產(chǎn)品及銀兩,他們趁經(jīng)過江寧暫留之機,便在該地銷售土特產(chǎn)品,并訂制中國的綢緞等物,于次年由京返回時提取,一次議價竟達四萬余兩之巨。1803年(嘉慶八年),阮福映貢船回國時,置辦彩緞一萬余斤。1814年(嘉慶十九年),越南朝廷發(fā)銀一萬兩,到廣東采買貨物。最大的一次是1792年(乾隆五十七年),安南國王阮光平上書于清廷,言:“誠愿學中國文物聲容之盛,庶幾不囿于陋……又本國所需物件、式樣頗多,必得專人帶式前往定織,方可中款。現(xiàn)擬派銀數(shù)萬兩,差本國通曉工技者一人,隨帶五人,親赴采織?!鼻钠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