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校刪定版
半
夢
廬
詞
王蟄堪
半夢廬詞序
《半夢廬詞》序
沈軼劉
沽雲(yún)點雪，染成碧海詞天；溝水分蘆，唱出枯桑樂府。放花田之香梵，井水微溫；尋竹屋之癡吟，梅溪未遠。則有析津片羽，半夢閒曹，執(zhí)斑管以量郵，餐石英而伐髓。霜葉清歌，冠蓋前遊之曲；霞霄舊讖，依違録別之辭。皆咽露之秋蟬，發(fā)初陽之麗錦。迷途正鵠，子夜寒燈。慮其始基，裁成大輅。既而紅牙餞歲，傳箋坐守庚申；華燭催春，分韻爭題甲乙。劫灰有跡，流水無言；直北多山，終南佳處。長安何在，驚風急霰之章；舊地牽情，短策斜街之路。亦既歷玉田，跨馬塍，而至於稼軒矣。然而規(guī)四家之前轍，亦步亦趨；紹兩代之宗風，畸輕畸重。豈不以玉田片段之誚，觀堂零亂之譏，理有固然，語非鑿空。顧或者倒逆其中邊，遊移其內(nèi)外，亦已梟盧惶惑，統(tǒng)緒乖張。質(zhì)言其故，前周渾而未化，後周駮而不純。此雲(yún)起軒知之，趙香宋知之矣。蟄堪之爲詞，曉風殘月，重翻北里之音；短笛疏陽，再續(xù)斜街之夢。撥東墅之冰結(jié)，琴心轉(zhuǎn)澀；灑西臺之竹淚，如意輕敲。出入之際，故有間矣。蟄堪乃窮周柳之奇變，以觀其化；析王吳之詖異，而求其純。勞薪古爨，驚聞竈下焦桐；秋水離懷，漾出酒邊芳愫。人倚落霞飛處，孤鶩當風；魂銷宿雁來時，虛舷得月。將有爲之，造於無極?；ㄅ晒?，原非鄭衛(wèi)幺絃；犢鼻短褌，無礙臨邛長檄。挈其機要，扢彼風騷。刪四家以進於五季，舉兩宋而措諸三唐，凡此所爲，非異人任。他日者，修簫月底，踏月街西，廓彥濟之駮滯，獨振金聲；循夔軾之芳蹤，匯成逸響。布帆無恙，早聞楚客題襟；玉管偷聲，看傍唐宮掐譜。
玄黓涒灘涂月上海沈軼劉序
半夢廬詞序
《半夢廬詞》序
熊盛元
吾友王君蟄堪，受業(yè)於津沽寇翁夢碧之門。服膺常州詞派之說，深得夢窗碧山之神。其詞要眇低徊，中含幽約怨悱之情。蓋其倚聲之際，必盡搜吳、王及清季四家同調(diào)之詞，涵泳其中，揣其體氣，味其聲情，從不騁才使氣，率爾操觚。故一詞之成，動輒經(jīng)旬，“其至者，莫不惻隱盱愉，感物而發(fā)，觸類條鬯，各有所歸；非茍為雕琢曼辭而已”（張皋文《詞選敘》）。
蟄堪之詞，頗得老輩激賞，廿年前即名滿天下，吟壇作手，談及倚聲，無人不知津沽半夢，可謂“天下誰人不識君”矣。比年以來，老輩紛殂，能賞其辭藻之淒豔者，固不乏人，而能探其詞心之幽窈者，恐已寥寥。嘗有人告我曰：“蟄詞美則美矣，無奈不明其旨何！”更有人以為，蟄詞一味擬古，了無時代氣息。殊不知“夫詞者，君子為己之學”(況周頤《蕙風詞話》)，重在一己之性情襟抱，而“性情與襟抱，非外鑠我，我固有之”，所謂“委心任遠，不失其為我；知足常樂，不願乎其外”（出處同前）是也。蟄堪本性情中人，率直純真，灑脫豪爽，樂則大笑，悲則慟哭，年雖花甲，心尚孩童。然其並未忘世，每將萬不得已之情，傾注毫端，辭藻密麗，興慨無端，身世之悲，家國之恨，若隱若現(xiàn)，似有還無，此即常州詞派所謂“寄託”也。惟蟄堪雖主“寄託”，而又不過於粘滯，一如周止庵所言：“詞非寄託不入，專寄託不出。一物一事，引而伸之，觸類多通。驅(qū)心若遊絲之罥飛英，含毫如郢斤之斫蠅翼。以無厚入有間。既習已，意感偶生，假類畢達，閱載千百，謦欬弗違，斯入矣。賦情獨深，逐境必寤，醞釀日久，冥發(fā)妄中，雖鋪敘平淡，摹繢淺近，而萬感橫集，五中無主，讀其篇者，臨淵窺魚，意為魴鯉；中宵驚電，罔識東西。赤子隨母笑啼，鄉(xiāng)人緣劇喜怒，抑可謂能出矣”（《宋四家詞選敘論》）。故其詞獨具鮮明之個性，而字裏行間，亦折射時代色彩，倘能由此尋繹其詞旨，則雖不中亦不遠矣。試舉其《清平樂》詞為例：“莫嗟春去，春似無情樹?？傆腥釛l千萬縷，肯繫春光留住。 春歸不耐鵑啼，傷心獨向東籬。不是新憐霜菊，是他詩酒相宜?！痹~中四用“春”字，似為傳統(tǒng)惜春題材，應“無寄託”；而觀“鵑啼”二字，則非僅寫實，更有靈均“恐鶗鴂之先鳴兮,使夫百草為之不芳”及唐人“等是有家歸未得，杜鵑休向耳邊啼”之家國之悲，其“有寄託”，已不言而喻矣。至於從柳下忽到籬東，由春柳轉(zhuǎn)寫秋菊，本覺翁打破時空、騰挪跳脫慣技，然其用意則不惟自比淵明之歸隱，亦含夢窗“東風臨夜冷於秋”之深慨。妙在“詩酒相宜”四字，看似恬然，實則淒涼透骨?！栋雺魪]詞》中，此類佳製俯拾皆是，無須我呶呶不休也。
吾與蟄堪魚雁訂交，已廿一載矣。憶上世紀九十年代初，余訪半夢於津門，見壁上懸其手書況蕙風《浣溪沙 聽歌有感》詞：“惜起殘紅淚滿衣，他生莫作有情癡。人天無地著相思。 花若再開非故樹，雲(yún)能暫駐亦哀絲。不成消遣只成悲?！碑敃r但覺辭句警人，蘊不盡之意於言外。至於言外何意，則未曾深入體悟。而今蟄堪與我，均臨老境，誦“花若再開”之句，不覺萬感縈心，愴然涕下。想蟄堪手書此詞之時，必已解悟，其先我而覺，幾二十年，姑且不論，而其詞曾受夔笙影響，則可斷言。蟄堪師從夢碧詞丈，而寇老雖標舉夢窗、碧山，卻每於詞中濟以稼軒之氣，蟄堪以“半夢”名齋，似謂僅得覺翁一半，實亦隱含別開蹊徑之意。今蟄門弟子，徧及海內(nèi)，整體詞風雖相近似，而亦各具自家面目，殆可謂“薪已再傳非舊火”乎？質(zhì)諸蟄兄，不知以為何如？
二〇〇九年八月三日，歲次己丑，洪州熊盛元揮汗草於炎暑中
半夢廬詞
半夢廬詞選《水龍吟》
王蟄堪
水龍吟 輓叢碧丈
疏簾捱盡殘寒，遙山碧斷斜陽墜?？樟粞彭崳锴槁}，五陵公子。老去春遊，詞壇零落，盟鷗餘幾。便延秋花月，庚寅樽俎，俱難盡，平生意。 惱亂十年往事。甚悤悤、煙飛霧起。狂塵障袖，俊懷都付，酒痕燈味。掄指佳期，李園唯有，海棠縈繋。料芳顏浥露，枝枝懶放，化傷春淚。
水龍吟
曉窗窺破孤眠，夢長苦恨春宵短。幾番分聚，消魂最是，悲歡相半。那更離懷，柔腸縈繫，爭如不見。甚人生易老，芳華總向，閑中改，愁中換。 心緒晚來偏亂。記前時、小園行徧。東風次第，長橋柳外，綠茵嬌軟。月夜歸來，歡情頓改，佳期空遠。問悤悤別後，桃花開未，更何時看。
水龍吟 丙寅上巳李園海棠吟集
錦窠舊夢荒叢，新陰又曳遊人步。殘寒天氣，東風欄外，幾番疏雨。春睡方醒，醉顏未掩，曉妝都誤。縱隔簾香少，天然仙格，無心問，群芳譜。 不羨陌頭絲柳，漫回風、亂吹狂絮。蜂忙蝶浪，霧環(huán)煙鎖，嫩紅誰主。淺淡偏宜，孤標自賞，三春未許。恁含情脈脈，風流應似，嚮騷人語。
水龍吟 輓毅然丈
江山老盡才人，霜寒影逝花間侶。斜街舊事，丹青染罷，熙荃何處。醉墨含香，等閒留得，東風紅雨。正哀蟬淒斷，凋零時候，護芳事，憑誰主。 石畔幽蘭依舊，記當時、停杯題句。聯(lián)吟風月，坐中談笑，夢邊襟素。斂盡餘霞，風流頓歇，殘宮碎羽。料翩然歸往，山堂極目，望桃源渡。
水龍吟 輓兼與丈
九天月地雲(yún)階，詩仙已赴元都府。高翔五嶽，玉梯升碧，餐霞輕舉。夢斷江南，凋零壇坫，冷鷗誰主。歎連環(huán)解罷，伏龜猶在，空淒絕，人何處。 回首當年往事，壽佳辰、溪頭椿樹。胡盧萎墜，蟠桃方綻，醉顏難駐。毓秀峰迷，聚星亭渺，吟魂消與。倩長房竹杖，淩空飛越，覓壺中路。
水龍吟 寄懷石窗丈
小窗坐暝黃昏，神隨去雁千山渡。虹橋晚霽，月湖瀓碧，吟懷寄與。檻外煙波，紅香雨後，春深如許。正荷風一枕，池塘畱夢，料應是，輕於絮。 乍覺藤陰移戶，對陳編、花蟲相語。樓臺落照，連天芳草，王孫何處。長憶江南，關(guān)河猶隔，硯池魂路。倩何人共我，買舟攜酒，到春申浦。
水龍吟 夢碧夫子輓章
橫窗黛損遙峰，斜街夢斷垂楊暮。殘簫聲裏，頓教啼亂，水西鷗鷺。九陌鋪銀，環(huán)天墮淚，都成縞素。正千山月冷，一燈灰盡，終猶是，飄然去。 沽瀆哀歌薤露，問而今、騷壇誰主。紅牙拍歇，傷心畱得，鬘天賸譜。玉笥山頹，馬塍花落，新詞難賦。料吟魂化鶴，歸來還繞，舊題襟處。
水龍吟 梅
千紅一例都休，孤芳恰作春時候。黃昏雪霽，庭前喜見，一枝獨秀。占盡風情，無言應笑，夭桃嫩柳。愛綠英鑲額，紅潮泛靨，經(jīng)年別，渾依舊。 曾幾良宵對酒，伴瓊姿、歲寒相守。簫殘月冷，停杯乍覺，暗香盈袖?？上Я鞴?，傷心唯向，夢邊攜手。倩玉蕤留夜，幽窗燃燭，共吟魂瘦。
水龍吟 歲暮社集曉光兄之聽雷觀雨樓
老懷宜伴閑鷗，卜居新傍龍?zhí)蹲?。茗煙弄晚，世間誰會，聽雷觀雨。柳桁尋幽，蘆灣垂釣，幾多佳趣。歎餘生恥效，無魚彈鋏，漫彈得，焦桐古。 暗檢樽前故侶。向清宵、聯(lián)吟同賦。沽河依舊，夢邊重又，一番歡與。雁外斜陽，人天休問，滄桑誰主。但來年更約，莫因塵俗，把春光負。
水龍吟 張惠言逝世二百周年
正聲開啟常州，高標雅範今猶在。浙西流弊，倩誰能挽，狂瀾既壞。託興纏綿，發(fā)幽抉隱，重張新派。看百川東引，風騷為繼，尊詞體，傳真概。 一選宛陵皕載，便當時、四農(nóng)疑怪。偏嚴近矯，多君依是，宗師一代。指物緣情，微言宏旨，寄情言外。但清芬遠挹，空山芳躅，作深深拜。
水龍吟 夢芙以此調(diào)屬和因有所思乃夢中得結(jié)拍醒足成之即次其韻
九州曾幾烽煙，劫餘桑海成今世。華鬘天界，紅移紫換，夢魂長寄。那更凋叢，孤枝獨秀，素馨無已。縱歡筵正好，羹殘炙冷，杯中物，堪回味。 春去秋來何事。怕寒深、眾芳休矣。日邊光景，仙宮帝闕，千年一例。醉起長吟，茫茫四野，埋憂無地。喚瓊娥欲下，蛟龍叱醒，貢羊脂佩。
水龍吟 輓陳機翁
海棠開壞殘春，可堪風雨凋霜鬢。星迷月掩，津橋凝佇，哀思無盡。餞了清明，等閒辜負，李園花信。歎冰絃撫斷，飄香如雪，探芳事，憑誰問。 前跡莫還重認，覓燈魂、夢邊愁損。從容揮灑，胸襟應是，淵明差近。天喪風流，祗今還怕，復生卑吝。向塵寰一瞥，蓬山去也，把仙槎趁。
水龍吟 贛州登鬱孤臺懷稼軒
幾番魂夢高臺，初程小駐閒遊步。鷓鴣影裏，此時猶記，悲懷曾賦。目極清江，煙痕頓惹，新愁無數(shù)。歎悤悤題罷，吳鉤空置，當年事，成今古。 空說氣吞如虎，漫還教、侶鷗盟鷺。英雄氣短，問誰能療，佳人遲暮。北望長安，雲(yún)深雨膩，千山迷霧。供心香一蕊，騷魂喚醒，起先生語。
水龍吟 竹邨前輩輓章
玉樓憑徧危欄，南天一抹殘霞暝。叢篁失翠，更誰能會，西江月冷。笛咽簫沈，煙愁雨恨，一時同凝。歎霜絃撫斷，風流頓杳，渾難覓，孤鴻影。 往跡漫重消領(lǐng)。怕偎燈、前遊還省。十年醒醉，幾回曾憶，夢餘芳謦。高閣魂遷，斯人已矣，夙緣堪憑。待星移物換，鷗邊劫後，踵清吟興。
水龍吟 康城小駐與諸侶遊木格錯野人湖疑即故劉衡如先生所謂仙海子也敬次其韻兼懷前輩
瑤池彌望蒼茫，當年曾寄窮邊思。孤臣孽子，問誰能會，九州多事。佇想如聞，碧波煙外，仙人環(huán)珮。算臨風不作，傷春情緒，總都是，傷時意。 愁斷濃雲(yún)壓水。鎮(zhèn)銷凝、悄無聲際。此間應忘，娛時花鳥，向人猶媚。地火衝騰，魚龍共奮，洪濤蒸沸。待晴明月好，重來酹酒，揾騷魂淚。
【蟄按】故詞人劉衡如先生，四川邛崍人，三十年代入劉文輝幕，五十年代居京。余聞於孔凡翁，而未讀其詞，後於郭丈靄春座上復聞其名。丈為沽上耆宿，先師夢碧公之契友也。出其詞油印稿《康城十首》囑余曰：“劉公與我為舊金陵大學同窗好友，抗戰(zhàn)以來，經(jīng)歷坎坷，不見者凡數(shù)十載。前歲忽蒞津見訪，一日遂別，今怱怱作古矣。此其曩日寄我者，僅十首，而我年耄矣。他日詞壇多所期於君者，倘有機緣，無使遺佚，則故人之情亦盡矣。”言罷唏噓，余爲之潸然，歸讀其詞，為擊節(jié)者再，而以緣慳一面為憾也，乃寄夢芙。今已收入《二十世紀中華詞選》矣。嗟夫！以先生才情經(jīng)歷，平生所作，斷不止此，惜乎無從更得，嘆嘆！
水龍吟
曲闌彈損危絃，離鸞遠逝蓬山外。傷心九畹，雲(yún)催雨急，幽芳開壞。向日尋常，此時方覺，千金難買。悵焦桐韻杳，祗今贏得，恨如水，愁如海。 始信魂歸不再。恁新情、一時都改?；锜粑缫?，孤窗隻影，淒涼同在。入眼風塵，三生宿業(yè)，倩誰能解。奈前生蒙昧，今生緣了，結(jié)來生債。
水龍吟 過山海關(guān)
一關(guān)雄鎖遼東，夢回桑海餘長嘆。秦皇霸業(yè)，唐宗偉略，都輸闖獻。可惜袁公，風波兩度，當時誰辨。為紅顏一怒，吳郎意氣，百年事，成恩怨。 漫說朱明運斷。訝千秋、煙雲(yún)重幻。盈虛消長，幽思無盡，悲歡相半。獨憫蒼生，吟邊每是，亂懷難遣。正殘鷗數(shù)點，斜陽影外，向蓬山畔。
水龍吟 五丈原弔古
嫩寒纔染霜紅，秋風夕照祁山路。憑誰為指，當年蜀相，舊屯營處。往跡遺蹤，空畱蕭寺，晨昏鐘鼓。正四山岑寂，斷鴻聲裏，漫還滯，遊人步。 堪嘆死生相許。為酬他、隆中三顧。輔孤重託，攘姦興漢，恨無強弩。進退都難，事功不遂，攸關(guān)天數(shù)。賸兵圖八陣，出師兩表，享千秋譽。
水龍吟 七夕誦少游句有不得已者於懷起詞魂而揖之當不以我為忤也
幾番淒斷重霄，從來七夕工愁賦。少游已矣，此時空說，金風玉露。靈鳥塞河，飛星依舊，天孫何處。念迢迢銀漢，茫茫雲(yún)海，鵲橋在，無人渡。 惱卻俗塵濫語，問人間、因緣誰主。久長難憑，漫云能勝，尋常朝暮。抵得千言，憑教一哭，淚應如雨。倩何人為道，前生來世，把情天補。
水龍吟 寇公夢碧百年誕辰
百年滄海蹄涔，沈哀都付雕蟲手。綺窗喚夢，遙山分碧，瓊鐫玉鏤。南渡風流，問誰能會，朝華夕秀。悵雲(yún)蹤仙渺，新詞難寄，佳辰在，重陽後。 怕憶劫邊詩酒。引孤懷、淚痕凝袖。燈脣似覺，向人猶話，白衣蒼狗。騷緒綿延，公當知我，初心無負。望長天一酹，幽冥不隔，為先生壽。
水龍吟 謝公玉岑誕辰百二十周年祭
宿鷗棲冷寒塘，麴波淺印霜天影。斜陽晚照，烏衣深巷，舊家門徑。萬感幽單，酒邊肯奈，江山都病。把盈懷騷緒，畫眉深意，忍還對，孤鸞鏡。 運命蓮生差許，算才情、納蘭相並。先凋蒲柳，藝林猶是，早標名姓。怕展遺編，幾雙清淚，一番悽哽。正遙岑極目，夢魂縈縷，坐郊亭暝。
水龍吟 沈祖棻先生罹難四十二周年暨誕辰百一十周年祭
百年遼鶴歸來，夢邊滄海紅桑換。驚天劫影，生涯都付，遷流離亂。高潔伶俜，可堪畱命，麴漚同賤。任斜陽消盡，遙空送目，賸孤憤，憑誰譴。 長夜難開醉眼。味深哀、焦桐餘爨。寒燈病枕，撫箋重憶，涉江人遠。笛冷簫殘，沈吟頓惹，傷心無限。奉新詞一曲，長歌當哭，作千秋奠。
水龍吟 石窗詞丈輓章
一聲驚破層霄，哀鴻啼過春申畔。文星隕落，詞林震蕩，風流消散。歇浦雲(yún)深，煙沽雨驟，夢邊淒斷。悵鄮峰黛損，安亭路隔，終歸去，憑誰喚。 卌載舊盟鷗鷺，惹傷心、吟箋休展。揚風扢雅，忘年垂賞，別承青眼。淡泊襟期，沖虛懷抱，古賢同羨。是仙人謫滿，九天重召，赴蓬山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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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
水龍吟 登建康賞心亭
辛棄疾
楚天千里清秋，水隨天去秋無際。遙岑遠目，獻愁供恨，玉簪螺髻。落日樓頭，斷鴻聲里，江南游子。把吳鉤看了，欄桿拍遍，無人會，登臨意。
休說鱸魚堪鲙，盡西風、季鷹歸未？求田問舍，怕應羞見，劉郎才氣?？上Я髂?，憂愁風雨，樹猶如此！倩何人喚取，紅巾翠袖，揾英雄淚。
——見《稼軒長短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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