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卿心君悅
始終認為余華的《活著》,是一部蘊含豐富生命力的經(jīng)典之作,經(jīng)典的作品是具有廣泛且長遠影響力的,也由此會有人說:二十年前的人喜歡看《活著》,二十年后的人仍舊喜歡《活著》。
讓·科克托曾說:“我們都是病人,只會閱讀那些分析自己病情的書籍”,想來部分人喜愛《活著》的原因,可能就在于《活著》能為一些“亟待解決”的問題提供幫助。
“我心想光耀祖宗也不是非我莫屬,我對自己說:‘憑什么讓我放著好端端的日子不過,去想光耀祖宗這些累人的事’?!?/p>
這是在《活著》中,富貴最初追求生活享受時的心理描述。
在作品中,富貴最初的生活狀態(tài)如同他的名字一般,家境“富貴”,沒有煩惱與顧慮,憑著祖上打拼下的家產(chǎn)(當時還留有100多畝田地),仗著自己是“徐家唯一的香火”,肆意的揮霍,吃喝嫖賭、無惡不作:
每次看到這一段描述,總會思考一個問題,是什么原因?qū)е赂毁F那般放縱的生活,直到偶然間翻閱關(guān)于西方哲學史的書籍時,發(fā)覺或許余華對此的描述重在指出一個本質(zhì)問題:錯誤的人生價值觀——享樂主義
“享樂主義價值觀,是一種剝削階級的極力推崇的價值觀,認為尋找快樂的享受是人最本質(zhì)的東西?!?/p>
早在魏晉時期的《列子·楊朱》中提到:“人之生也奚為哉?奚樂哉?為美厚爾,為聲色爾”,在一定程度上就是享樂主義的雛形,主張恣情縱欲,及時享樂。想來富貴初期的生活狀態(tài)就是在“個人享樂主義”理念的影響下,形成了更為狹義的享樂主義——把追求肉體和感官上的快樂視為人生最重要的目的。
也由此導致富貴在家境豐裕的環(huán)境下,從未考慮生活的艱辛,一味的放縱自己去追求“低俗”的享受,喪失了人性的良知及應(yīng)有的責任心(家庭成員及丈夫的責任)。
享樂主義導致的結(jié)局,往往是由短暫、舒適的安逸為代價,換取最終破滅性的結(jié)果。
在作品中,富貴因貪賭輸盡了家產(chǎn),一家人陷入生活的困境,在強烈的反差下,富貴進入“低迷無力”的狀態(tài),也由此步入了人生的一個重要轉(zhuǎn)折點。
富貴曾經(jīng)的生活方式,是“丑惡”的,是值得批判的,但這并不是這部作品主要的目的,羅森克蘭茲曾說:“吸收丑是為了美而不是為了丑”,或許從富貴的“丑”中汲取些對人生有益的養(yǎng)分,才是余華的真實目的,也是文學作品的意義。
享樂主義,外在表現(xiàn)是富貴曾經(jīng)放縱的生活,而內(nèi)在體現(xiàn)卻是意志消沉,精神萎靡,不思進取。在今天物欲橫流的誘惑下,享樂主義離我們并不遙遠,甚至就在身邊“虎視眈眈”窺伺著:
這些都或多或少的處于一定的“享樂主義”影響下,可能短暫來看對人生不會有多大的影響,甚至還能保持一時“歡快”的生活狀態(tài),但實際上,它卻在一步步的腐蝕著我們上進、拼搏的精神,只追求眼前的快樂,無視長遠的發(fā)展,面對生活的挫折不堪一擊,外表“光鮮亮麗”,內(nèi)在卻“極為貧瘠”,在生活中渾渾噩噩……
這種狀態(tài)長此以往,無論是對個人的成長,還是國家、社會的發(fā)展,影響都是極為不利的。愛因斯坦曾說:“照亮我的道路,并且不斷地給我新的勇氣去愉快地正視生活的理想,是善、美和真。我從來不把安逸和快樂看做是生活目的本身——這種倫理基礎(chǔ),我叫它豬欄的理想”,錯誤的生活態(tài)度與價值觀,很容易讓我們在生活中迷失,潦草的度過一生,失去生命應(yīng)有的價值,列夫·托爾斯泰說:“人生不是一種享樂,而是一樁十分沉重的工作”,想來即便不能成為魯迅口中的“中國的脊梁”,不能達到季羨林筆下“對人類承前啟后、承上啟下的價值”,也應(yīng)該不讓生命虛度,“碌碌”無為。
因此:享樂主義不可有,要時刻“防微杜漸”。
“我一直沒去龍二家是怕自己心里發(fā)酸,我兩腳一落地就住在那幢屋子里了,如今那屋子是龍二的家,你想想我心里是什么滋味?!?/p>
這是在《活著》中,富貴家道敗落后尋求龍二(贏取富貴家產(chǎn)的人)幫助時的心理描述。
富貴失去享樂的憑借之后,父親去世、妻子家珍被接走,觀念思想被迫開始了轉(zhuǎn)變,責任意識逐步覺醒,他知道“不能像以前那樣過日子了,我得養(yǎng)活我娘和鳳霞”,然而命運并沒有因為富貴的醒悟,留給他喘息的時間,不久母親生病,富貴請醫(yī)生的途中被抓壯丁打仗,回來后母親去世,女兒鳳霞“聾啞”,隨后又經(jīng)歷了社會的一系列改革,直至親人接連的離世。
縱觀富貴后半生的坎坷,有不可逃避的社會因素影響,同樣也有著無法抗拒的命運安排,富貴無法改變社會的發(fā)展軌跡,同樣也無力反抗命運的壓迫與束縛,面對一次次的困難與考驗,面對親人的不斷“離開”,他只有不停的“忍受”,在過程中他懂得命運的無常、生活不易還有生命的可貴,這使他明白更要努力堅強的活著。
因此,生活與命運給予什么,他就接受什么,這種“逆來順受”的狀態(tài),卻沒有讓富貴消極不堪,反而在打擊之下,更為堅強、勇敢,以至于到最后富貴面對命運的層層巨浪,波瀾不驚,最終只身一人與老牛為伴時,面對生死,豁達、坦然。
美國《華盛頓郵報》對余華的《活著》有這樣一段評價:
“《活著》是不失樸素粗糲的史詩,斗爭與生存的故事,給人留下了不可磨滅的殘忍與善良的形象?!?/p>
很多人認為這部作品是一部悲劇,這源于對富貴一生經(jīng)歷的評價,但在文學評論中對悲劇還有另一番的詮釋:“悲劇,是表現(xiàn)主人公與現(xiàn)實之間不可調(diào)和的沖突而形成的悲慘結(jié)果”,那么由此看來,或許富貴的一生看似悲慘,但實則在與生活和命運的抗爭中并未一敗涂地(并不悲慘),至少在精神與意志上從未戰(zhàn)敗,始終是一位屹立在深淵之上的英雄。
人的一生難免遇到挫折與坎坷,下一秒可能發(fā)生的事情,從來都是未知般的存在,有一句話說:“現(xiàn)在,明天和意外,不知道哪一個先來”,對此我們所能做的,唯有像季羨林在《過好這一生》中說的那樣,黽勉從事,珍惜當下努力過好每一天。
瞿秋白說:“本來,生命只有一次,對于誰都是寶貴的”,想來即便面對意外來臨,我們也應(yīng)該堅強勇敢的去面對,不輕易放棄生活與生命,因為這其中除了自身以外還涉及著家庭、親人、愛人及國家社會的期盼。
因此:生活中任何的“坎坷”都不該成為放棄生活與生命的理由。
“少年去游蕩,中年想掘藏,老年做和尚。”
這是在《活著》中,富貴晚年獨自哼唱的歌謠,體現(xiàn)了他的豁達。
晚年的富貴,在旁人看來是悲涼的,親人接連離世,只有一頭與他同名的老牛相伴,他賦予了老牛多重的意義,包括對“家珍、鳳霞、有慶、二喜、苦根”等人的感情與思念。
富貴的一生幸福嗎?對此余華在《活著》的麥田新版自序中曾說道:
“如果從旁觀者的角度,富貴的一生除了苦難還是苦難,其他什么都沒有;可是當富貴從自己的角度出發(fā),來講述自己的一生時,他苦難的經(jīng)歷里立刻充滿了幸福和快樂……”
意大利一學生也曾問過余華類似的問題,在《活著》中極端的環(huán)境下,為什么還要講生活而不是幸存,余華回復道:“生活和幸存是一枚分幣的兩面,生活是一個人對自己經(jīng)歷的感受,而幸存則是旁觀者對別人經(jīng)歷的看法”,或許,在大多數(shù)人看來富貴的一生,沒有幸福的事,但是在富貴看來,不論是親情還是愛情,甚至于單純對于活著的那一段時間經(jīng)歷來說,都是值得珍惜、品味的事情,這就是一件幸福的事。
在作品對于富貴的人生態(tài)度,有這樣一段描述:
“他(富貴)是那種能夠看到自己過去模樣的人,他可以準確地看到自己年輕時走路的姿態(tài),甚至可以看到自己是如何衰老的?!?/p>
富貴一生歷經(jīng)磨難,但是從富貴的身上除了能感覺到時間流逝的痕跡外并沒有察覺到太多苦難不堪所留下的“疤痕”,富貴與作品中其他的老人不同,沒有被“困苦損壞記憶”,眼中也沒有麻木與空洞,回憶往事在富貴的眼中“分不清是悲涼,還是欣慰”,或許,那是對生活與生命高度理解之后才有的狀態(tài)。
或許對于富貴來說,從一生的經(jīng)歷中所得到的最大感悟是:“痛苦與幸福”本就屬于生活的一部分,也因此面對生活中的一切“坎坷”,都能堅強并坦然的面對,并能從中細細的品味出得與失,樂與苦。
到這里,富貴的一生都講完了,但是我們從中又該汲取哪些養(yǎng)分呢,除了堅強勇敢的面對生活“坎坷”外,我們似乎還應(yīng)該思考一下以何種心態(tài)去面對生活。
在當今各方面壓力愈加沉重的年代,大多數(shù)人在工作、家庭的多重壓迫下處于窒息的狀態(tài),對此,多數(shù)人都在默默的堅持著,選擇忍受生活給予的種種不順。
這種生活快樂嗎?能感受到幸福嗎?說實話,或許并不能,只是為了活而活著,也因此導致很多人在面對關(guān)于生活的話題時,是“嗤之以鼻”的,因為只能產(chǎn)生情感共鳴,卻很難對生活有所幫助。
細細想來,或許很多時候我們都忽略了另一個問題,為什么我們一定要講:如何面對生活,而不是講:如何接受生活,擁抱生活?
因為前者從根本上就將自己與生活擺在了對立面的狀態(tài)上,而后者才是思考如何與生活和諧相處的問題。富貴的早期生活就是在面對生活,而晚年的富貴卻是在擁抱生活,中間的細微分別就在于:面對生活時只能一味的忍受,而擁抱生活時除了忍受以外,還能從中去品味悲傷與幸福,歡樂與痛苦。
既然對“坎坷”選擇了忍受與堅強,為何就不能再為生活尋找一些幸福的理由呢?畢竟我們不能持續(xù)的沉溺在命運及生活給予的痛苦之中。有些人或許會說,被困苦覆蓋的生活中沒有幸福的事,然而實際上,可能并不是我們在生活中找不到幸福的存在,而是從未對生活中的“坎坷”有過釋懷。
王小波在《黃金時代》中曾寫到:“以前是以前,現(xiàn)在是現(xiàn)在。我不能選擇,怎么生,怎么死;但我能決定,怎么愛,怎么活”,或許這就是晚年富貴豁達心態(tài)的另一種體現(xiàn),雖然無法反抗生活與命運,但是卻可以在“坎坷”下選擇如何去生活,伏契克曾說:“應(yīng)該笑著面對生活,不管一切如何”,想來能開心的過,為何非要痛苦的活?
因此:在生活中除了堅強“忍受”之外,還應(yīng)有“樂觀”心態(tài)去擁抱生活。
富貴講述了自己的一生,就是《活著》,而你的一生,希望能在《活著》中得到些許的啟示。
卿心君悅,頭條原創(chuàng)作者,高級心理健康指導師,知名情感博主。用文字溫暖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