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努力讀書走向仕途,一直都是我國古代知識分子的重要出路。隋唐以來科舉制度的實行,知識分子突破了門第的限制,官職不再是名門望族的專屬。這對出身寒門的知識分子產生了很大的誘惑。他們都希望可以“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但也產生了很大的局限性。尤其是到了明清時期,八股取士制度的實行,使他們漸漸變得自私、虛偽、迂腐?!度辶滞馐贰吠ㄟ^對知識分子的塑造,表達了作者對這一制度的批判。
科舉制度發(fā)展到明清時期,明太祖朱元璋登上帝位以后,經過元代游牧民族對科舉制度的閑置,又重新恢復并發(fā)展了科舉制度,并達到了鼎盛時期。明清時期的科舉考試主要是八股文,考試的內容也局限在四書五經。八股文作為一種文體,對明清兩代的許多文學創(chuàng)作產生了積極的影響,但是作為一種考試的制度,卻產生了很大的消極影響,它禁錮了人們的思想,文人士子只把自己讀書的范圍局限在四書五經,視野狹窄,以至于讀了一輩子書的范進連蘇軾都不知道是何許人也。
八股文的內容是“代圣人立言”,這是統(tǒng)治者進行思想統(tǒng)治的手段,應試者站在圣人的角度,根據朱熹的《四書章句集注》來寫文章,文章中不可以有自己的見解。統(tǒng)治者思想灌輸的目的不是培養(yǎng)文學家,也不是培養(yǎng)學問家,而是他們訓練馴服統(tǒng)治工具,選拔合格官僚,縱觀五百年的八股取士史,統(tǒng)治者的目的達到了。八股取士制度的實行,使明清時代的讀書人大大增多,而讀書人得以仕進的機會減少,他們唯一的出路就是讀書,考科舉。他們甚至花大半生的時間在科舉考試上和從事八股文的研究。參加考試和研究八股的人大半生的時間都把自己作為圣賢,儒家的思想也深深浸入他們的靈魂,禁錮他們的思想。而由于生活所迫,他們對傳統(tǒng)名士的原則和信仰便不再信奉了,他們把科舉考試當做自己取得功名利祿的唯一途徑,這成為他們人性異化的主要原因。
而《儒林外史》主要寫了三大類的知識分子,從而達到它批判的目的,一類是迂腐的儒生,一類是投機倒把,虛偽的知識分子,還有一類就是真名仕。
這類人以周進和范進為代表,他們兩個是走科舉榮身之路的典型代表,二人都是從二十幾歲就開始應考,一直到了五六十歲還是個童生,周進只能靠教書維持生計,還受盡那些秀才舉人的侮辱,后來終于中舉中了進士后來成為了廣東學道。范進也是這樣,二十歲開始考了三十年,后被周進同情,二人的經歷相似才讓他中舉,中舉后喜極而瘋。從二人的經歷可以看出,他們都視讀書如命,為了追求功名不惜窮極一生,受盡屈辱?!叭f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思想在他們的心中根深蒂固,不成功便成仁,萬一一生不成功,那么他們這一生活的就沒有意義了。他們科考成功以后外人對他們的態(tài)度也發(fā)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之前侮辱他們的人紛紛前來巴結他們,受盡岳父謾罵的范進也來給他送酒送肉,瞬間癩蛤蟆變成了文曲星下凡塵。
受八股文毒害的還有馬二先生,他是個封建文化犧牲者比較典型的一個形象,他心地善良,將自己的銀子送給窮苦人家,辦理后事,雖然慷慨,但是生活清貧,雖然善良但是深受封建文化的毒害。他熱衷于追求功名,但是每次都和功名失之交臂。宣傳他的八股文選本,苦口婆心勸別人去參加科舉考試,多次勸匡超人去參加考試。他把考試作為自己畢生的追求。馬二先生不僅僅是小說的人物形象,也是明清時代知識分子的真實寫照,他甘愿并且樂于做封建文化的犧牲品。有處細節(jié)描寫真是反應了他中毒之深,游西湖的時候,他不在乎西湖的美景,不在乎形形色色的小吃,不在乎美貌的女人,只擔心他的八股文選本的銷量如何,人最基本的情懷都沒有了,甚至‘’存天理,滅人欲”的思想在他心里生了根。
這類知識分子主要變現為為了得到功名不擇手段,只是當做追求富貴的工具,這類人主要以牛浦郎和匡超人為代表,還有一批假名士。
牛浦郎本來是個老實人家的孩子,因為喜歡讀書,僧人就喜歡借給他書看,但是他卻趁老和尚的不在,盜取了牛布衣的詩集據為己有,拋棄妻子,氣死了祖父,獨自靠著這本詩集去投靠西湖名仕,騙術也更加高超。除此之外還有個匡超人,本來是個樸實善良的人,遇見了馬二先生,受到了影響,要走科舉榮身的路子,后受到了知縣的提拔,中了童生又中了秀才,但是他也潛移默化地變了,忘恩負義,吹牛說謊,弄虛作假,變得卑鄙無恥起來,自己也分不清自己說的話是真是假,開始對自己恩師馬二先生的文章評頭論足。通過對匡超人的描寫,形象地剖析了在科舉制度下的人性的扭曲。八股取士制度的實行,成為了知識分子維護封建統(tǒng)治的工具,但是知識分子早就失去了自己原本“修身,養(yǎng)家,治國,平天下”的豪情,他們變得道德淪喪,只顧自己的利益,在這個制度下思想被禁錮,智能被腐蝕,道德被敗壞。
言清行濁的假名仕,這一部分主要存在于三個地方,一是湖州鶯脰湖,二是杭州西湖,三是南京莫愁湖,他們也是一群虛偽的人,自己受到八股文化的影響,也想要走仕途的道路,但是無奈,總是與高中無緣,科場失意,但是不甘心,還以名士自居,表現的很無欲無求的樣子,他們還經常搞一些名士的聚會來提升自己的名氣,附庸風雅,但是最終目的也是名利。
這部分作者著墨不多,但是卻是作者的一種寄托,一種理想。這部分人主要是以王冕和杜少卿為代表。王冕是小說開場就出現的人物,他是個性格比較孤傲,清高的人,他鄙視權貴,醉心于自然,是個陶淵明式的人物,他是個博學多才的智者,但是卻不屑于做官,他所追求的是那種魏晉風流,喜歡的是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生活,面對官員的接見,他也會想盡一切辦法拒絕,他是吳敬梓眼中的完美知識分子。作者心目中第二個理想的完美的人便是杜少卿,他是杜慎卿的弟弟,與杜慎卿虛偽的假名仕形象不同,他可以說是寄托吳敬梓理想的真名仕,他雖然出身于官宦家庭,但是卻看不上科舉之路,視科舉功名為糞土,面對朝廷的征辟,他和求之不得的那種知識分子不同,他則是退避三舍。和王冕追求自然生活不同,他還有一定的民主思想,他對待婦女主張也是平等待人,尊重女性地位,對待自己的妻子是平等的,他還拒絕納妾,主張一夫一妻制。
作者對于真名仕的刻畫,表現了自己的理想,通過真假名士的對比,也更加有批判性,在封建末世,文人無法獨立思考而變得迂腐僵化,人格也漸漸扭曲,作者在抨擊八股制度的同時,也表現了自己對于深受八股制度毒害的知識分子們無限的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