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柴華
詩詞世界（ID：shicishijie）原創(chuàng)
中國古代留名史冊的文人騷客，沒有八千，也有一萬。
要是在這堆人杰里搞一場選秀，選一個偶像劇的完美男主角，我猜冠軍肯定是
——納蘭性德。
李白，有才，不深情。
杜甫，有才，不帥氣。
蘇軾，有才，沒有錢。
……
納蘭性德，有才、有錢、帥氣、謙和、真誠、癡情，最讓粉絲尖叫的是，他還有點性感小憂郁，放到今天，這就是屠榜的存在啊！（但是活得不長
）
納蘭性德，可以滿足一個懷春少女對夢中情人的一切幻想。
不說別的，名字就相當超凡脫俗。
納蘭性德，字容若，號楞伽山人。聽聽，這十個字，就夠我腦補一篇小作文了。
他出身高貴。納蘭氏是滿洲八大氏族之一，據(jù)《嘯亭雜錄》記載，當時皇家為格格們挑選駙馬爺，都是從這八大氏族中選婿。他的父親納蘭明珠在康熙早年權(quán)傾朝，他的母親是英親王第五個女兒。
他很帥。曹雪芹的爺爺曹寅是他的好友，與他同為御前侍衛(wèi)，曾寫詩道“憶昔宿衛(wèi)明光宮，楞伽山人貌嬌好”。
他有才。17歲入國子監(jiān)，18歲中舉人，19歲中貢士，22歲補中進士。什么，中間空三年，說明實力不夠？不，那是他是因生病耽誤殿試了。
他還武藝高強?！吧像R馳獵，拓弓作霹靂聲，無不中。”
可是呀，就這么一個完美的小帥哥，他生活不開心！
很多人在談及納蘭性德的憂郁時，總帶有一種隱晦的桃色，似乎這個男人身上，可供挖掘的只有他的愛情。
當然，我不能否認，讓納蘭性德走入現(xiàn)代人視野的，的確是他的愛情。
01
多情應(yīng)笑我
納蘭性德的人生中，有四個女人經(jīng)過。
第一個，是隱秘的初戀。
未知姓名，有人說，那是他的表妹，也有人說，那是他的丫鬟。無論如何，總有那樣一個綽約的身影隱現(xiàn)于詞文筆墨之間，抒寫著少年的輕愁與落寞。
如夢令
正是轆轤金井，滿砌落花紅冷。
驀地一相逢，心事眼波難定。
誰省，誰省。從此簟紋燈影。
第二個，是刻骨的愛情。
20歲那年，納蘭性德成親了，他的妻子是兩廣總督盧興祖的女兒，這是一場傳統(tǒng)的包辦婚姻，和一場公開的利益交換，但也是一場幸福的邂逅。
身為大家閨秀的盧氏，有才有貌有情趣?！吧駥D，性本端莊，貞氣天情，恭容禮典?！?/p>
先結(jié)婚，后戀愛，然后，納蘭性德就一頭掉進了愛情的蜜罐。
兩個人會像小孩子一樣捉迷藏，“憶得雙文朧月下，小樓前后捉迷藏?！?/p>
妻子會給他撓癢癢，“春蔥背癢不禁爬，十指槮槮剝嫩芽。”
即使只一兩日不見，兩人也是難舍難分?！按龁枤w期還未，已看雙睫盈盈?！?/p>
婚后三年，21歲的盧氏為他產(chǎn)下麟兒，卻在一月后撒手人寰。
擁有時多幸福，失去時就有多痛苦。
盧氏的靈柩寄存在禪院，納蘭性德常常去看她，如同生時一般，他與她說話，為她寫詩，但再不會有她的品評與笑靨。
于納蘭性德而言，盧氏，不僅是他的妻子，他兒子的母親，更是他的高山流水，他的人生知己。他們在茫茫眾生中驀然相逢，徑直闖進彼此的心，默默會意于靈魂深處，何其有幸，又何其悲哀。“被酒莫驚春睡重，賭書消得潑茶香”，那些瑣碎平凡的小事，都成了后半生中折磨他的傷。盧氏三年忌日的那天，納蘭性德寫道，“三載悠悠魂夢杳，是夢久應(yīng)醒矣。料也覺、人間無味?！?/section>無味的人生還是得將就著過。于是，他娶了一等公瓜爾佳頗爾噴之女為續(xù)弦，這個女子是一個模糊的影子。納蘭性德在寫給盧氏的《沁園春·代悼亡》中寫道：“鸞膠縱序琵琶，問可及，當年萼綠華”。鸞膠， 是喪妻男子再娶之意；萼綠華，是傳說中的仙女。這句的意思是，即便我已續(xù)弦，但誰又及得上你？由此可知，納蘭性德和官氏之間的感情并不深厚，這場婚姻不過是應(yīng)付父母的責(zé)任感使然，抑或仍是一場利益的交換。這一男一女，也不過是萍水相逢的一場荒涼。納蘭性德在給好友顧貞觀的信中寫道：“弟胸中塊壘，非酒可澆，庶幾得慧心人，以晤言消之而已。淪落之余，久欲葬身柔鄉(xiāng)，不知得如鄙人之愿否耳?！?/section>人生的諸多苦楚令納蘭性德不堪其難，他也想給自己一條出路，也許，一個像盧氏那樣的紅顏知己，可以暖一暖自己這顆冰冷的心。沈宛是納蘭性德主動結(jié)識的，這位江南才女長于詩詞，她《選夢詞》中的溫柔，讓納蘭性德有一種春天的錯覺。然而，清朝滿漢不通婚，更兼之沈宛出身風(fēng)塵，這場相逢終以離別落幕。我總覺得，沈宛之于納蘭性德，與其說是重生的愛情，不如說更像一根救命的稻草。她是他在這個世界里努力抓住的最后一個支點，一個活下去的理由，然而，終究還是崩塌了。納蘭性德說自己“胸中塊壘，非酒可澆”，并不是紈绔子弟的無病呻吟，而是經(jīng)年沉郁的不得志。也許在很多人看來，他是銜著金湯匙出生的天之驕子，納蘭家族的榮耀，足以令他躺在祖先的功勞簿上吃一輩子。但實際上，納蘭家族與愛新覺羅家族的利益糾葛，就是一張?zhí)烊坏牧_網(wǎng)。納蘭性德的曾祖父被努爾哈赤絞殺，他的外祖父英親王阿濟格，是多爾袞的同胞哥哥，在多爾袞死后企圖攝政，終被削爵、幽禁、賜死。當然，那些對于年輕的納蘭性德而言，實在都已經(jīng)有些遙遠。初中進士的時候，他也不過是一個理想遠大的年輕人，他滿懷激情，一腔壯志，準備干一番大事業(yè)。然后，康熙皇帝讓他做了個御前侍衛(wèi)。清朝的御前侍衛(wèi)可以說是身份的象征，這是皇帝的貼身保鏢，不是根紅苗正的滿蒙貴族子弟，這個官職是與你無緣的。“日侍上所，所巡幸無近遠必從，從久不懈益謹，上馬馳獵，拓弓作霹靂聲，無不中。或據(jù)鞍占詩，應(yīng)詔立就。上有指揮，未嘗不在側(cè)，無幾微毫發(fā)過。”夢想中的“治國平天下”變成了貼身保鏢兼秘書，生活單調(diào)到凝固，一眼看不到盡頭。盧氏還在的時候，一切還沒那么難以忍受，但那個唯一可以訴說的人走了，疲憊就無孔不入了。納蘭性德的心理很矛盾，一方面，他想要一償壯志，他在給朋友的詩中寫道，“平生縱有英雄血，無由一濺荊江水”，這樣的理想不能實現(xiàn)，他便又有退隱之想，同朝為官的韓菼為他所作《進士一等侍衛(wèi)納蘭君神道碑》中寫道，“身在高川廣廈，常有山澤魚鳥之思”可這仍是一個奢望。近十年的貼身侍衛(wèi)生涯，對納蘭性德而言，不啻為一種折磨。他既沒有人身上的自由，“無事平旦而入，日哺未退以為?！?，更缺乏精神上的放松，伴君如伴虎，難測的天威常讓他“惴惴有臨履之憂”。而納蘭明珠與索額圖的黨爭，更令他充滿憂慮。對于父親的貪污受賄、結(jié)黨營私的行徑，他不以為然，然而，身為人子，他卻難以提出異議。事實上，他在長達十年的時間里，一直任御前侍衛(wèi)，而未獲實職，也不乏康熙皇帝平衡黨爭的考量。人人羨慕的高貴出身，成了那堵圍困他的朱紅宮墻，退不得，逃不得，進不得，生生困出日復(fù)一日的默默哀嘆。1685年5月，納蘭性德在一次文會后驟然病倒，七日后，與世長辭。不知是不是天意，他走的那天，是盧氏的忌日。時間回溯六年，那時，24歲的他出版了自己的《飲水詞》，一時間京師震動，人人爭唱。他們感嘆他的少年得意，感嘆他文筆的清麗婉約，感嘆他與亡妻的繾綣情深，卻很少有人注意到封皮上的三個字。飲水詞，“如魚飲水，冷暖自知”。納蘭性德就是那條飲水的魚，這世間的水，太冷太冷了。無論是面對父親還是君王，他都做好了一個儒家觀念規(guī)定的人，做好了一個孝子賢臣，然而，他卻做不好自己。
《通議大夫一等侍衛(wèi)進士納蘭君墓志銘》
【作者簡介】柴華，榆樹市作家協(xié)會會員，一個溫柔的東北妹子。誠摯地?zé)釔畚膶W(xué)，熱愛詩詞，熱愛生命。我愿以生活構(gòu)劃文字，以文字描摹生活，文學(xué)路上，生命不息，筆耕不輟。個人公眾號：醉聽清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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