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45臨證特色
一、變通古方師古而有創(chuàng)新許氏在中醫(yī)學術上勤求古訓,認為學習好經典著作是學好中醫(yī)的基礎和關鍵。提倡學習要有創(chuàng)造性,要能應用古典醫(yī)籍的理論、觀點來指導臨床實踐,要有所發(fā)現,有所創(chuàng)新。他對于《金匱要略》及《傷寒論》的研習及靈活運用為我們樹立了良好的范例。
(一)師承古方選藥精當許氏主張臨證必須在辨明醫(yī)理的基礎上,用藥精當。他認為古方之形成,固然是前人治療經驗的總結,又經過反復使用證明其特效而成為后世的楷模。但使用古方時,切忌生搬硬套,膠柱鼓瑟,必須在辨證下化裁,重新組合,使之符合當時具體病情,這樣才能切中病機而取效。
如蒼術、麻黃合用,始見于《金匱要略》中第二十條:“濕家身煩疼,可與麻黃加術湯發(fā)其汗為宜……”。經文中所指麻黃加術(白術)湯是寒濕與表里之濕同治的理想方劑。然而許氏經過多年反復探索,選用蒼術配麻黃治療脾虛濕困之證效果更理想。蒼術以其辛溫之氣燥濕健脾,使脾氣散精上歸于肺,麻黃辛溫有發(fā)汗、利尿、宣通肺氣、通調下輸之功,兩藥相合,可除濕滯,又能恢復脾肺升降水液運化之功能。許氏用蒼術配麻黃治療慢性氣管炎濕痰中阻及濕痰蘊郁兩型,加萊菔子、桔梗、瓜蔞、半夏、胡黃連以寬中化降濕痰,以復脾肺之升降,效果常令人滿意。另外,蒼術、麻黃與不同藥物配伍,可治療不同部位之濕邪。如濕邪偏重在表在頭部多配以白芷、藁本;濕入筋骨多配以木瓜、茯苓;濕邪內蘊在肺多配以干姜、甘草;濕邪中阻多配以萊菔子、生姜;在腸多配以胡黃連、萊菔子;在脾多配以吳茱萸、干姜;在腎多配以附子、干姜、澤瀉;在膀胱則加木通、澤瀉;濕邪在周身多配以白芥子、木防己等。根據四診辨證,靈活化裁,隨證加減,可廣泛用于因濕邪引起的一系列臨床濕證。
(二)甘草配伍通陽益陰《傷寒論》中桂枝湯為辛溫解表的著名方劑。許氏剖析成桂枝、甘草辛甘化陽,有通陽作用,生白芍、甘草酸甘化陰,有益陰作用。通陽與益陰均以甘草和中益氣為前提。特別在久病體虛的情況下,不能用大方急補,否則,首先易造成脾胃受累。當以不同藥物配合甘草以恢復脾胃運化為急務。從氣陰虧虛看,具體到各臟則有所不同。如久咳為肺陰虧虛,選用烏梅配甘草;心陰虧虛,用五味子配甘草;肝陰虧虛者,用生白芍配甘草;脾陰虧虛者,用木瓜配甘草。
至于辛甘化陽的應用,許氏認為陽虛動力不足,多見于先后天兩臟之虧虛,當取干姜、附子與甘草配伍。因人體之陽來自于先天之腎和后天之脾。干姜、甘草能溫中助陽,而附子、甘草能起溫腎健脾益氣的雙重作用,這是從整體出發(fā)恢復人體生理活力的有效措施?;颊唠m久虛,但因用藥少而效宏,能達到補陰、助陽的預期效果。
第一卷46(三)名方解析立意新穎四逆散是《傷寒論》少陰篇第318條的主方。原文是:“少陰病,四逆,其人或咳,或悸,或小便不利,或腹中痛,或泄利下重者,四逆散主之。”方用甘草、枳實、柴胡、芍藥等四味等分搗篩為散,白飲和服方寸匕,日三服。
依方藥論,僅是舒肝緩中。條文明指少陰病且兼見四逆,當以脈微細但欲寐之無力虛弱情況為突出,雖刻下尚未露脾腎陽衰之惡寒身倦,預計此等發(fā)展,是在緩慢進行中。所以文中所列諸多或兼證,乃仲景根據本病機理,按其臟腑偏重并見的形證程序而測知者,除以四逆散作主方外,若肺虛失斂浮火沖肺,則應加斂肺溫脾之五味子、干姜以暖中而益氣固肺,依肺與大腸為表里關系,故亦主下利;心悸者乃脾虛及胃之悸動不安情勢,加辛溫之桂枝,使與甘草合化以健胃而安和之;如兼見小便不利時,此脾氣與心陽并衰,加淡滲之茯苓以強心利尿;腹中痛者,為腎寒不溫,氣機不通,需加辛溫大熱之炮附子一枚,以直補腎陽,溫以通之;設泄利并感下重不爽者,此屬脾腎虛寒氣機失暢,濕邪凝聚之象,必取大量之辛溫微苦性滑之薤白通陽散結,以化逐有形之濕邪,則下重即除。總之四逆散為肝郁脾虛而設,乃久病脾衰之壞證,舒肝緩中是正治之法。如少陰病勢已成,虛虧必波及它臟,且屬愈延愈甚。仲景既立主方,而又詳列兼證之加味方法,預為防變。今日重溫本條機理,倍感理法嚴謹,臨證施用于久虛難復諸病,療效至為明顯。茲舉例說明之。
例一,王某,女,34歲,1978年6月19日北京酒仙橋職工醫(yī)院會診。
主訴:患者肺結核病史10余年,經??人裕忍迪“?,納少消瘦,便溏不渴,時感腹脹,經閉半年。近日X光檢查:右上肺仍可見2厘米×3厘米浸潤性空洞,雖經抗癆治療癥狀非但不見好轉,反而出現肝功能異常。
診查:面色蒼黃,舌淡瘦而光,脈細緩弦兩寸動數。
辨證:肺脾兩虛。
治法:溫中斂肺。
處方:柴胡6克、炒枳實6克、生白芍10克、干姜30克、生甘草30克、五味子15克。
藥服7劑后咳減食加,囑守方連續(xù)服,半年間形證逐漸消失,拍胸片復查:陰影消失,空洞愈合。
例二,張某某,男,76歲,初診日期:1980年5月28日。
主訴:去秋感冒后咳嗽不已,咳頻痰少,氣短心悸,食少便溏,素嗜飲濃茶,今反不渴,尿清長,近加心悸時作,按之則舒已兩月。
診查:形體消瘦,舌瘦暗紅無苔,脈細弱。
辨證:氣陰兩虧。
治法:脾腎雙補。
處方:生白芍15克、桂枝9克、柴胡3克、生甘草15克、黨參30克、枳實3克。
藥服3劑心悸即除。第二方加訶子肉9克,食欲振、咳痰俱減,舌生新苔,脈轉細滑,連服兩個月而愈。
例三,付某某,女,55歲,初診日期:1975年2月18日。
主訴:反復發(fā)作胸悶喘憋20余年,加重半個月。半月前因受涼后咳嗽加重,咳痰白稀,胸第一卷47悶喘憋,心悸氣短,夜不得臥,面目浮腫,食少不知饑,便溏秘無定,尿頻混濁,素嗜飲茶水,住院診為肺源性心臟病。
診查:面腫明顯,喘息狀態(tài),舌質淡暗,舌苔薄膩,脈沉細緩,兩寸動數。
辨證:心脾兩虧。
治法:強心溫脾。
處方:茯苓30克、黨參30克、澤瀉12克、柴胡3克、蒼術12克、干姜18克。
服藥7劑,腫消尿清,知饑食加,繼服15劑,咳痰亦漸輕減,便復常,短氣喘促從此不作。
例四,劉某某,男,63歲,1982年1月19日空軍總醫(yī)院會診。
主訴:反復發(fā)作胸悶氣短多年。兄弟醫(yī)院確診為冠心病?;颊咚厥炔杷穹床挥?,納差時惡,黎明必汗出,便溏日兩行。
診查:舌暗稍紫,苔中根白膩前光,脈沉細緩右滯。
辨證:心腎陽虛,寒濕阻結。
治法:溫化寒濕,扶正祛邪。
處方:烏附片15克(先煎)、干姜15克、生芪21克、薤白頭18克、柴胡9克、枳殼6克。
藥服7劑后覺舒,便日一行,惡心除,守方連服兩周,氣短胸悶未作,納已佳舌如前,脈細緩不滯,上方加桂枝9克、生芪增為30克又服一周,黎明出汗已除,自覺中氣亦續(xù),苔退薄,前生新苔,脈轉細緩,動數不作,將上方以5劑量研細煉蜜為丸,每丸重12克,早晚各服一丸,服完病即霍然。
例五,牛某某,女,58歲,初診日期:1976年4月26日。
主訴:患者素體虛弱,常感氣短、胸悶、咳痰白粘,納少便秘,恒三四日一行、口干飲少,近5日來自覺腹張,便后下重不舒。
診查:面色白光白,舌質淡苔濕膩根稍厚,脈沉細緩,左關弦緩。
辨證:脾虛濕阻,肝郁氣結。
治法:溫脾化濕,舒肝理氣。
處方:干姜18克、生白芍18克、薤白15克、柴胡6克、萊菔子12克、桔梗6克、生草30克。
服藥7劑后便爽腹脹減,舌苔退薄,脈未變,是肝氣猶郁,擬將干姜改烏附片15克,甘草改生芪21克,連服10劑。納復腹舒,舌脈好轉而愈。
許氏使用四逆散治療慢性久虛而不易恢復諸病療效顯著。盡管病情輕重不一,或病種千差萬別,但見其脈微細,即屬于四逆散范圍。在具體使用時,亦均是依據脈微細之脾虛氣弱病機病理,客觀要求以舒肝緩中為突出者,符合久病健脾的大法,莫不立竿見影。原方四味是以芍藥甘草湯為基礎,配柴胡、枳實,以治脾腎虧虛所形成之氣弱肝郁似實之虛證。因為此等病情(單純四逆散證)為時極暫,所以臨床所見多已是出現兼證,對單純四逆散證,設能及時依法施治,使脾健肝升,機體陽氣四達,四逆亦不存在。仲景詳明辨證,制此緩中舒肝升陽解郁之方,等分為散,且服用量微,原借此輕靈方藥,以調理氣機,若已現兼證,則按方后預列之加藥法則處理,照顧至為周到。許氏本人使用此方,為穩(wěn)定病情,不使其逐漸發(fā)展,而使機體有充分力量以應變,恒先加入重量之黃芪,為扶脾補中之主力,即無慮枳實開破之傷,病起于脾氣不升,精氣久不上乘,則適宜加入葛根,使肝亦可隨升而郁解。有時則適加當歸以助暢血行,如病機第一卷48須使之下降,用黃芪有礙上升之嫌時,則重用甘草或黨參以代之。應知本條機理肯定是在變化多端的病機病情形勢下,只要有新的形證出現,即屬四逆散證之加劇,亦是機體氣力不足的表現,若能預先即以芪參甘草等甘溫補中藥物,置于四逆散中,不但可以及時防變,即惡化跡象尚無顯現時,預為投服,每能阻止其進一步惡化。近年來試用于慢性氣管炎癥,在急發(fā)的高潮時得以平復;緩解時,即以四逆散預服,使緩中舒肝之力顯示,則心腎得安,機體生機復健,以消除其周期性發(fā)作之根基。許氏遵循古方既定理法作適當的化裁,使古方古法得以發(fā)揚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