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權(quán)大過天
什么叫權(quán)大過天？張居正在登上內(nèi)閣首輔之后的表現(xiàn)說明一切：為了使得政令暢通，消除內(nèi)耗，也使得國家機器能夠按照自己的設(shè)計正常運轉(zhuǎn)，就和李太后、馮保形成三足鼎立之勢，不僅做到資源共享、從而達到利益最大化，還在官場實行“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干部政策；不僅在內(nèi)閣里堅決清除徐階、高拱的余黨，也通過王篆等人，對政見不同者進行打擊和貶遷，經(jīng)過一系列的內(nèi)政、外交、經(jīng)濟、軍事、外交領(lǐng)域的勵精圖治和重大改革，張居正的威望蒸蒸日上，如日中天。一直到他咽下最后一口氣之前，滿朝文武大臣、京城內(nèi)外居然沒人敢對張居正說個不字。
從張居正在萬歷六年（公元1578年）三月離京回湖北江陵老家葬父的過程就可見一斑。臨行之前，萬歷皇帝和李太后一再叮囑先生早點回來，國事離不開先生，并賜“帝錫忠良”銀印一顆，及銀兩、綢緞等其他賞物。不僅派司禮監(jiān)太監(jiān)到京郊為張居正餞行，還派司禮監(jiān)太監(jiān)魏朝（大太監(jiān)魏忠賢的干爹）、工部主事徐應聘、禮部主事曹浩作為皇帝的特使一同前往，而錦衣衛(wèi)指揮僉事史繼書負責沿途保衛(wèi)，名將戚繼光也派出一隊手持當時最先進的火器鳥銃隨行。更重要的是，雖然離開北京，但是在回家的路上，朝廷一應大小事務還是得由八百里加急傳到張居正那里進行處理，如此皇恩浩蕩，簡直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連皇帝都如此敬重首相，那不用說，一路的官員拍張居正的馬屁就簡直是唯恐不及。送葬隊伍剛剛走到河北真定，就有人給張居正獻上一頂32人抬的大轎。據(jù)史書介紹，那轎子不僅有32人抬，輪流換班就需百人；而且轎內(nèi)不僅有臥室、客廳、廁所，還有過道；不僅可以在轎上辦公、會客、休息，身邊還有兩名小童伺候，而且還可以金屋藏嬌、尋歡作樂，可謂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超豪華官轎。而那頂轎子不僅遠遠超過官方標配的“八抬大轎”的規(guī)定，也超過了皇帝的“十六抬大轎”的九五之尊，皇帝的出巡也沒有如此排場，張居正不是不知道這一點，而是認為自己理應享受這樣的待遇。
張居正回家葬父，一行浩浩蕩蕩，聲勢浩大，自然稱得上是風光大葬。尤其是辦完事、返回京城的途中，所過之處，沿途的各級地方首長率所屬官員均在道旁長跪行禮，而巡撫、巡按更是越過自己的轄界迎接，為張居正做前驅(qū)。尤其是途經(jīng)襄陽和南陽時，襄王和唐王均出來迎候，為張居正設(shè)宴接風。按明朝禮制，親王是天潢貴胄，大臣不管職位多高、權(quán)力多大，見面也得向親王行臣子之禮。可張居正只是和藩王行賓主之禮，拱拱手敷衍一下，這確實有僭越之嫌疑。而宴會入席之時，張居正居然毫不謙虛的位居上座，顯然在旁人眼里有功高震主之嫌，這同樣為萬歷皇帝日后的“秋后算賬”埋下了伏筆。
有趣的是，張居正回到江陵風風光光給自己父親舉行葬禮時，李太后和馮保借著萬歷皇帝的名義連發(fā)三道詔書，催促他盡快回京。荊州府的地方官以為是鄉(xiāng)梓的無上光榮，就建造了一座“三詔亭”以資紀念。張居正在給他們的邀功信回信的時候就很冷靜地指出：三詔亭多年以后不過是一座普通的涼亭而已，到那時我恐怕連居所都沒有了。而他在他在給湖廣巡撫朱璉的信中，吐露了自己內(nèi)心的憂慮，說了一句令人瞠目結(jié)舌的話：“騎虎之勢自難中下?！?/p>
更有趣的是，聰明過人的張居正雖然留戀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quán)貴，也肯定意識到功高蓋主、威權(quán)震主的憂患，也想衣錦還鄉(xiāng)、榮歸故里，就在萬歷八年（公元1580年）向明神宗上了題為《歸政乞休》的奏疏，先是被那個年輕的皇帝給駁回；兩天后，張居正再次向皇帝“乞休”，這一次，朱翊鈞傳達了他母親李太后的口諭：“張先生輔爾至爾至三十歲，至三十以后商處，令毋復興此念?！庇纱丝梢?，李太后還是很念舊情的，張居正也就心安理得的接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