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天下第一關的山海關歷來是備受矚目。1990年之前,山海關一直被認為是明代長城東側的起點,不過,后來這個東側起點被認為是遼寧丹東的虎山長城。但這絲毫不影響,山海關曾經(jīng)在我國歷史軍事上的重要地位。
▲山海關
從山西高原延伸至渤海灣的燕山山脈,是華北平原與北部蒙古高原、滿洲平原之間的重要屏障。而燕山山脈中除了燕山以外,旁邊還有另外兩座山,一座是七老圖山、一座是努魯兒虎山。正是這些山脈將東北平原、華北平原和蒙古高原分割成三個獨立的地理單位。
而連接這些地方中最重要的三個峽谷隘口就是南口、古北口和山海關。南口是北京通往西北蒙古高原的關隘。古北口和山海關是通向東北的重要關隘,而在通往東北的路上還有一條盧龍道。
由于東北和華北之間這種三山夾兩川的地理位置情況,于是就出現(xiàn)了三條重要道路。一條是從北京向東北穿越喜峰口(即古代盧龍口),過承德市,經(jīng)凌源、大凌河、朝陽,到達遼河流域。這條道路就叫做“盧龍道”;
另一條是穿越古北口,即從北京出發(fā),經(jīng)過順義、密云,到達古北口,然后渡過灤河,到達平泉,再從巴林左旗中轉,最后到達松嫩平原。這條道路就叫做“古北口道”。
這兩條道路都是沿河谷而行,而山地又多崎嶇,古代本就多靠人力和牲畜前行,要在山地之間穿梭,可想而知難度是十分大的。而另外一條道路就避免了種情況。
沿著遼西山地和渤海之間,有一片狹窄而細長的平地,這就是“遼西走廊”。這一片地勢平坦,綿延百里,路上無高山阻隔,十分方便。這條道路就是“傍海道”,而在這條道上便出現(xiàn)了有“天下第一關”之稱的“山海關”。
▲三條道大致示意圖
這三條道路最早開發(fā)的是盧龍道,為什么會是盧龍道呢?因為幾千年前,這里的地形還未形成如今這樣,傍海道直到東漢年間都還是沼澤地,當面曹操遠征烏桓之時,本來打算從傍海道路過,但由于雨季來臨,道路更加濕滑,難以前進,所以就選擇了盧龍道。雖未能從傍海道路過,但是卻留下了著名的“東臨碣石”。
盧龍道最早在史料中出現(xiàn)是在商周時期,是當時東北和中原聯(lián)系的交通要道。西漢右北平、遼西兩郡的城市,幾乎都修建在盧龍道上。而古北口道出現(xiàn)的時間稍晚一些,最遲到五胡十六國時期才出現(xiàn)。當時人們稱這條道為“蠮螉塞”。蠮螉是一種帶毒刺的黃蜂,用這個名字可見這條道具是多么“狠毒、艱難”。
前燕慕容皝攻打后趙,就是率軍兩萬由此道而進,慕容皝自稱“詭路出其不意”,最后大破石虎。可知十六國時雖然這條道路存在,但又因其偏僻不用,慕容皝才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備。而這條道路漸漸興起的原因跟契丹有關。
隨著大興安嶺地區(qū)少數(shù)民族契丹的興起,東北的政治經(jīng)濟文化中心開始向西向北移到了大興安嶺以東、今內蒙東四盟一帶。而以聯(lián)絡遼東地區(qū)為主的盧龍道自然日漸沒落,古北龍口道就替代了它。
傍海道又叫榆關道,得名于山海關前身榆關。榆關道之所以一直未能使用,主要就是前頭所說沼澤地,由于地處海邊,海浪的長期侵蝕,沼澤遍地,在當時技術之下,未能解決這個問題,于是便一直廢棄,直至一個偶然機會。
這個偶然機會還是契丹人。遼朝遼圣宗要將自己宗族之人遷移到東北地區(qū)。他們選定從傍海道路過,原本冬天傍海道是可以通行的。但是由于天降大雪,道路結冰難行。遼圣宗便放棄將他們移居到信州(今公主嶺市附近),就地將他們安置在了當?shù)?,設隰州(今遼寧省綏中縣附近)。這是遼西走廊第一次有城市的出現(xiàn),而這批人的到來也將越來越多人吸引過來,人多了就開始設置城市,治理沼澤,整理土地。原本不宜人居的遼西走廊就漸漸取代了古北口道和盧龍道,成為了華北前往東北的必經(jīng)之路。
而從戰(zhàn)略上來看,山海關崛起跟東北女真(滿清)有著莫大關系。
遼西走廊處于山海之間,長有百里,最狹窄處僅有幾公里,果真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而在這最狹窄處,靠近華北的便是山海關所在位置。山海關是面對東北敵人的最后一道防線,前面兩道分別是最北端的錦州,中間的葫蘆島市。一旦前面兩道被攻破,自然山海關就極其重要。
明代以前山海關的地理位置都不重要,最主要就是因為漢朝唐朝的敵人來自西北,北方的蒙古突厥等民族。而宋朝由于丟失了燕云十六州,根本無關可守。這也就弱化了華北—東北一線的戰(zhàn)略意義。
山海關真正發(fā)揮作用始于明朝后期,北方蒙古族的衰落和東北女真族的崛起。明朝前期,敵人依舊還是蒙古瓦剌,他們的入侵,都是從寧夏、宣大進入內陸。而到了后期,東北女真崛起,山海關對于抵抗他們來說就顯得尤其重要。而且明朝首都在北京,一旦東北女真攻破山海關,進入華北,那首都位置就岌岌可危。
于是明末名將袁崇煥在抵御東北滿清的入侵之時便在這遼西走廊設置了三道防線。派祖大壽防守錦州,趙率教防守山海關,自己則坐鎮(zhèn)寧遠(即今葫蘆島市下轄的興城市),三道防線扼守走廊,擁有足夠的戰(zhàn)略縱深,皇太極數(shù)次進攻不克,最終不得不繞過遼西山地,從現(xiàn)如今的赤峰經(jīng)過承德南下。
占據(jù)及其便捷的交通優(yōu)勢和地理位置,是山海關成為樞紐的主要因素。而又由于作為中原帝國千百年抗擊或者進攻北方入侵的防線的起止線,山海關也是人員物資集結的重地,只不過由于很長一段時間內,更多的威脅來自正北和西北方,山海關的地位受到了一定弱化,在女真-后金崛起后,山海關成為了抗擊東北游牧民族的核心據(jù)點,這才變得極為重要。
再加上京都的變遷,之前歷朝歷代京都的變遷而產(chǎn)生的地理因素,例如函谷關之于秦晉,潼關之于西安。這都是山海關與北京的密切聯(lián)系的歷史可鑒。
由于東北后金的崛起,勢力不斷擴大,他們瞄準了日漸衰落的明王朝。公元1629年十月,發(fā)生了“己巳之變”?;侍珮O率數(shù)萬清兵繞道蒙古,以避開忠于明朝的山海關總兵趙率教的防區(qū)。這一次后金突破大安口,連陷遵化、三屯營,巡撫王元雅、總兵朱彥國自盡。京師震動而戒嚴,同時詔令各路兵馬勤王關。
▲袁崇煥紀念像
其實,原來袁崇煥已經(jīng)預告了崇禎。袁崇煥曾經(jīng)上書崇禎:“若順天等處,則聽督撫為政,臣不敢越俎而議者也?!?/strong>但是,崇禎并沒有放在心上,他認為山海一帶關卡森嚴很難突破,并不認為后金會從山地入侵。袁崇煥依舊不放心,要求派兵嚴守,再次上書:“惟薊門陵京肩背,而兵力不加。萬一夷為向導,通奴入犯,禍有不可知者?!?/strong>最后依舊未能被采納。
果不其然,崇禎二年(公元1629年)十月二十六日,后金八旗軍東、西兩路,分別進攻長城關隘龍井關、大安口等。時薊鎮(zhèn)“塞垣頹落,軍伍廢弛”,后金軍沒有遇到任何強有力的抵抗,順利突破長城,于三十日,兵臨遵化城下。遵化在京師東北方向,距離京師300里。十一月初一日,京師戒嚴。
可見,此前久攻不下的山海關在明清之間的戰(zhàn)爭顯得尤為重要,而后金的聰明之處就在于選擇繞開山海關進入關內。
為了抵御清軍不斷南下,崇禎將各地明軍開始調往京都護京。但是袁崇煥始終不肯放棄山海關,由于山海關總兵趙率教已經(jīng)調到關內,寧遠總兵祖大壽也帶精銳隨袁崇煥入關,所以袁崇煥命前總兵朱梅、副總兵徐敷奏守山海關,防止后金乘機奪關。
而在后面的戰(zhàn)爭中也不難發(fā)現(xiàn),這一做法是正確的。但是由于袁崇煥擅自率軍入關,明朝官員中就傳說他有引導后金兵進京之嫌,故崇禎下令袁崇煥不得越薊州一步,而他竟然毫無察覺。所以,從他抵達京師的那一刻起,袁崇煥實際上已經(jīng)身陷腹背受敵的局面,只是他還不很清楚,或者根本顧不得關注自己。
同年袁崇煥擊敗皇太極,解京都之圍。但由于魏忠賢余黨彈劾,再加上崇禎性格猶豫,最終被后金利用,認為其與后金有謀,而被崇禎絞殺。
當時記載:“是時百姓怨恨,爭噉其肉,皮骨已盡,心肺之間叫聲不絕,半日而止,所謂活剮者也……百姓將銀一錢,買肉一塊,如手指大,噉之。食時必罵一聲,須臾崇煥肉悉賣盡?!?/strong>可見其人被陷害之深,恨之切啊。
總而言之,袁崇煥依舊是一個充滿著軍事頭腦的軍事家。失山海關必失北京,公元1644年5月27日,清軍至山海關,吳三桂開關出迎,大軍入關。清朝開始了一統(tǒng)中國的步伐,其后擊敗滅明的李自成大順軍于山海關外,將清都從沈陽遷都北京,正式開始統(tǒng)治中國。
藤樹先生說:
歷史煙云依舊,山海關外中國歷史上的地位毋庸置疑,即使到了近代,遼沈戰(zhàn)役之錦州莫不過山海關之戰(zhàn)之山海關,一個北上出關殲敵,一個南下進關滅敵。雖然隨著現(xiàn)代戰(zhàn)爭的發(fā)展,關隘之利已經(jīng)不如當年,但從其中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一些智慧。這些也正是值得我們所思考學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