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之師于慎行
一、于慎行生平介紹
于慎行（1545--1608年），字可遠(yuǎn)，又字無垢，東阿人（明代東阿縣城前于街人，今屬平陰縣東阿鎮(zhèn)），世稱于閣老。官至禮部尚書兼東閣大學(xué)士，贈太子太保，謚文定。于慎行為人深沉勁拔，不趨炎附勢。熟悉歷代典章，諸大禮多所裁定，對明朝禮制建設(shè)有較大貢獻(xiàn)。其學(xué)問淵博，貫穿百家，詩文俱佳，文學(xué)為一時之冠，有明一代之完人的美譽(yù)。是晚明時期著名的政治家、文學(xué)家和史學(xué)家。他是齊魯文化在晚明時代所孕育的最杰出代表，也是晚明文化的代表人物之一。
于慎行祖籍登州府文登縣赤山盤龍村，系西漢名臣于定國后裔，是所謂“東海高門裔”，然數(shù)世以來，門第不顯，于慎行自稱“門第薄祜”。始祖于深洪武二十五年奉詔遷徙東阿楊柳（今東阿縣楊柳前屯村），深生忠，為邑三老。忠生子三（隆、盛、時），時為慎行祖父，為人敦節(jié)俠義，樂于助人，以高年賜爵一級（賜封壽官，整個明朝三百余年里僅授過十九次），其祖父于時移居?xùn)|阿縣城（今平陰縣東阿鎮(zhèn)。）于時有子五人（璽、璧、瑩、瑤、玭），玭最末，是慎行之父。于玭自幼聰慧，有神童之目，十七歲中舉，先后任許州、靖寧州知州，升任平?jīng)龈瑪z府事，“明習(xí)吏治，聲稱甚著”，以廉吏終生。于慎行的母親劉淑人出身于東阿望族，“莊慧，嫻書史”，于玭有子五人（慎動、慎思、慎言、慎行、慎由），慎行排行第四。于慎行天資穎慧，勤奮好學(xué)，自幼倍受家庭熏陶及父兄影響，十歲即通經(jīng)能詩。嘉靖三十七年（1558）,十四歲試童子科，郡縣皆第一。主考官甚感奇逸，拔冠兗郡，欲隸學(xué)宮，以銀糧相助，慎行不受。不久,被時任山東布政使的朱衡招于濟(jì)南，聘福建名儒鄭伾為師，與其子朱維京同講學(xué)業(yè)。慎行愈加發(fā)奮勤勉，磨礪薰蒸，學(xué)益日進(jìn)。嘉靖四十年（1561）（十七歲）舉省試第，選六人詭解，慎行首矣。主考官非常器重于慎行這位青年才子，鄉(xiāng)試放榜次日，提出在鹿鳴宴上為他舉行冠禮（即成人之禮），于慎行以未奉父命而婉辭，一時傳為美談。隆慶二年（1568年），二十三歲中進(jìn)士，為翰林院庶吉士，授編修，先后纂修《肅皇帝實(shí)錄》、《穆宗實(shí)錄》、《申戊同考闈》、《穆史》等。神宗即位，改萬歷元年，晉翰林院修撰，旋即為編纂?！对伦鄷洹分匦?，慎行為纂修官，遂擢升充日講官。日講官原為翰林院年高資深的學(xué)者充當(dāng)，像于慎行二十多歲年紀(jì)便成為皇帝老師的極為罕見。
于慎行為人忠厚平恕、襟懷坦白。不管對皇上、對首輔還是對同僚皆心胸坦蕩、真誠相待。萬歷五年（1577年）是神宗嗣位的盛期。也是于慎行升遷順捷的時期。神宗勤政力學(xué)，日御經(jīng)緯，早出晏休，孜孜不倦。慎行奉命主講唐史，神宗輒為竦聽。萬歷五年（1577年）丁丑三月初一，神宗出示內(nèi)府御畫冊二十六幅命慎行等六位講官分題當(dāng)場賦詩，慎行分得四題，稍思即咳唾立成。如題《御筆宣廟汀鳥》詩為：“筆底成大造，海鳥若相忘。暮雨汀沙濕，春風(fēng)岸芷香。柳邊迷落絮，云里帶飛霜。總為經(jīng)天藻，長流羽翰光”（見《谷城山館詩集》），詩成，慎行不善臨池，便請同僚代書，并以實(shí)相奏。神宗甚悅，遂欽書“責(zé)難陳善”賜之，以嘉其誠，一時為詞林所羨稱，朝野詡為盛事。是日于慎行寫詩一首答謝皇恩，上親灑宸翰大書《責(zé)難陳善》四字以賜，詩曰：龍箋一幅日星光，天蚤昭垂自尚方。久向橫經(jīng)窺圣藴，還因納誨奉奎章?，樅胍娤珊羷?，蓬室驚聞御墨香。儒術(shù)承恩逢景運(yùn)，非同常侍漫登床。
張居正當(dāng)國，他進(jìn)行了一系列改革，解決了明朝中期許多嚴(yán)重的社會問題，為明朝政治經(jīng)濟(jì)的穩(wěn)定發(fā)展做出了很大貢獻(xiàn)。但張居正個人作風(fēng)獨(dú)斷專行，鉗制下僚、壓制百官，引起朝中文武官員普遍不滿。御史劉臺彈劾張居正動輒以首輔之威詬責(zé)，甚至凌辱撫臣，專恣不法。居正怒甚，劉臺被捕入獄，諸御史、閣臣益畏居正，而心不平。同僚皆畏張居正之勢，不敢再見劉臺。獨(dú)慎行坦蕩，親往刑部探視劉臺。萬歷五年(1577年)十月，張居正父親病故，按明制應(yīng)停職奔喪葬父，守孝三年。而擁居正之人，多向其獻(xiàn)媚，倡“奪情”之議。居正亦以帝之師，且帝又年幼為由，不肯放權(quán)離去，服孝期間仍留朝廷理政，引起朝廷內(nèi)外嘩然。慎行欲偕趙志皋、張一桂、吳中行、田一俊等疏諫居正，后為日講官呂調(diào)陽好言勸阻而未逞。居正聞之甚怒，謂慎行曰：“你我甚厚，也是吾所信之人，何以如此？”慎行剛正不阿，從容自若，正色曰：“正因君厚待于我，故為此相報(bào)耳”。居正怫然。不久，慎行遂以告病乞休。里居三年，萬歷十年（1582年）應(yīng)召入京。起故官、旋即晉左諭德，日講如故，同講者六人，多為同年。萬歷十年(1582年)，四月張居正病卒，反對他的勢力執(zhí)掌了朝政，左右了神宗。后有御史李植等人極諭居正之黨羽徐爵、馮保挾詐、通奸諸罪。神宗執(zhí)馮保、徐爵皆詔獄，盡籍其家金銀，珠寶鉅萬計(jì)。神宗疑居正多蓄，繼言官亦劾居正。神宗詔奪上柱國、太師，再奪封謚。居正諸所引用一削殆盡。命司禮張誠及侍郎丘木舜偕錦衣指揮往籍居正家。慎行迨書丘橓，言尤激切，謂：“江陵嘗有勞于國家，是非功過當(dāng)為別白。又言，江陵老母在堂，孤少不吏事，覆巢之下，顛沛可傷。請于明主，乞一聚廬之居，立錐之地。宜推明主帷蓋之恩，全大臣簪履之誼?！?span style="background-image: initial; background-position: initial; background-size: initial; background-repeat: initial; background-attachment: initial; background-origin: initial; background-clip: initial;">丘橓給張家保留了住宅和足夠的土地。信中洋洋千言，極其懇摯。皆敬佩其寬闊之度量、坦蕩之胸懷。有一段話很值得深思：“當(dāng)其柄政，舉朝爭頌其功而不敢言其過，今日既敗，舉朝爭索其罪而不敢言其功，皆非情實(shí)也”。又連同申時行等同僚疏諫緩之。后神宗詔留宅院一所、田十頃贍其母。于慎行的高風(fēng)亮節(jié)、古道熱腸受到朝中一片贊譽(yù)。
慎行明習(xí)典制，疏清冊立，請郊祀、禱雨及宗藩條議諸大典，多由其裁定。神宗嗣位，萬歷改元，欲將穆宗之神主升祔，仁宗之神主祧遷于后。慎行冒昧疏諫謂之非禮，作《太廟祧遷考》，言："古七廟之制，三昭三穆，與太祖之廟而七。劉歆、王肅并以高、曾、祖、禰及五世、六世為三昭三穆。其兄弟相傳，則同堂異室，不可為一世。國朝成祖既為世室，與太祖俱百世不遷，則仁宗以下，必實(shí)歷六世，而后三昭三穆始備。孝宗與睿宗兄弟，武宗與世宗兄弟，韶穆同，不當(dāng)各為一世。世宗升，距仁宗止六世，不當(dāng)祧仁宗。穆宗升祔，當(dāng)祧仁宗，不當(dāng)祧宣宗。"引晉、唐、宋故事為據(jù)，其言辯而核，識者均悅服其通達(dá)禮制。萬歷十年（1582），南畿舉士有掛議，神宗令復(fù)試。沈鯉以嫌避之，諸臣莫敢裁決，惟慎行衷之，立軒五人，輊一人。眾皆貼服。戊子年畿試議郎高掛，掛舉者八人。神宗命復(fù)試。試之日廷議哄然，經(jīng)慎行調(diào)停乃解。
萬歷十一年（1583年）三月日講如故，任《大明會典》纂修官。九月萬歷帝又臨昌平視陵，慎行與諸官先驅(qū)并迎駕。此行，萬歷帝選下定了自己的壽宮—定陵。十月升左春坊左諭德，兼翰林院侍讀。萬歷十四年（1586）七月，于慎行由侍講學(xué)士晉禮部右侍朗。十一月任《大明會典》副總裁官。萬歷十五年（1587年）二月《大明會典》成，進(jìn)呈萬歷帝，帝賜宴犒勞。九月赴昌平視察壽宮（定陵）工程。十二月升禮部左侍郎，仍兼經(jīng)筵講官。萬歷十六年（1588年）八月，刻成《大明會典》成，進(jìn)呈帝覽。九月，與萬歷帝臨昌平視察壽宮陵殿。萬歷十七年（1589）六月二十二日，升吏部侍郎，掌詹事府。繼而，升遷為吏部尚書。七月擢升禮部尚書，兼學(xué)士。
神宗即位后，三宮及各院貴妃，均無后。神宗常往慈寧宮，與王姓宮女私幸及至有身。萬歷十年四月封宮女為恭妃，八月生常洛，為皇長子（后為光宗皇帝），此后相繼生常洵、常治、常浩、常潤、常瀛等皇子。及至萬歷十八年，未立太子，朝野內(nèi)外不斷有人提出立儲問題，請神宗早建東宮。而言者不止，致神宗深厭苦之。他想立鄭妃所生的皇次子為東宮。此時，神宗的長子已經(jīng)9歲，是王妃所出。神宗不喜歡王妃和她這個兒子，但是，王妃名分在鄭妃之前，神宗不好把這一想法明說，故而遲遲不立太子。滿朝文武見皇長子日漸長大，不能正位進(jìn)學(xué)，非常著急。于慎行身為禮部尚書，對此事義不容辭。萬歷十八年（1590年）正月，慎行疏請?jiān)缃|宮，出閣講讀。此時神宗意已默定，而不欲人言。慎行冊立最懇，章無慮，萬歷十八年十月，他連疏極諫，十余上，神宗非常生氣，再三降下嚴(yán)旨，責(zé)備于慎行"以東宮要挾皇上。慎行不懼威懾，激言，“冊立，乃臣部職掌，臣等不言，罪有所歸。幸速決大計(jì)?！鄙褡诓粣?，責(zé)怪于慎行以要君疑上，淆亂國本。把禮部大小官員都停了俸祿。萬歷十九年(1591年)七月，發(fā)生了山東鄉(xiāng)試泄題事件。御史何出光遂上疏誣慎行預(yù)先漏泄。萬歷帝命內(nèi)閣核查，不久事解。于慎行屢持之愈堅(jiān)，至自劾乞罪，回歸故里，神宗不允，復(fù)九次奏章上疏請致仕方允。于九月獲神宗批準(zhǔn)，歸隱故鄉(xiāng)，十月初二出發(fā)，以十六日至東阿。自此，于慎行開始了十七年的家居生涯。
萬歷十九年十月（1591），賜金幣驛歸。慎行歸臥故里后，筑廬于黃石山莊，謝客歸隱，悠游山水，著書立說。編寫了《谷山筆塵》18卷；《谷城山館文集》42卷；《谷城山館詩集》20卷；《讀史漫錄》14集。萬歷二十年（1592年）九月，于諸生編《兗州府志》于書院。萬歷二十三年（1595年）七月，《兗州府志》編竣。萬歷二十四年（1596年）正月上旬，禮部右侍郎馮琦撰成《兗州府志序》，三月正文刻成。六月初一，為云翠山山頂巨石大書“天柱峰”“削成四方，壁立萬仞”等字。萬歷二十九年始立常洛為太子，號光宗，于慎行聞訊即賦《恭聞東宮禮成志喜》詩：“午夜前星躍禁林，龍樓紫氣曉來深。當(dāng)年苦竭愚臣悃，此日真知圣父心。闋塞煙消休戰(zhàn)伐，江湖春至起謳吟。瑤圖億萬高皇統(tǒng)，只有神靈護(hù)至今”。
慎行家居十余年，屢有朝野舉薦，至萬歷三十二年（1604年）詔其入京，復(fù)掌詹府事，仍疏辭不就。萬歷三十五年（1607），朝廷推閣臣七人，首為慎行，加封太子少保兼東閣大學(xué)士，入輔政。再辭不允，便遵旨入京。此時已疾病纏身，覲見皇帝廷謝時，已拜舒緩，自具疏請罪。神宗以溫旨相慰，令亟視事。同年十一月入京后即請假養(yǎng)病，歸臣于家，草遺疏請“親大臣、錄遺逸、補(bǔ)言官”。長嘆：“吾終不能報(bào)國矣?！蓖晔辉露丈陼r，于室中端坐，以太子少保、禮部尚書、東閣大學(xué)士溘逝于京師官邸。卒年六十三歲。二十三日內(nèi)閣以訃聞，并上其遺疏，條上恤典。萬歷震惜，有旨：“于慎行啟沃功深，寅清望重，簡召輔弼，盡瘁公朝。準(zhǔn)照一品例給予祭葬，差官護(hù)送喪柩還鄉(xiāng)，仍與他謚。”謚曰文定，贈大子太保，蔭一子為中書舍人。命刑部郎中金繼震護(hù)喪歸。萬歷三十六年（1608年）正月二十七，靈車始發(fā)，傾朝祖莫。兵部尚書蕭大亨遺材官護(hù)送至東阿，并贈百金。二月初二，門人邢間迎喪于潞水。是月，山東行中丞黃克纘遺材官來迎喪。三月，靈車至東阿。朝中各部院，各省藩臬、郡縣及親友紛來吊唁。萬歷三十七年（1609年）十二月十三日，安葬于洪范之北原。賜阡在祖塋東南（今屬平陰縣洪范池鎮(zhèn)謝莊村南，紙坊村西），石儀森列，白松參天，稱佳城焉。上諭《祭太子少保禮部尚書兼東閣大學(xué)士贈太子太保謚文定公于慎行文》郡邑皆祀悼。學(xué)宮兩臺使者，復(fù)下檄專祠祀之。
慎行雖身居高位，而平易近人，敦倫儉樸，樂善好施。在宮中侍講十四年，所得皇上賞賜的錫賁精鏐、實(shí)楮金符、文綺采扇、繡帶諸物，多分給族屬、民眾或益置祠田、或?yàn)槿伺烹y急困，往往不吝。故囊中嘗無余財(cái)。鄉(xiāng)邑如遇較大利害，如條編、徭役、災(zāi)情諸事，抵掌論說，無所違避。里居日久，四方慕其名，凡碑、版、志、傳、贈、送誄祝之類，無不欲得于公一言。即是羔雁填門，亦擇而應(yīng)之。他在家鄉(xiāng)居住雖居高位，但很尊重地方官。他言，縣令是父母官，我是子民。所以逢縣令公出鳴鑼時，于慎行不論是坐著或是臥著，都聞聲而起，就地打恭。待鑼聲遠(yuǎn)去，再行走坐臥。他給歷代高官家居者樹立了榜樣。在家鄉(xiāng)于慎行、孟一脈倡建東阿少岱山大會，每年古歷三月二十八起會，歷時一個月，直到麥?zhǔn)樟T會。屆時各行各業(yè)來自四面八方，進(jìn)行物資交流，繁榮了城鄉(xiāng)經(jīng)濟(jì)。香客游人絡(luò)繹不絕，整個山城人山人海喧鬧非凡。解放后古會仍然繼續(xù)造福地方經(jīng)濟(jì)。
綜觀于慎行的一生，淡泊功名，凡三黜三起，而難進(jìn)易退，通籍后，出仕和家居的時間幾乎相伴。但他剛正不阿，直道而行，注重道德的涵養(yǎng)，“立朝粹然無瑕類”，清才偉望，蔚然一代名臣。在萬歷朝于慎行享有崇高的地位，《明史鈔略》稱其“深沉勁挺，不為町畦，大為正人所倚信”。時人多將于慎行比作謝安、文彥博、司馬光一流人物，而最常見的是將他與司馬光相提并論，蓋合并二人的史學(xué)成就而言之。于慎行的一生相對比較單純，他從幼年到青年，有幸接受了當(dāng)時所能得到的最好的教育。他沒有出身郡縣，由翰林而禮部而內(nèi)閣，走的一條最典型的館閣之臣的仕途。他身處晚明腐敗污濁的官場，而皭然不滓，完名完結(jié)走完人生的歷程，以有“明一代之完人”定格于中華民族的歷史長廊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