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關于母性自戀的研究中，區(qū)分出10種當母親具有自戀特質時，母女之間存在的關系問題。前面說過，母性自戀具有連續(xù)性，從少量自戀特質到完全的自戀人格障礙之間，你媽媽處在中間的哪個位置，決定了這些問題中有多少和你有關。
讓我們來看看與母性自戀有關的這10種母女互動關系，我將它們戲稱為“10根毒刺”。為幫助我們了解這些互動是怎樣在日常生活中呈現的，我會輔以工作中遇到的臨床案例，以及流行文化中的實例加以解釋。
10根毒刺
1.你發(fā)現自己常常想得到愛、注意和贊許，卻從來沒法取悅母親
不管女孩年齡有多大，她們都希望取悅母親，受到母親的贊許。早年生活中，獲得注意、愛和贊許對孩子來說很重要—但這種贊許應該針對他們的真實自我，而不是父母希望他們成為的樣子。而自戀母親對她們的女兒非常挑剔，從不接受她們的真實一面。
∷如果麥迪遜大街從來不把自戀母親的女兒作為商業(yè)目標，我的來訪者珍妮弗也許能在母親面前表現得更好些。我們第一次面談時，她就告訴我她感覺自己仿佛站在街角，上面寫著：“希望找份事兒做，只要能得到愛。”珍妮弗回憶說，她總是竭力取悅母親，童年時的一件事就足以說明問題。一天，在一家百貨公司里，珍妮弗看見媽媽把一只漂亮的小零錢包久久拿在手上，她明白媽媽多想得到它。
雖然她當時只有8歲，而那個零錢包很貴，但她發(fā)誓要讓媽媽得到。她在學校省下了好幾個星期的中飯，直到攢夠錢，為媽媽買了那只奢華的錢包。她用閃亮的紅紙把它包起來，作為圣誕節(jié)的驚喜。圣誕節(jié)一早，她激動地期待著母親對禮物的反應，但后來卻差點崩潰，媽媽指責她偷東西，她把錢包扔到屋子另一頭，尖叫道：“我不想要一個賊給的禮物！”
∷明蒂將自己描述成“一團糟的家伙”，她母親則是“雞蛋里挑骨頭的潔癖女人”。她告訴我說：“我花了好幾年時間，想要成為一個干凈的、有條理的人，以獲得她的肯定。但我跟她不一樣，我是右腦取向的，我希望讓事情井井有條，但事與愿違，總是雜亂無章。我覺得我是創(chuàng)造型的人，但她不喜歡那樣的人。現在我已經50歲了，她來我家，看到客廳地板上凌亂地散落著報紙，還是忍不住要說我?！?/span>
∷麗奈特一直得不到母親的肯定。她媽媽是一位有才藝的鋼琴家，麗奈特起先也努力以她為榜樣。雖然她學了多年鋼琴，辦過些獨奏會，卻永遠無法達到母親的期待。她告訴我：“直到現在，我彈錯時媽媽還取笑我。”麗奈特覺得，也許她在找男朋友這件事上，總算做的不賴吧?！坝龅轿艺煞驎r，我對自己說，讓媽媽來見見他，她會喜歡上這男人，并為我選了這樣的人而高興。我希望媽媽欣賞他，使我能最終得到肯定。但見過他后，媽媽問我有沒有覺得他很可愛，她覺得他看起來有些粗魯，不如她希望的那么優(yōu)雅?！?/span>
∷布里吉特還記得給母親送禮物以表敬愛的事。她給媽媽的那塊母親節(jié)紀念牌讓她感覺特別傷感，上面刻著：“世上最好的母親?！薄皨寢尩拇_不怎么喜歡，她把它掛起來，過了一會兒取下還給我。她說等她重新裝修廚房時，這會跟廚房的風格不搭調。我現在還留著它。后來我就不再堅持要給她了?！?/span>
2.你母親更在意事情看上去好不好，而不是事情讓你感覺如何
“看上去好比感覺好重要多了?！边@樣的話很可能是自戀母親的口頭禪。對她而言，最重要的是事情在朋友、親戚、鄰居眼里看起來很棒，而不是自己感覺很好。自戀母親會把你看成她的附屬部分，如果你看起來很優(yōu)秀，那么她自然也是。也許表面上她挺關心你，但最終，這一切只跟她和她給別人留下的印象有關。她之所以重視你的言行舉止，只是因為這反映了她微妙的自我價值。當你不在舞臺上，周圍沒有觀眾時，她也開始對你視而不見。不幸的是，你的內心感受對她而言并不重要。
∷28歲的康斯坦斯告訴我：“我母親干涉我生活的方方面面—我的身材怎樣，穿什么衣服，應該把頭發(fā)染成什么顏色，甚至是我的職業(yè)。我從沒胖過，但我12歲時她就讓我吃減肥藥，15歲時就給我化妝，理由是：‘女人不打扮，沒有男人愛’。我不贊同她的品位時，她就批評我，鄙視我。即便現在我已經長大，回家時還是得先按照媽媽的那一套把自己打扮起來。去探望她之前，我得節(jié)食兩個星期。”
∷格拉迪斯講了些童年往事，那時她媽媽想做個好母親，“但她就是不能用胳膊摟著我來安慰我。一次，我沒有通過高中一場演出的試音，感覺十分傷心。我需要的只是一個擁抱，我想她也為我感到遺憾，但她的反應沒法跟我的感受協調。她做了一件奇怪的事：出去給我買了一雙拉風的高筒靴，自豪地對我說，即便我內心感覺不好受，至少第二天在學校里我看上去會很棒?，F在我懷疑她是不是因為我沒有通過試音而覺得丟了面子。”
3.媽媽嫉妒你
母親總會為自己的孩子感到自豪，希望他們光彩照人，但自戀母親會把她的女兒當做一種威脅。你也許已經注意到，一旦你把別人的注意力從母親身上引開，就會遭到報復、壓制和懲罰。自戀母親嫉妒女兒的原因很多：女兒的相貌、物質財富、成就、教育水平，甚至是女兒和父親之間的關系。這種嫉妒對女兒來說相當棘手，因為它包含著雙重信息：做好一點能讓媽媽自豪，但不要做得太好，以免把媽媽給比下去。
∷薩曼塔總是家里的次要人物。她說，她的大部分親戚都體重超標，她媽媽也身材臃腫。她22歲那年，媽媽把她的衣服從衣櫥里扯出來，扔到地上，叫道：“這年頭誰還穿4號的衣服？你以為你是誰？你肯定得了厭食癥，我們得為你做點什么！”
∷32歲的菲利斯對我說：“媽媽總希望我漂亮一點，但不要太漂亮。我的腰很細，但如果我系根腰帶，突出腰部線條，她就會說我像個蕩婦?！?/span>
∷瑪麗悲傷地說：“媽媽說我長得丑，卻希望我漂漂亮亮、光彩照人地出門去！我當上校友會女王的候選人時，媽媽一面在朋友面前表現得很自豪，一面卻懲罰了我。這兒有一條讓我崩潰的教訓：真實的我是丑的，而我在生活中還得扮得漂漂亮亮的，我至今無法接受這種邏輯。
∷艾迪上高中時，對模特職業(yè)很感興趣，開始打聽模特學校和模特培訓的事情。她最終在商場里找到了有趣的模特工作，并因能做自己喜歡的事而激動萬分。然而，她媽媽的嫉妒，阻礙了艾迪夢想的實現。媽媽上網找到幾個專為40歲以上的人設的選美比賽，她讓艾迪幫她報名，艾迪照做了，母親也贏得了其中一場比賽。這一年圣誕節(jié)的家庭賀卡，印的就是母親在選美比賽中的照片，下面有一行母親寫的廣告語，大意是想做的事永遠不嫌晚之類。艾迪從未對媽媽說過什么，但內心感到深深的失望和喪氣。她從來沒有去追求自己渴望的模特職業(yè)，因為這樣一來，和媽媽的競爭就勢不可當了。艾迪在治療中回憶起這段往事時，悲傷地說：“這些好事從來都跟我無緣?！?/span>
∷50歲的勞拉是家里最小的女兒，和父親很親密，“但母親不喜歡我老待在他身邊，好像她嫉妒我們的關系一樣，因為她總是需要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她曾經說過這樣的話：‘你愛你爸爸，但你不愛我，你什么都聽爸爸的?！蔽蚁雱诶赣H真正的意思是，丈夫把注意力放在女兒身上，這一點對她構成了威脅。勞拉還說，有一次她和父親在院子里種花時，母親曾朝他們扔石頭。
4.媽媽并不支持你進行健康的自我表達，尤其當這些表達和她自己的需要相沖突，或威脅到她的時候
孩子成長過程中，需要體驗新事物，學會判斷自己喜歡什么，不喜歡什么。這是自我意識發(fā)展的一部分。自戀母親會控制孩子的興趣和活動，使孩子圍著母親認為有趣、方便、安全的事情轉。她們并不鼓勵女兒真實的需要和欲求。這甚至會擴展到女兒是否要生育下一代的決定上。
∷在電影《母女情深》中，一家人圍在餐桌前吃飯時，女兒宣布說自己懷孕了。母親尖叫著跑出房間，說她還沒有準備好當外婆。顯然，懷孕這事兒和女兒沒關系—都是母親的事。
∷和影片中的女兒一樣，由于杰瑞的母親看不到別人的需要，杰瑞的自我表達能力遭到抑制。杰瑞兒時就有藝術天賦，三年級就開始獲得藝術獎項，后來她的一幅畫獲獎，得到了一所藝術學校的全額獎學金，但她并沒有從中獲益?！拔覐膩頉]有用這個獎學金，”杰瑞告訴我，“因為媽媽不想開車送我去學校，她嫌麻煩?！?/span>
∷魯比早年很希望參加學校里的各種活動，但當她成為學校音樂劇的主演時，母親暴怒了。她尖叫道：“你不可能有時間參加所有的排練！你沒法做好家里的事了！”在魯比做家庭作業(yè)前，媽媽每天都要讓她做完所有家務，更別提有時間背臺詞了。母親讓魯比在排練期間的日子非常不好過。但最后音樂劇上演，魯比仍然表現出色時，她卻舉行了一個盛大的派對，邀請她的朋友來祝賀“我的明星女兒”。魯比的朋友卻沒有一個收到邀請，母親似乎忘了告訴魯比，她確實表現優(yōu)秀。
∷有的母親會覺得女兒的成功是種威脅，甚至不去參加女兒的畢業(yè)典禮?，斃麃唽ξ艺f，她媽媽沒有參加她的大學畢業(yè)典禮，理由是那天天氣太熱了。瑪利亞并不感到驚奇。按照瑪利亞繼父的愿望，他留下的信托基金應該用來給女兒支付大學教育費用，但媽媽不但沒有給她，反而花在自己身上?，斃麃喺f：“為了讀完大學，我沒日沒夜地工作，不能指望從她那兒拿到一分錢。”
5.在家里，所有的事都圍著母親轉
雖然“所有的事都圍著母親轉”是本書的主線之一，我還是要在這里就提一下這根“毒刺”，并給出它在母女互動中發(fā)生作用的一些具體例子。自戀母親往往相當地以自我為中心，根本意識不到自己的行為對他人—尤其是她們的孩子所造成的影響。我媽媽最近也表現出這種行為模式，不過這次我已經明白怎么處理了。當這本書的交稿日期即將來臨，我成日忙于文字時，媽媽要我去看看她和爸爸剛搬進的新居。他們前不久才來我家看過我，而且我對她解釋過，我這段時間不僅忙于寫稿，還在經營一個全日制的事務所。我清楚地告訴過她，最好是等我在寫書的事情上多有些進展再說。她說：“我們都有自己的目標，而且并不是都能按時完成。你得開始做點普通人做的事情了?！睋Q句話說，我目前生活中那些重要的事其實并無所謂，重要的是她想讓我做的事—去看看她。過去，我會去做母親希望我做的每一件事，不管這對我，我的日程安排和經濟狀況會造成何種影響。感謝上帝，如今我康復了!這次，我堅持了自己的立場，對她說我會在合適的時候去看她。
∷索菲幾個月來一直遭受抑郁癥的折磨，生活的方方面面都受到影響，看過醫(yī)生后，她感覺好多了。醫(yī)生給她用了抗抑郁藥。長久以來，索菲第一次希望自己能盡快康復。她對母親說想試試百憂解，還給她看了處方。母親奪過藥瓶，把藥片扔掉，說道：“你怎么能這樣對待我？難道我是個不稱職的母親嗎？”
∷“所有的事情都圍著母親轉”甚至會明顯地表現在母性競爭中。在潘妮舉行婚禮前，她母親搶走了大家的注意力?！拔以谏痰昀锟吹揭惶缀芷恋你y糖罐和奶壺。我回去和家里人商量，想用我們攢下置辦婚禮的錢來買，但一周后我去商店時，發(fā)現這套東西已經被買走了。我沒想太多，直到圣誕節(jié)早上，我們一家人拆禮物的時候，才看到媽媽從爸爸那兒得到的禮物，恰恰就是這套東西。確實是她讓爸爸去商店買的。最郁悶的是，她在一個婚禮前的聚會上用這套銀餐具來寒磣我。南方有這樣一種風俗：婚禮前大家要聚在一起喝茶，并把收到的禮物放在一個桌子上展示。媽媽布置的事實上是一個她自己的展示桌。大家看過我的桌子后，媽媽會說：‘現在來這兒看看我買的這套漂亮的銀糖罐和奶壺?！龔臎]意識到這種競爭對我的影響。”潘妮的媽媽處心積慮地想要表明，這一切都跟她有關。
∷帕特里夏的媽媽來自紐約，有著那個城市所特有的腔調?！懊慨斔幌胝務撐乙鸬脑掝}，而只想談論她自己時，她就會用這樣的眼神看我一眼，說：‘管他呢?！缓笾苯雍I帶諷地談論自己的處境和感情?！迸撂乩锵膵寢尩亩煮鹧允恰翱臁焙汀昂荨薄?/span>
∷自戀母親看待一切的出發(fā)點是這件事對她有什么影響，有時即便一個嬰兒的行為也會被她誤解。在電影《四月碎片》中，媽媽（帕特里夏·克拉克森）描述有多討厭自己的女兒（凱蒂·赫爾墨斯）時說道：“我給她哺乳時，她甚至咬我的奶頭?！蔽覀兿胂竽莻€女嬰可能會這樣回答她：“噢，媽媽，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有幾個月大！”
6.你的母親沒有同情心
缺乏同情心是自戀母親的標志性特色。當女兒在一個沒有同情心的母親身邊長大時，她會覺得自己不重要，她的感受無足輕重。不管這發(fā)生在一個小女孩身上，一個大姑娘身上，還是成年女性身上，她們經常會再也不談論自己，或者索性放棄調整自己的情緒。
∷艾麗絲因為離婚的事憂心如焚，媽媽卻不斷在細節(jié)上給她施壓，而這于事無補。她會問艾麗絲：“房子歸誰？監(jiān)護權的事情怎么樣了？你請了哪位律師？”艾麗絲不情愿地回答了母親的所有問題，但當她想跟媽媽說說離婚的感受時，媽媽什么問題也沒有了。不僅如此，她又把話題轉移到艾麗絲打算要多少贍養(yǎng)費，她的律師接下來要采取什么措施。由于母親無法體驗艾麗絲的情感痛苦，艾麗絲覺得自己在她面前無足輕重。艾麗絲不斷問自己：“那我的感受呢？難道我不重要嗎？”
∷在20世紀90年代的電影《來自邊緣的明信片》中，女兒蘇珊娜（梅麗爾·斯特里普飾）一直對母親多麗絲（莎莉·麥克琳飾）很生氣，因為她不承認、也無法感受到女兒的痛苦。當蘇珊娜進入戒毒所時，母親談論的只是她的頭發(fā)，她化的妝，房間的裝飾風格……唯獨沒有談到戒毒對女兒有什么好處。蘇珊娜戒毒成功后，多麗絲舉行了一次聚會，表面上是為了女兒，事實上只邀請了她自己的朋友。聚會上，多麗絲讓蘇珊娜唱首歌，蘇珊娜唱的是“youdon’t know me”，此時母女之間的隔閡更加突出。母親還以顏色，獻唱一首“I’mhere”來羞辱女兒，歌里提示在女兒戒毒的那些可怕歲月里，母親如何堅守在她身旁。在這次丟人的宴會上，蘇珊娜最后唱道：“我要離開這家傷心旅館?！边@位女兒需要做的，就是離開母親這個沒有同情心的世界。
記得在我自己擺脫母性自戀影響的過程中，有過一個轉折點，那時我清醒地意識到，媽媽根本不想聽到我的消息。然而我還是堅持在電話里告訴她我在做什么，叛逆性地強迫她聽見。她總是等談話告一段落，就把電話遞給爸爸。有時我會計時，看看聽到爸爸的聲音前我能說多久。由于沒有同情心，她只能待到一邊，把長輩的角色暫時讓給爸爸。等到她又一次破了紀錄—只說了幾秒鐘就把話筒給了爸爸，我決定到此為止。我已經得到證實，沒有必要讓我們倆都不舒服。
7.你母親沒法處理好自己的情緒
自戀的人不喜歡面對情緒—包括他們自己的。我接觸過的許多女兒在成長過程中都否認或者壓制自己的真實情感，以表現出媽媽喜歡看到的樣子。談到情感問題時，她們會說自己的媽媽“像石頭一樣冰冷”或者“會漸漸銷聲匿跡”。一些人說媽媽只會表達憤怒，而且經常表達。當母親的情緒只局限在冷酷、中性或憤怒中，而她又不許自己或女兒表達真實情感時，兩人的關系將會流于表面，極少有情感紐帶。
∷布蘭達對我說：“媽媽處理情感的方式像龍卷風一樣，所到之處屋毀人亡。她經常大叫、咒罵，所有的事都是別人的錯。她對自己的情緒簡直放任自流?！?/span>
∷海倫大學畢業(yè)后，去歐洲做了一次難忘的旅行。她遇到一個男人，打算嫁給他。她殷切地打電話回美國，想跟媽媽說說自己的感受。媽媽說了一句“我不想討論這件事”后就掛了電話。直到今天，海倫仍然不知道媽媽當時在想什么。海倫如今已40多歲，但她從沒有就這次嚴重的情感事件問過母親。她早年就已學會，永遠不要提及“情感問題”。
∷斯泰西很想跟母親談談她的童年，但她從未能如愿，因為母親總會很生氣。斯泰西曾接受過心理治療，有明顯的康復。父母來鎮(zhèn)上看她時，她打算和他們好好談談。這次，她覺得自己的進步能改變和母親的溝通方式。他們在院子里話家常，說說孩子們，以及那天接下來要舉辦的家庭燒烤宴會。斯泰西對母親說，她希望能和母親坦誠相見，就像現在她和自己的孩子坦誠相見一樣。但她一提到童年經驗，母親就轉移話題，說起花園里的薅草。這次母親沒有生氣，而是拒不開口，全面撤退，把斯泰西一個人晾在那兒。一陣尷尬的沉默后，母女倆又回到家庭聚會食物的話題上，仿佛什么也沒發(fā)生。斯泰西在治療中告訴我這些事時，我問她有什么感覺。她一言不發(fā)，但若無其事坐了幾分鐘后，眼淚滾落下來。她嘆了口氣，說道：“她心里沒有我，我們的心不在一處?！?/span>
斯泰西意識到，她母親沒有能力處理自己的情感，更別提女兒的；她和母親的感情距離是無法跨越的。
8.母親愛挑毛病，指責別人
對成年人而言，老被別人挑毛病，被當小孩對待，不是件舒服的事兒。我們會變得對每件事都過于敏感。由于自戀母親對自我的知覺很脆弱，她們往往喜歡挑剔、指責別人。她們總是把女兒當做自己不良情緒的替罪羊，會因自己的不快和不安全感責怪女兒。而孩子—有時也包括成年后的女兒—并不懂得母親愛挑毛病是因為她對自己感覺不好，于是她們對這些批評照單全收，無法意識到它們是不客觀的，是母親心情沮喪的結果（“我的表現肯定非常糟糕，否則媽媽不會這樣對我”）。我們早年接收到的這些負面信息漸漸內化—我們相信這是真的—這給我們今后的生活帶來重重障礙。自戀母親的這些挑剔和批評，讓女兒從內心深處覺得自己“永遠不夠好”。這種信念十分難以動搖。
∷瑪里琳獨特的天賦被母親忽視，母親只能看見（而且只會批評）她所謂的瑪里琳的缺點。母親是位優(yōu)秀的舞蹈演員，她欣賞那些有樂感的人，尤其是舞跳得好的?，斃锪談倳呗氛f話，媽媽就送她去上舞蹈課。但瑪里琳擅長的是唱歌，而非跳舞?！皨寢屨f我是朽木不可雕。她甚至對她的朋友這樣說，我還記得他們的嘲笑。雖然我歌唱得很好，她卻只會說：‘她居然不會跳舞，太糟了?！?/span>
∷莎倫第三次結婚時，害怕告訴自己的父母，因為她知道母親會謹小慎微，吹毛求疵。莎倫把這個令人激動的消息說出來后，媽媽說：“我可以在吉尼斯世界紀錄上留名了，我只有一個女兒，卻有三個女婿！”莎倫對我說這件事時，哭了整整一個鐘頭，而我不得不承認，我跟她一起哭了。
∷安很好地適應了治療，努力想擺脫對別人的依賴，但媽媽已經影響了她的世界觀和自我認識。“我對自己的能力不自信，我總覺得媽媽在身后看著我，而我哪怕犯了再小的錯誤，她都會瞧不起我。我做每件事時，都想著母親會怎么看。她的看法一直在我頭腦中盤旋?！?/span>
∷克莉絲對我說，她害怕邀請媽媽來參加她的婚禮?！皨寢屢詾樗裁炊贾溃得蟠?，指指點點。我怕她會在婚禮進行中安靜肅穆的時刻說道：‘他們兩年內肯定會離婚。’”
9.你媽媽把你當朋友，而不是女兒對待
在健康的母女關系中，母親是養(yǎng)育孩子的一方。女兒需能夠依靠母親得到照顧，而不是反過來。在這一過程中，母親和女兒不應成為朋友或同伴。但有自戀特質的母親自己就沒有得到過恰當的照料，所以她們內心深處都是些饑渴的孩子。女兒是她們的俘虜觀眾，天生就是她們所渴望的注意力、情感和愛的來源。所以，她們往往把自己的孩子視為朋友，而非后代，借他們來支持自己，滿足自己的情感需求。有時，對女兒而言，獲取母親積極回應的唯一方式，就是做母親忠實的朋友。女兒也許會心甘情愿陷入朋友的角色中，很長時間都意識不到這種關系存在的問題。
∷從特蕾西記事起，她和母親的關系就像最好的朋友一樣。她說：“我12歲時就跟媽媽和她的朋友們打成一片。我給她的朋友剪頭發(fā)，我們還一起節(jié)食。我和媽媽完全沉溺其中。關于她的朋友、我父親、他們之間的關系，甚至性事，她都對我無所不談。有時聽她說這些事情讓我覺得不舒服，不過這并不重要，她需要我做一個忠實的聽眾?！?/span>
∷謝麗爾成長在單親家庭中，母親常常和別人約會。回家后，她會事無巨細地向謝麗爾描述她的約會對象、他們在一起做了什么、她對他感覺如何?！皨寢屔畹娜績热菥褪羌s會，而我不得不傾聽所有這些胡鬧。我真希望媽媽對我和我做的事情感興趣，但我們總得討論她的男朋友，她的感情生活?！敝x麗爾還說，媽媽大多數時候都把她扔給保姆，從不去看她在學校里的各種活動。“她甚至不知道我和誰約會，我在學校里做些什么，我卻對她的社交圈了如指掌?！?/span>
有許多成人的話題是不該讓兒童知道的。應該允許孩子就做個孩子，關心那些跟他有關的事，而不要用成人的煩惱給他們增添負擔。自戀的家長會讓孩子提早進入成人的世界。舉例來說，當自戀母親經常向女兒泄露夫妻關系的問題時，她并不知道這會對孩子造成多大傷害。女兒知道，她和爸爸媽媽都有共同之處，所以批評父親的同時，似乎也是在批評女兒。對女兒來說，父母都應該是可以信賴的人，但當媽媽和女兒分享成人的煩惱時，健康的信賴關系就會難以建立；由于沒有可以信賴的父母，女兒會覺得孤獨，沒有安全感。同時，她也因為不能解決父母之間、或母親自己的問題而感到內疚。她再次收到這樣的內部信息：“我不是個好孩子（因為我沒法幫媽媽解決問題）?！痹诘诙糠种校覀儗⒖吹竭@種自我否定的信息怎樣對女兒成年后的戀愛關系產生影響。
10.你在媽媽面前沒有界限，沒有隱私
和母親產生情感上的疏離，會對孩子的心理成長造成不可小覷的影響。但自戀母親不允許自己的孩子成為一個獨立的個體。相反，女兒得滿足母親的需要和愿望。這就給女兒帶來一個嚴重的問題。她的家庭生活沒有界限和隱私。媽媽對她無話不談，完全不考慮合不合適—同時也把女兒的事情都告訴別人，不管有多尷尬。自戀母親通常根本不覺得這有什么問題，對女兒的健康成長有什么影響。對母親而言，孩子只是自身的附屬部分。
∷當謝麗爾重新跟她的高中同學取得聯系時，謝麗爾的媽媽就越過了人際邊界?！澳苈撓瞪蟽簳r的好朋友，看看她長大后在干什么，我覺得非常激動。我們在初中和高中都是很親密的朋友，以后就失去了聯系。她弄丟了我的電話號碼，但通過電話簿找到了我的父母。我媽媽接了電話，和她聊了很長時間，向她吹噓我做了醫(yī)生，還開了自己的診所。接著很快跟她說了我失戀的種種不體面的細節(jié)。等到我終于能和我的朋友說話時，她最先打聽的就是我的戀愛關系。我立刻感到羞愧尷尬—還覺得受到了母親的侵犯。為什么她不讓我來向我的朋友講述我的生活和問題？這樣我就可以解釋清楚事情的真相和原因了?！?/span>
∷瑪麗恩的媽媽不時用一把鑰匙偷偷潛入女兒的房子，檢查她操持家務的情況。臨走時她會留下一些語氣惡毒的便條。其中最后一張這樣寫道：“我怎么把你養(yǎng)成這么個笨蛋！冰箱里會長蟲的！你可以用那個模子做點青霉素了！”
∷露絲的媽媽在女兒男朋友的事情上完全不知趣?！皨寢寣ξ业哪杏延质怯H吻又是擁抱，我們分手后她甚至會和他們上床。有一次，在我的生日聚會上，她當著我所有朋友的面，和我的前男友擁吻愛撫。而她那時身為人妻！當我質問她時，她說：‘好啦，他讓我去他家，但我沒有答應。’我對她說：‘媽媽，謝謝你的體諒！’”
∷妮可·斯坦布里在其引人入勝的小說《尋找母親的地方》中，描述了母女之間隱私的缺乏。母親對女兒的需求視而不見，認為女兒在用洗手間時她也能進去。女兒說：“你總是闖進洗手間。我們不能用鎖，而你也不敲門。”媽媽答道：“難怪我成天焦躁不安、神經衰弱。我什么也不能做，動一動手指頭就要被人指責。我不知道你怕我看到什么，有什么見不得人的。你連陰毛都沒有！”這位母親不僅不尊重女兒的隱私，還把不禮貌的行為怪到女兒頭上。
我在鏡中何處
很不幸，由于這十根毒刺的不利影響，當自戀母親的女兒想在鏡中尋找自己的形象時，會發(fā)現依稀難辨。她對自我的知覺，只是母親對她的看法的反映，而這一形象，常常呈現出負面色彩。
在成長的每個階段，女兒都會不由自主地將自戀母親常年來傳遞的負面信息和感覺加以內化。你可能已經忘了具體的事情或是情感傷害，但很可能還記得那些自我否定的信息。我們這些女兒帶著它們進入成年生活，它們造就的潛意識的情緒和行為模式，給我們的人生帶來難以克服的困難。了解了它們的來源和影響，你就能消除它們，開始建立關于自我的健康信念。通過認識母親是如何發(fā)展起自戀行為的，你可以取代這些負面的聲音，改變你的自我形象。正如我們在下一章中講到的，沉溺于自我的母親，其自尊心很脆弱，因而會把她對自我的厭惡投射到女兒身上。母性自戀有多種表現形式，在第3章中，我們將探討自戀母親的這些不同類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