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結(jié)
于百花中獨(dú)選桃花映襯多愁善感、才藝絕佳的黛玉,足見曹雪芹用心良苦。黛玉寫的《葬花吟》和《桃花行》都以桃花為主題,黛玉又將“海棠社”改名為“桃花社”,黛玉手把花鋤葬的是桃花,還與暴雨桃花樹下共讀《西廂記》。就連寶釵也說道:“從來桃花詩最多?!边@里承繼的是古代文人的審美習(xí)慣。在古人眼中,桃花對時(shí)光和命運(yùn)最為敏感,蘇軾寫“竹外桃花三兩枝,春江水暖鴨先知”。白居易感嘆“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桃花與春天如此投緣,正如黛玉對生命無比眷戀?!对娊?jīng)》有云:“桃之夭夭,灼灼其華?!逼G麗的女子和甜蜜的愛情,構(gòu)成了傳統(tǒng)思想文化中美好的象征和幸福的沉淀。然而古人又說: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fēng),又給人以物是人非、痛徹心扉的離別傷感。對黛玉而言,既有“人面桃花相映紅”的美。也有“落花有意隨流水”的愛與傷,二者缺一不可。東晉的陶五柳偏偏又為古文人描繪了一個(gè)理想國度“桃花源”,自那以后,桃花以它俏麗的顏色,繽紛的落英觸動了多少人的情懷!它作為一種信息的載體,形成了一種“桃花文化”,世代相傳。而黛玉之凄美就在于雖居住于“桃花源式”的大觀園卻沒能實(shí)現(xiàn)自己的愛情夢!
梨花韻
人言寶釵似牡丹,僅喻其外表之富貴嬌艷,莫若說她更像素潔淡雅的梨花。白居易的《長恨歌》中以“梨花一枝春帶雨”形容楊貴妃的神韻,而《紅樓夢》中“滴翠亭楊妃戲彩蝶”又把寶釵比作楊貴妃,贊其閉月羞花之貌。不僅如此,元妃賜名的匾額中率先提出“梨花帶雨”,而寶玉行酒令飲了門杯,便拈起一片梨來,說“雨打梨花深閉門”,都暗暗地把梨花和寶釵聯(lián)系到一起。黛玉詩里寫道:“偷來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縷魂”,雖然詠的是海棠花,但也將梨花的清香潔白示以眾人。而寶釵偏愛的正是白色,她的居所“梨香院”和后來的“蘅蕪苑”的房間都如雪洞一般,沒有俗氣的金銀玩物,被褥樸素。另外,寶釵擁有溫雅寬厚的性格,她富而知禮又樂善好施。“砌下梨花一堆雪,明年誰此憑欄桿”,恰是寶釵心境的寫照,她雖不常流淚,但其情何所依?
芍藥夢
海棠有“睡美人”之稱,這一典故來自宋朝惠洪的《冷齋詩話》。不直寫牡丹,而寫芍藥,正是曹雪芹匠心獨(dú)運(yùn)之處。越過牡丹庭,有一處芍藥圃,為憨湘云醉眠芍藥設(shè)定了特別的舞臺。有限的筆墨,有限的場景,芍藥花適時(shí)開放,恰到好處地烘托出一位花中仙子——史湘云。黛玉酒令詩中的“仙杖香挑芍藥花”,當(dāng)真是希望直爽的湘云成為她的紅娘吧?芍藥花美,它還是七夕的代表花,承載著愛情的理想。其顏色與桃花相近,反映出黛玉與湘云有相似的志趣,相似的才情,也有著相似的悲情遭遇。湘云因何綻放?有人評說,曹雪芹的志趣是真名士自風(fēng)流,在芍藥花飛,紅香散亂,美女酣暢的場景中得到自然的體現(xiàn)。芍藥圃在大觀園中的位置讓人想到宋代秦觀的詩《春日》:“有情芍藥含春淚,無力薔薇臥曉枝?!笔废嬖婆c世無爭,卻也難逃“云散高唐”的悲劇命運(yùn)。史湘云的一生該是托付給誰呢?
紅梅贊
薛寶琴,堪稱淡妝素服而又言語清麗,芳?xì)庖u人的梅花女神。琉璃世界中,“寶琴立雪”以其獨(dú)特的風(fēng)姿給無數(shù)的讀者帶來了無與倫比的視覺感受,而其中最讓人驚艷的是寶琴“雪下折梅圖”,白雪與紅梅相映,寶琴清純可愛,楚楚動人。寶琴之美勝過寶釵,讓大觀園群芳失色,雖然“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在她的內(nèi)心里,有著湘云的隨意、黛玉的熱情。一首《梅花觀》顛覆了正統(tǒng)淑女的觀念,表達(dá)了對封建禮教的諸多不滿。寶琴與黛玉本是一類人,她花開一季,在落英繽紛中了無牽掛,來時(shí)晶瑩剔透,走時(shí)不帶走塵世間的一丁點(diǎn)兒人情世故,沒有聚散離別,沒有姐妹的思慕。王安石所做“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就讓這一縷暗香殘留在書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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