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性德和江南才子 - 淥水文叢 - 淥水亭 納蘭性德 - Powered by Disc...
(一)
月光瀉進木窗,照到鋪著宣紙的書桌上,手中的狼毫停留在半空里,眼眺望著遠處山崖上的那輪明月,清泉從小屋邊潺潺流過,遠方的山麓中閃爍著隱隱的燈火,風從花的身上掠過,飄進窗子拂在臉龐。如果有古琴的悠揚和頓挫,那所有的美麗和寂寞就完全融合在一起了,此時不需要有暖人的爐火,更不要夜色中那爐火的精靈跳動出的欲望,只要清秋的帶有冬意的涼風不絕,這小屋就是愛的巢穴。
浪漫的故事都是虛無縹緲的杜撰之言,一如張愛玲式的情愛小說,只可以坐在午后的咖啡館消磨,而不能當作現實來仿照,生命里的溫馨時刻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既不能輕易走進也無法長駐。夢是可以長留心頭的,可惜過于凄涼。無奈之中這凄涼成為別無選擇的唯一,幸好夢還可以穿越現實,掙脫世俗的羈絆,讓心沐浴在山野和秋風中,得到片刻的放浪。
雨在不知不覺中飄然而至。
簾外的綿雨不歇,暮秋的涼意便悄悄潛入書中,襲人而來。院角的那兩株芭蕉嚦嚦平仄,卻又渾然不覺有詩的意韻。乘著落寞,扶著宮商,流出琴弦的還是那首《平沙落雁》,嶺南的高手終是彈不出虞山琴師的婉約,“清秋寥落之意,鴻雁飛鳴之聲”,只有在江南的煙雨中,才顯得格外合韻。
大歷才子司空曙有詩云:“靜夜四無鄰,荒居舊業(yè)貧。雨中黃葉樹,燈下白頭人。以我獨沉久,愧君相見頻。平生自有分,況是蔡家親。”夜雨飄渺中的書齋,在江南是帶著些霉味的。人老了,發(fā)白了,筆也鈍了。孤燈殘卷,哪里有雪夜讀書的愜意,這份寂寥是不易被感知的。
詩到了小李杜的手上,也基本畫了個休止符號。這話可是魯迅說的,不是迷信魯迅,實在就是如此。東坡的詩是不如他的詞來得豪放的,濃妝艷抹那能比得羽扇綸巾,所以宋人給詞取了另外的字號,詩余。自謙的一個稱謂,倒也不失風度,或許骨子里還是向往詩的,只是稍有些遺憾。“詩余”到南宋吳文英的筆下,也悄悄描了個句號,國破家亡的征兆就在眼前,聽風聽雨過清明也實在是無奈,空嘆的婉約之詞只是徒傷自己的良心。
元人是馬上的梟雄,詩詞是搞不來的,馬致遠再也不唱亡國的春花秋月,斷腸人已然在天涯。詩不能夠求了,詞也是不想寫了,散曲小令聊以自慰,偏是有好事的,也給曲安上了個“詞余”的稱號,有煞風景。
明代的文章挺熱鬧,卻不出高手,若不是南明那個錢牧齋,也真枉了那近三百年的歷史。其實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學了祖宗的東西,能跳出來弄個花樣,沒有個三五百年的修煉真?zhèn)€不行。明人是知道這個道理的,所以把詩詞文賦這點工夫都用到水墨丹青上了,書畫一道,明代確是大師如云。不過這還不盡是文人的功勞,文化中心的南移,蘇州商業(yè)的繁榮,都是這字畫興盛的原由,畢竟這東西是可以換銀子的。明代的小說是出色的,經過商人的炒作后,慢慢地淪落為刺激眼球的性知識的濫觴,“曲余 ”恐怕是不能用了。
女真入關,涂炭生靈,商業(yè)蕭條,遺民文化深重。小品文是真的可以稱作“曲余 ”的,閑情逸志,花花草草,可惜是過于舒服了,沒有了詩的韻。但康熙是喜歡這樣的,滿漢一家,歌舞升平。
納蘭性德的橫空出世,在一定程度上,幾乎讓數百年的漢籍文人臉面掃地。王國維更是稍稍夸張,“納蘭容若以自然之眼觀物,以自然之舌言情,此初入中原,未染漢人風氣,故能真切如此。北宋以來,一人而已。”天妒英才,容若三十有一,就命追黃泉??樟粝乱徊棵利惖募{蘭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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