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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蜜的大棗442

孩子上大學(xué)了

母親從此成為孤單的旅人

文/琴臺圖片/來源于網(wǎng)絡(luò)

熬了一個暑假，女兒終于開學(xué)了。收拾好大包小包去送她，一路上各種諄諄教導(dǎo)，當媽的說到口干舌燥，那廂里撇嘴瞇眼、七個不服八個不忿、一副難道我還不如你們的嘚瑟樣兒。幾個小時的奔波，學(xué)校到了，當?shù)呐赖缴箱佉贿吔o孩子鋪床一邊嘟囔：“都多大了，還得我伺候?！遍|女很不高興：“你下來下來，我自己會鋪，誰讓你非得給鋪了。”

我和男雙魚先生默默對視一眼，嗯，這賤還真是自找的，人家會鋪床，干嘛咱二話不說就鞠躬盡瘁啊。

一切收拾停當，出門吃飯。大姑姐家的外甥在農(nóng)大上大二，有他領(lǐng)著，一切輕車熟路。

吃著飯，外甥介紹農(nóng)大的情況，我和男雙魚先生越聽越心涼。

“上了大學(xué)就沒有固定教室了。”

沒有教室去哪里上課？平常老師怎么管理？

“有課程表，到時候?qū)W生自動去階梯教室上課就是了，只要不是太離譜，老師不會管你，主要靠自覺?！?/section>

靠自覺？我和男雙魚先生摁住砰砰狂跳的心，轉(zhuǎn)眼看看在一邊拿著手機不斷刷屏的閨女——就這位沒有自制力的大小姐，如果僅靠自覺來管理，那得混成什么樣兒啊。

“上課盡量往前面坐，后面太吵了，壓根聽不見?！蓖馍募?，如是囑咐，我們一聽，更是膽戰(zhàn)心驚，上課會很吵？

“很吵的，好多人壓根不聽課?！?/section>

“老師不管嗎？”

“基本不管，老師講完就走，大學(xué)的課程，主要靠自學(xué)?！?/section>

靠自學(xué)？沒人管？上課亂糟糟？不行，我得找個墻扶一扶。

男雙魚先生臉色也有點變，我們還盼著進了大學(xué)老師們好好替家長修理修理孩子呢，這情況可和我們想象得差太遠了：“早晨都幾點起床？”

“隨便幾點起，如果沒課程，天天睡到中午也沒人管，當然，有課程想翹課，也可以。”

這個……我腫么突然想卷起孩子的被子拉回家呢。

“我為了鍛煉自己，參加了國旗班，每天早晨5點多就起床參加訓(xùn)練……”

外甥這么一說，我和男雙魚先生異口同聲看向閨女：“你也參加國旗班吧。”

“沒問題，里面我有熟人，可以幫著說說?！?/section>

外甥的話還沒落地，閨女就炸毛了：“我低血糖，參加不了這個，你們別什么都管好不好啊。”

我和男雙魚先生氣得大眼瞪小眼，無話可說只能發(fā)狠：“春節(jié)考試看考啥樣，考不好看怎么收拾你?！?/section>

一頓飯吃了半肚子氣，回頭去了酒店，我賭氣沒搭理閨女直接進了房間，男雙魚先生駕車送外甥和大小姐回學(xué)校之后就出去忙其他了。

迷迷糊糊睡半天，再睜開眼，已經(jīng)四點多了。起身，出門，酒店外面的太陽還明晃晃的亮著，街道上車來車往，滿是喧囂的市聲。

立在浩蕩的市聲中，看著完全陌生的城市，心里忽然有一丟丟的酸無聲無形的匯聚而來，才分開三個小時，我居然想那個臭丫頭了。

打個電話，人家摁掉發(fā)過一條短信：正幫舍友搬東西，有事嗎？

其實也沒事，就是有點想這個小冤家啦。

“哼哼，現(xiàn)在知道我的重要性了吧。”

噯，她的尾巴倒翹到天上去了。幾分鐘后，微信上傳過來幾張圖片，這家伙正扛著舍友的行李跑來跑去，算了，丫頭是真的忙，不打擾了。

手機放一邊，默默坐在臨街的臺階上，孤單像一個猝不及防的浪頭，突然就劈頭蓋臉的砸下來了。

心里空得好像整片大地都要塌陷了，前所未有的一種沒著沒落的虛無感席卷而來。忽然之間想到——這異鄉(xiāng)街頭看似無足輕重的一刻，對于我來說，其實是很重要的一個人生分界點。

從這一刻開始，上了大學(xué)的女兒，就開始同我們剝離了。對，不是分離，而是剝離，像一片肉剝離開骨頭，像一條魚仔離開河流歸入大海，從此天涯海角，她會漸次成為獨立的社會人，獨自去面對人生和專屬于她的江湖。

午飯時女兒和我們嗆嗆不斷，比她僅大兩歲的外甥提醒過一句：“不能對爸媽這樣啊，細想一下，咱們守著父母的時間不那么多了，上了大學(xué)之后，只有寒暑假能回家，等到工作了，回家的機會更少，再往后，就是結(jié)婚生子組織自己的家庭了，和父母的交集會更少……”

當時只顧著嗆嗆沒細想，現(xiàn)在靜下心來想一想，突然淚濕眼眶?？刹皇菃幔⒆娱L不大不聽話我們煩得要死，可當真懂事了聽話了，她們也就自成一體和爹媽沒有太多交集了。

現(xiàn)在的女兒好像剛出籠的鳥兒一樣，思想幼稚腳步蹣跚，可用不了多久，大學(xué)生活就會如魚得水。她的世界越來越闊大越來越自由，父母的世界卻在走向另一面——等到她羽翼豐滿，我們也將離開工作崗位，到了那個時候，我們有的是時間陪在兒女身邊，兒女的世界卻已經(jīng)不需要這種陪伴了。

再往遠處想，她會戀愛，她要結(jié)婚，她將有自己的家，就像現(xiàn)在的我，雖然也經(jīng)常聯(lián)絡(luò)母親，可更多的心思，還是放在自己的家庭老公和孩子身上。不到父母需要的特殊時期，基本不能和老人有太多朝夕與共的日子，這還是生活在同一個小城。如果我在天南母親在地北呢，就像妹妹和母親，母親那徹骨的思念和無邊的孤單如何拯救？

這么一想，心里的塌陷更深了。

“世間所有的愛都是為了相聚，只有父母的愛為了別離?！边@種唯美的句子，平素閱讀會一再看到，可不到自己真正親歷這份剝離的疼痛，永遠無法體會唯美之后的那份孤單和蒼涼。

陌生街道上的喧囂還在繼續(xù)，我就像突然迷路的一個異鄉(xiāng)人，坐在一城的喧囂中，暗自潸然淚下著。

孩子上大學(xué)了，從今天的這一刻開始，命運將完全交由自己手中。她不復(fù)再有被老師父母耳提面命窮追猛打的那種慌張和緊迫，她要慢慢養(yǎng)成自動自主自由規(guī)劃人生和未來的習(xí)慣，江湖諾大，她這只小小的菜鳥，要上路了。

從這一天開始，深愛她的父母無論多么著急多么擔心，也只能圍觀和建議，再也不會有機會幫著或者代替她來安排一切。孩子肩上突然落下的這副擔子，很沉，沉到我們會擔心她吃不消。好在，青春正好的娃兒啊，她有的是時光來經(jīng)歷來挫折來錘煉來修行。

作為母親，盼了這么些年的孩子的獨立終于來了，可我，為什么感覺不到輕松，只想一再的落淚。

如果有可能，我還不想放手，可是，母女同行的這條路，到了今天這個時間點，必須要剝離了。

無論舍得不舍得，無論愿意不愿意，孩子都要獨自上路了，她要在專屬自己的那條道路上沐風櫛雨揮揮灑灑靠一己天賦和所能去搏擊專屬自己的命運了。

作為母親，我只能在同她平行的另一條路上，遠遠的觀望，靜靜的注視，深情的祝福。

龍應(yīng)臺在《目送》中寫道：所謂父女母子一場，只不過意味著，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你站立在小路的這一端，看著他逐漸消失在小路轉(zhuǎn)彎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訴你：不必追。

當我也親臨了這樣的境界，才知道，不是所有母親都會站在小路的這一端的，如果一個母親只能永遠站在小路的這一端，她的孤單將更盛大她的不舍將更濃重。為了讓孩子放心，我們得需要自己踏上另一條和孩子平行的路，她往前走，我們也往前走，雖然不能再像小時候那樣攜手攬腕，可彼此并排著前進，你才不會距離孩子太過遙遠。

這是我在潸然淚下的同時產(chǎn)生的最深刻感觸。之所以有這樣的感觸，是因為我想到的不僅是自己，更有更多的和我一樣的母親。

我有自己的工作，工作之外的業(yè)余時間還有這么多的事兒需要忙碌，即便這樣，面對母女的剝離都會有這樣徹骨的孤單，那么，那些不需要太多忙碌的母親呢，那些全職的媽媽們呢，老鳥喂食一樣一點一滴的養(yǎng)大了兒女，到了他們能夠飛翔的年紀，兒女們扇扇翅膀輕輕松松的飛走了，留下巢里的這些老邁的鳥兒，如何應(yīng)對那漫山遍野的孤單和思念？

朋友圈里有人發(fā)過這樣一條評論：都是大學(xué)生了，居然在進校的頭一個晚上還會因為想家而哭鼻子，中國的教育制度怎么了，培養(yǎng)的都是些啥孩子啊。

不知道發(fā)表這個評論的人是男是女，也不知年齡是大是小，可我萬分不同意這樣的評論，大學(xué)生因為想家而哭鼻子就不可以嗎？是不是孩子必須成熟到離開父母云淡風輕毫無驚動才是成功？

放心，這些因為離家而哭鼻子的孩子早晚有一天會長大，她們長大一歲，母親的心就老去一輪多一層孤單。

這是所有孩子和母親的宿命，沒人可以逃脫。

曾經(jīng)和一位父親聊天，他提及兒子上大學(xué)后對太太的勸諫：“我們要意識到，從孩子上大學(xué)那天起，他就不再屬于我們了，你要適應(yīng)不再以孩子為中心的生活。”這位父親一直在盡力為太太寬心，可太太還是無法接受母子之間的別離，經(jīng)常一個人在家中忙著忙著忽然就哭起來。

以前，我覺得這位太太脆弱，現(xiàn)在，我的孩子也離開身邊了，突然就能完全體會到這個母親的感受。有人說，夫妻關(guān)系才是家庭中最重要的關(guān)系，可是，夫妻感情和母子感情不是一回事兒好伐。再好的夫妻感情，也填補不了一個母親因為思念孩子所產(chǎn)生的那種孤單和荒涼感。這種孤單和荒涼感，是母親這個群體所獨有的。不，更準確的說，夫妻雙方哪個在孩子身上付出的心血多，哪個體會到的孤單和荒涼就越甚。

這種孤單和荒涼，很讓人心塞，心塞的同時，又有一種大欣慰。大欣慰于不該缺席的時光里，你一直未曾缺席過孩子的成長。

就像此刻的我，萬分想念孩子忍受徹骨孤單的同時，想起過來這將近20年中，從未一絲一毫疏忽過對于母愛兩個字的踐行，又感到一種慶幸，慶幸該陪伴的歲月沒有辜負老天的恩賞，一心一意的陪伴了。

如是，再去目送孩子越走越遠的背影，會因為業(yè)已盡力而不再有任何遺憾。

孩子上大學(xué)的母親們是必須要孤單了，那么，那些孩子尚未上大學(xué)的母親呢，你們是不是已然盡了最大努力在陪伴？

這個世界，永遠沒有比對未成年的孩子全心陪伴更重要的事兒，這是一個母親的心得，希望你們能夠懂得。

琴臺，70后天蝎女。寫煙火，話家常，世情百態(tài)，不過尋常?！蹲x者》《意林》《格言》《百花園》《文苑》簽約作家。公眾號：甜蜜的大棗（tianmidedazao）。個人微信：cangzhouqint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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