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6-05 21:43:14
6、尼羅河上
一陣陣熱風(fēng)從河上迎面吹來，卻沒有濕潤的感覺，船頂甲板上溫度很高，卻不是我受慣了的夏季的燠悶，感覺很熱，身上卻沒有出汗。老汪買來兩瓶冰啤酒，瓶壁不見一滴結(jié)露的水珠。熾熱的河風(fēng)里不帶一點水氣，這大概也是尼羅河的一景。我們坐在四層的甲板上，邊飲啤酒邊觀賞兩岸如畫的風(fēng)光，雖有點點熱卻也十分愜意。
游輪從阿斯旺順流而下，尼羅河雖然浩蕩，水流卻也平緩，兩岸的景物和水上的船兒都能在河水中留下倒影。坐在這四層的甲板上，感覺船很平穩(wěn)，沒有一點兒搖晃。這里視野開闊，游輪像是在一條綠色的長廊中緩緩穿過。放眼望去，河兩岸的綠樹田疇并不寬闊，也可能就是到達尼羅河能滲透到的范圍，或許就是過去尼羅河泛濫所及的地方，再過去要不是寸草不生的風(fēng)化了的石礫荒山，要不就是一望無際的砂塵滾滾的沙漠。
我們乘坐的豪華游輪雖然有點老舊，但設(shè)施還很齊全，人員服務(wù)也很到位，餐廳供應(yīng)的歐式自助餐品種豐富。頭天晚餐，見有本地紅酒，我便要了一瓶，服務(wù)生立即過來張羅酒杯，幫著開瓶倒酒，非常熱情。飯后，酒吧有節(jié)目表演。我對文藝表演也沒什么興趣，只看了一半，沒等肚皮舞開始，就回房間休息了。
早上醒來，發(fā)現(xiàn)船停在一個小城的碼頭。問船員，得知這地方叫埃德夫，也是一座古城。于是上岸，在附近沿河來回小跑，活動一下筋骨。這城很小，沒有矗立的高樓，似乎只有一條沿河的街道，與我童年時的河街有些相似。我跑步的過程中，來了一些旅游馬車招徠生意，可沒有多少游客上岸，他們只好將馬車停在路邊。不停地向游人招手拉客，然而，沒有人上岸，也不見有人要車。
早餐后開船。上午，船要經(jīng)過埃德夫大壩。我回到房間看了一陣書，感覺船慢了很多，外面甲板上好像有點熱鬧，便到頂層甲板想去看看輪船過閘。剛上甲板，“砰”地一聲一個塑料袋從船下拋上來，掉在我腳下。我正納悶，只見船弦邊站了不少人在朝下看，塑料袋從頭頂飛過時他們也有些驚嘆，有人過來撿起塑料袋打開，里面是一條床單。原來，是河面有小販與游輪上的客人做買賣。游輪在這里要經(jīng)船閘過埃德夫大壩必須減速慢行，這給了周邊小販一個做買賣的時機。游輪一到，小販們駕著一葉葉漆成藍色的漂亮小舟就圍了上來，有的干脆就把纜繩系在游輪上，伴著游輪向游客推銷他們的東西。他們先在小舟上打開床單向船上游客展示并用英文報價，然后瞄準(zhǔn)一個可能的顧客打一個招呼就拋上船來。他們拋物的水平極為高超，從小舟拋到游輪頂層甲板大概會有十幾米高，但他們不論你在哪層，只要他覺得你有可能是買主，他就會準(zhǔn)確地把東西拋給你。游輪在尼羅河上行駛了一天一晚，兩岸大致相同的風(fēng)光給人的新鮮感正在慢慢消退，突然冒出這樣一批小販，十多條漂亮的小舟，給了游客一個小小的刺激。小販向游客拋物更像是在表演一種技藝，游客的驚呼和小販與游客的討價還價，場面很是熱鬧，倒也成了一道風(fēng)景。
然而，成交的生意似乎沒有幾樁。游輪進入閘門前，大部分小舟離開了，還余三、四葉小舟在執(zhí)著地緊跟。它們從側(cè)面搶在游輪前擠進閘門，這實在是極其危險。游輪駛?cè)腴l門后，船與閘門的空隙非常狹小，而小舟就在這狹小空隙里鉆進去，大船的駕駛員根本就看不到他們，如果稍出偏差大船會把小舟擠得粉碎。
與其說是與他們做買賣不如說是讓他們在冒險，于是，我對同行的朋友說，如果不想買就不要理他們，這樣太危險。就在這時，同行的云南“三哥”看他們生意做得如此艱難，動了惻隱之心，他將一張50埃磅拋給小舟意即讓他們離開。這讓我想起了美國作家杰克·倫敦小說《在甲板的天蓬下》，記起了小說里那位富有的女人向海里扔下一枚金幣讓一名黑人男孩葬身魚腹的情節(jié)。于是，我立即制止“三哥”：這太危險，弄不好會釀成大禍。好在拋下的錢離船較遠，小舟的主人弄清“三哥”的意思后，很準(zhǔn)地拋給“三哥”一條大餐巾以示感謝，同時也表明他們并不白要客人的錢物。
一個十多歲的少年爬上大壩，用英語詢問游客從哪兒來，然后拋上一個小塑料瓶，對甲板上的美國游客說，“英國人，給我一美元放小瓶里扔給我吧?！彼]聽懂船上的加利福尼亞人是美國人。美國人撿起瓶子打開看了看，里面有塊小石頭，是少年為增加空瓶重量放入的。他把瓶子原樣扔了回去，沒有給錢。不給是對的，我也這樣想。撇去危險不說，如果游客都給錢，這少年肯定覺得來錢容易而會不去上學(xué)，結(jié)果反而會害他。
這時，船身后的閘門已經(jīng)關(guān)閉，船閘里水位在下降，我們馬上就要出閘了。游輪上的船員把遺在船上的床單撿起來拋還給物主人，可以看出船員對小販很友善。前面的閘門打開，我們的游輪終于駛過大壩。小販們駕著小舟慢慢散去，盡管沒做成幾筆買賣，他們還是很友好地揮手向我們道別，很快他們就被我們拋在身后。
買過一回葡萄酒，船上的服務(wù)生一下就記住了我。中午，我一進餐廳兩名服務(wù)生就圍了上來，向我們推銷酒水。明知這船上的價格要高出很多，但還是拉不下拒絕他們熱情服務(wù)的面子，也抵擋不住酒精的誘惑，我們來了兩瓶本地啤酒。啤酒很淡，似乎不太夠勁。服務(wù)生好像一下就看出來了，立馬又向我推薦紅酒。他們的英語說得特別流利，先是夸我們有“紳士風(fēng)度”，又說我們夠朋友，夠大方。他們的葡萄酒非常棒，等等等等，說了一大通。我只得說，中午免了罷，晚上再看看。
午休后，在頂層甲板上看了一下午風(fēng)景，心情特別好。想想還要在船上呆兩天兩晚，這晚餐確也想喝點兒酒。剛在餐桌前落坐，兩服務(wù)生就過來了。他們先是熱情地拍了拍我的肩，然后說，老朋友，喝點什么呢？我直接問，有白酒嗎？他們先是愣了一下，那個頭高一點馬上接過話說，有，有，我給你推薦一款。說完，他拉著他的伙伴走了。我們挑好飯菜，那高個服務(wù)生拿了一瓶白酒過來遞給我。我接過一看，是瓶埃及產(chǎn)42度的伏特加，750毫升。埃及信奉伊斯蘭教，老百姓不喝酒，按理埃及以前不生產(chǎn)白酒。我們在商店里也沒見過，這伏特加是不是因蘇聯(lián)專家來修建阿斯旺大壩時帶過來的副產(chǎn)品呢？我暗暗這樣想。這酒瓶標(biāo)簽上標(biāo)明了生產(chǎn)廠家，酒精度，含量等數(shù)據(jù)，也如國內(nèi)名酒一樣貼了幾個國優(yōu)、部優(yōu)和國際獲獎的小圖標(biāo)。我看了看問價，他說1000埃磅一瓶，但我們是朋友，就砍一半吧，511怎樣？邊說還邊用右手作刀狀砍向左手，那矮點的也在一旁附和，是的，砍一半。酒很貴呀，我說。高個似乎很大方，就500吧，依舊笑容滿面。我沒有再推，他立刻拿來四個酒杯，為我們開瓶倒酒。稍頓，他又問我們要不要來點飲料，多少錢？我問。那矮個立即說，不要錢，送你們的。我們開始吃飯喝酒，兩位服務(wù)生不時也過來看看，適時做點服務(wù)，有時還與我們開開玩笑。我邊吃邊聊，這瓶酒不覺中就被我們兩位男士喝掉了一半。高個服務(wù)生見了，笑著走過來，拿起酒瓶就走，邊走邊說，今晚不要喝了，留著明晚再喝。他怕我們兩人把一瓶酒全喝了會醉，于是果斷地把我們的酒給“扣押”了。
第二天晚餐時，我們的餐桌早已擺放好了酒杯。見我們?nèi)胱?，服?wù)生就把酒送過來了，還是很貼心地為我們服務(wù)。后來，我在酒店點了同樣的酒，價錢便宜多了，但我并不認為在船上吃了多少虧。船上收費確實貴出很多，但服務(wù)生的服務(wù)卻無可挑剔，他們并不把你的錢糊弄到手后就大功告成，而是全程服務(wù)到你下船，并一直很友善與我們打招呼。
與我鄰桌有個七八人說粵語的團隊，我一直以為他們是廣東人。一交談才知他們來自香港，同胞相見總是很親近，也還談得來。有位女同胞突然說，香港個別人鬧事，是個別人的事，不能代表全香港啊，你們不要誤會呀。我很為這女同胞所動，其實，她不說我們也明白。中國有句老話，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中國這么大，有這么幾只要鬧事的鳥，真是很正常，他們再鬧也改變不了香港是祖國的一個特區(qū)這鐵定的事實。我笑著說，我們沒有誤會，香港和大陸本是一家親，少數(shù)人要反對是改變不了的。我還說，我到過香港，對香港的印象很好，特別是城市管理值得內(nèi)陸學(xué)習(xí)。同他們交談，可以看出他們還真有些擔(dān)憂，香港占中事件后，內(nèi)陸游客到香港人數(shù)明顯少了許多，這對香港可不是什么好事。加之，國家這幾十年的改革發(fā)展壯大，香港過去的一些優(yōu)勢現(xiàn)在就不是那么明顯了，這可能讓一些港人不無擔(dān)憂。
從阿斯旺到盧克索，尼羅河兩岸風(fēng)景十分優(yōu)美，由于沒有工業(yè)，河水極為清澈，空氣也沒有一點污染，寬闊的河流時而有水鳥成群飛過。兩岸古跡也特別多，岸邊的石山上可見一處處貴族墓地。離不了多遠會有幾座神廟或者幾個村莊。常見河邊有孩子在玩耍，他們見輪船經(jīng)過，都會大聲地向船上游客打招呼，揮手致意。按說世界三大河流之首的尼羅河也應(yīng)是條黃金水道，可它除了幾艘游輪在航行，河道中往來的船只還不及我們長江支流的湘江。因而，在尼羅河上乘船讓我感到很清靜，似乎又回到了我們童年時的湘江。尼羅河是埃及的生命河，她的沿岸和三角洲集中了埃及的農(nóng)田和90%以上的人口，是埃及的最富活力的聚寶盆。
在尼羅河，坐一坐古老的三桅小帆船也是一種愜意的體驗。游輪到盧克索靠岸后，已是下午五點多，我們利用這個時段去坐小帆船。這其實是個游樂項目，我們上船后，一條小拖輪將幾條小帆船拖到上游幾公里的河中央，然后讓帆船順流而下。
我們坐的那條船駕船的像是一對父子，父親四十來歲，男孩約十四、五歲。帆船一到達指定位置，男孩就十分機靈地爬上桅桿去放下三角形的風(fēng)帆。父親則搖櫓掌舵，保持帆船的穩(wěn)定和航向。風(fēng)帆升起了，可惜河面沒有風(fēng)，船只能隨波逐流慢慢漂向下游。
孩子從桅桿上下來坐到了船尾扶著舵，船老大雙手敲起手鼓唱起歌來。導(dǎo)游指導(dǎo)我們跟著船老大和唱。于是，一船人跟著大聲歌唱，小船立馬熱鬧了，歌聲飛出船艙在河面上回蕩。相鄰的船也開始歌唱，雖不是我們文學(xué)作品里的那種漁歌互答，卻也充滿快樂和喜悅，幾條船抹著夕陽的余輝，飄蕩在平緩開闊的尼羅河上。撒哈拉沙漠的沙塵遮蔽了西邊的霞云，落日孤單地把身影投向水中，伴著我們歡快的歌聲，在尼羅河中浮出一道閃爍不定的金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