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答應一篇約稿,今日來不及更新公號,發(fā)一篇以前的習作以為替代。
這篇文章寫于2014年春節(jié)前后。背景是那一年我工作還不錯,報社領(lǐng)導請吃飯。而父親一定要從北京趕回來,專門參加這個飯局。以下為正文:
當聽說楊老師要請我吃飯后,61歲的父親當即決定,這個飯局自己一定要參加。
印象中,對我的事情,父親一直管得很少。很多年來,我粉飾出一副強大的外殼。這誤導了父親。但實際上,經(jīng)歷過很多事情之后,我才發(fā)現(xiàn),每個人都離不開父親??v然現(xiàn)實當中的父親已然衰老。但內(nèi)心深處,只要一想到父親,就會有依賴感。然后就有了力量。
父親是在3號這天離開北京的。父親目前在北京亦莊的一家物業(yè)管理公司上班。小區(qū)住房平均價格約4萬每平方米。父親工資約3000元每月。公司包吃住。以前我曾前去北京看望過他們。清楚他們的處境。他們住的地方是一間地下室。我覺得很心酸。以后,我就很少去看望他們了。
3號這天,父親乘飛機到成都,但我當時還在瀘州。在這之前,搭乘什么交通工具,我和父親曾發(fā)生過爭執(zhí)。按照父親的意思,北京有直達這邊的長途大巴車。坐大巴便宜。所以一路過來,最讓父親喜滋滋的是,飛機票竟然只花了五百多。到了成都,父親先去了趟溫江。我姑姑住在那邊。但他們兩人已經(jīng)有近十年沒有見面了。這在交通便捷的放下,有些不可思議。但真實的情況,就是那樣。
楊老師的飯局,定在4號晚上六點。吃飯的地點光聽名稱就顯得高大上。御膳宮。不過,父親卻遲到了。
我們以什么樣的方式來感受自己的成熟?最為殘酷的方式是,看到了父輩的衰老。
從溫江出發(fā)到成都這一段路,父親手機一直關(guān)機。對于成都,父親完全不熟悉。如果可以忽略掉借道而過,這是父親第一次到成都。當時針慢慢指向傍晚六點時,站在報社門口,我開始如坐針氈。腦海當中,我有無數(shù)個設(shè)想。我猜想,父親可能做錯了車。我甚至猜想,父親甚至就已經(jīng)迷失在了成都的街頭。無奈之下,我只得緊急向楊老師告假。以什么樣的名義?那只能因父之名。我告訴楊老師,我的父親要參加今天晚上的飯局。但他可能會遲到。偉大的楊老師了解了情況后只說了一個字,那就是等。而我內(nèi)心深處,甚至已經(jīng)做好了最壞的打算,那就是如果實在等不到父親,我就只得滿大街的尋找父親。
六點半左右,我的父親終于出現(xiàn)在了紅星路二段的街頭。父親說,因為忘記了充電,離開姑姑家后他不得不緊急關(guān)機,“到了我才敢開機。要不然,聯(lián)系不上你咋辦?”看著父親蒼白的頭發(fā),原本責備的話語,我也生生咽下了肚子。
楊老師的飯局,熱烈而隆重。除了楊老師外,包括蔣總,陳主任,易主任都在。在這些領(lǐng)導面前,我莊戶人家出身的父親一個勁喃喃自語。感謝報社,感謝各位領(lǐng)導!
感謝,這是我父親專程從北京趕回來,一定要參加這個飯局的最主要原因。我高中時,母親就因病過世了。此后我父親就外出打工為我和我哥哥掙學費。在沒有約束的情況下,我學會了野蠻生長。我的父親,能夠給我們掙點學費,生活費已經(jīng)相當不錯了。又如何能夠要求一位父親,能夠具體而微地體貼到每一位孩子的內(nèi)心。對此,父親覺得很內(nèi)疚。他總是覺得自己做得很不夠。于是,他這次一定要來參加飯局。他想對領(lǐng)導,對報社表達一名父親內(nèi)心深處最真摯的感謝。感謝報社給他的兒子提供了這么好的工作。感謝領(lǐng)導給予他兒子的關(guān)心和幫助。
值得一提的是,為了這次飯局,父親還專門準備了禮物。父親將禮物從北京帶到了溫江,又從溫江提到了紅星路二段。然而,這些禮物,被領(lǐng)導一一拒絕了。于是,父親顯得更加惶恐。他總是害怕自己哪一點沒有做好,然后會給自己的兒子帶來麻煩。偉大的楊老師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給父親解釋清楚,在商報,“只允許領(lǐng)導請下屬吃飯,不允許下屬請領(lǐng)導吃飯。只允許領(lǐng)導給下屬送禮。不允許下屬給領(lǐng)導送禮。即使以父親的名義也不行。說到底,你還是我們下屬的父親?!?/p>
回來的路上,父親告訴我,一定要珍惜眼前的工作。“你們單位,和我見過的很多單位都不一樣?!?/p>
吃完楊老師的飯后,父親又將再次前往北京,繼續(xù)打工。
很多年前,我看過一篇有關(guān)父親的小說。小說的內(nèi)容我都忘記光了。但一直無法忘記的,是里面一首有關(guān)父親的小詩。我覺得寫的就是我的父親。
關(guān)于父親
我還能再說些什么
天越來越冷了
父親常常蹲在低矮的屋檐下
抬頭怔怔地看天
接下去就把臉深深埋在胸前
長時間一言不發(fā)
五十六歲 父親已不再年輕
我還記得今年麥收
父親和我要把打下的糧食運回家
父親摟緊一大袋麥子 努力了好幾次
最后突然癱坐在地了
父親的臉一下子漲得黑紫
手足無措地望著我
沮喪得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
我趕忙用衣袖遮住了雙眼
父親終于要到南方去了
他向我數(shù)著日子的艱難
我把他送出學校土門外
直到淚水模糊了視線
我仿佛看見滾滾的民工大潮中
我衰老的父親
身背簡單的行李
像一只孤單的斑頭老雁
蒼茫的背影蒙滿了
厚厚的塵埃
專業(yè)的法律解讀,
一本正經(jīng)的扯淡。
微信號:cdsbzb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