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藏書目錄整理記
當我的藏書有三百本的時候,我就堅持每買一本,就登記在冊。這樣自然而然,藏書不用專門整理就有了目錄。我買的書都是上學期間省吃儉用買來的,每一本都是咬牙狠心才做決定的,對書的珍惜不亞于對錢的珍惜。我有哪些書,我是非常清楚的。到目前為止,我僅買重過一次(為了專門送人而買幾本的不算)。藏書當然不可能每一本都看,有些甚至都沒有翻過。我現(xiàn)在藏書1500本以上。
我工作的幾年,最得意的地方在于住房寬敞。工作后買的第一個大件就是書架,把所有的藏書上架,隨看隨取,而不是壓在箱底。書藏箱子里,就好像千里馬臥槽一樣,無法盡其力而使用也。
我編的藏書目錄,只記了書名而已,所以是簡目。如果書名重復,就加上(作者)以示區(qū)別。多年形成了一買書就登記的習慣,目的是防止買重。我見到我的好幾個同學都把自己的藏書整理出來,要么用WORD格式,要么用EXCEL形式,那么我是否有必要把自己藏書的詳細目錄整理出來呢?
整理藏書目錄對我并不是一個很緊迫的問題,一則我的幾個同學藏書更多,他們都曾經(jīng)數(shù)次買重,我僅買重過一次;二則我的書都全部擺在書架上了,要哪一本隨手取來,而我的同學在大學宿舍里翻柜倒箱才能扒出來;三則現(xiàn)在網(wǎng)絡很發(fā)達,書籍的出版信息一搜即得;四則整理詳細藏書目錄是一個浩大的工程,工作量非常大。即便書隨手可得,一本書兩分鐘的話,我的書就要六七個工作日。一個禮拜什么都不干,光是這件事就做不完。知卻難來成卻易,我整理一層九十公分五六十本書大概一小時。四是自己并非名家,整理出來能夠給人多少裨益?不過今年的五一長假,我或許可以做一件有意義的事情。
詳細的藏書目錄整理出來有什么好處呢?最大的好處就是買書不會買重,這是喜歡買書的人的最大體會。因為我看好某本書,搜到自己的藏書簡目里有,就不會買了。其次就是寫作時引用方便。寫東西要做注釋,讀書時要做筆記,只要記個書名或者作者名,再寫上頁碼就可以了,詳細的出版信息可以在藏書目錄里找。第三,目錄里面可以設置欄目,注明買書的時間和價格,可以計算自己買書的速度和總支出。第四,就是徹底清查自己的藏書家底,即便是壓箱底的書也要找出來登記在冊。尤其是我老家和岳父家有我好多藏書。第五,淘書會淘到殘卷,有上卷無下卷,有一二冊,沒有三四冊,這樣就會有目的地在舊書攤上想法設法補齊。
我如果要整理自己詳細的藏書目錄的話,在我的“藏書簡目”基礎上進行,當然不會另起爐灶。如果讀者需要整理自己的藏書的話,如果時間緊迫,可以制作簡目——記錄書名即可。整理目錄當然從書籍擺放的位置開始,而不是從電腦上舊有的簡目開始。
藏書目錄最好還是用EXCEL,因為這個軟件具有自動排序功能,而且還可以查找,操作簡便。在第一行所列的欄目中,分別有書名、作者、作者的國籍或朝代、譯者、城市:出版社、出版年份、印刷年份、定價、購買價格、購買時間、備注(例如贈書、舊書、復印本)等等。
整理自己的藏書,可以參考的材料有哪些呢?當然沒有現(xiàn)成的。第一個參考物就是網(wǎng)絡資源,比如北大圖書館或國家圖書館,基本上所有的學術類著作都能夠找到,這個網(wǎng)絡資源的不足在于,圖書館藏書的出版時間可能和自己的藏品相同,可是印刷的時間未必不同,尤其是商務印書館的“漢譯世界學術名著”,曾經(jīng)多次印刷。所以一定要親自查閱自己的藏書。第二個參考物就是同學網(wǎng)上傳過來的藏書目錄,具有一定的參考價值,因為你不可能和他買的書全部或大體相同,不可能同一天買的同一本書,甚至不是用同一折扣買到的。再說目錄的第一列項目可能就不完全一樣。第三個參照物就是自己寫過的文章和著作。學術論文要求有特定的注釋格式,這些格式一般都包括了作者、譯者、書名、出版地、出版社、出版年份、頁碼等幾項。這些注釋信息中,頁碼是用不到的;還有一些信息,如國籍、定價可以上網(wǎng)查。至于購買價格和購買時間這些絕對“私人化”、“個性化”的項目,只有自己知道了。所以如果不及時整理自己的藏書目錄的話,時間久了,誰會記得自己的書是多少錢買的?
通過整理書目,我發(fā)現(xiàn)書的版權頁很不統(tǒng)一,有的在書前,有的在書后,有的甚至在封底。人民文學、三聯(lián)書店、中華書局、北大這幾家大的出版社在前,其它的一般在書后。即便同一家出版社,有時在前,有時在后。國家在這方面可能還沒有一個統(tǒng)一的標準。
通過登記,我發(fā)現(xiàn)自己的書,很少有全價買來的。有幾種,也是工作以后在京城之外買的。在北京幾乎沒有買過全價的圖書。中國的文化中心在北京,這一點在圖書市場上也能充分體現(xiàn)出來。再者,即便不登記出版地,十有八九都是北京的。我買書集中在幾家“老字號”商務印書館、三聯(lián)書店、中華書局、人民文學出版社都在北京。
新書都是打折買來的,最高折扣是95折,最低折扣是三價。另外,我有近一半的書是從舊書攤上淘來的。所以要做藏書家,在京城有太多的便宜條件。1990年以前出版的圖書,購買的價格都超過了圖書定價。所以在計算自己買書花費的總數(shù)上,簡單把定價相加是完全不準確的。一則新書都打折,二則舊書都加價。不過好在我有記書賬的習慣,這些書總共花費16000元左右,平均每本書約12元。
接受贈書是不花錢的。我也接受過不少的贈書,記得去聽一個日本學者的講座,當時給了三本書,全是日本史的,我不研究這個,就送了我的一個老師。去拜訪李安山教授還有師爺陳瀚笙老先生的時候,也有贈書。博士師兄把他們的專著慷慨相贈。
參加一些學術研討會,最可能收到贈書。我想到我們這一班人馬,將來評職稱時,也要出書,也會給老同學送書的。贈書是一種表示客氣的儀式。當然贈書者也并不指望受贈人會讀他的贈書的。別人送我的書,我有一種備受尊敬的感覺,但是我真的很少去讀,或許隔行如隔山、術業(yè)太專攻了吧。
買書是一種生活習慣,登記購書也是一種習慣。前者是讀書人大多都具備的,但后者卻未必。即使買書就記,也有疏漏的時候。尤其是旅游到了外地,書塞在包里面,但書賬卻不能隨時打開電腦記錄進去。通過整理,我就發(fā)覺了40多本漏網(wǎng)的書籍。當然也有重復登記的情況,總計有12種。還有在登記時,名稱不準確,如把《國民財富的性質(zhì)和原因的研究》登記成《國富論》,把《歷史》登記成《希羅多德歷史》。
關于如何選書的問題:一個是看作者,有些作者是我很感興趣的,他們的書我?guī)缀醵假I了,比如霍布斯鮑姆、羅伯特·達爾、馬克斯·韋伯、黃仁宇和以賽亞·伯林等等。第二個就是看出版社,三大出版社的書:商務印書館、三聯(lián)書店、中華書局我買的最多,甚至可以說我買的書一半都是這幾家出版社的。第三個方法就是看叢書,我曾經(jīng)給八十年代四大叢書編目——四川人民《走向未來叢書》、上海譯文出版社《當代學術思潮譯叢》、華夏出版社《二十世紀文庫》、三聯(lián)書店《現(xiàn)代西方學術文庫》,其中的每一本都是精品,所以一個叢書看了一本覺得不錯,可以再看這套叢書里面其他的書。現(xiàn)在的三聯(lián)出的《學術前沿》、譯林出版社出的《人文與社會譯叢》都是很不錯的書。這些叢書都像一個個大家族一樣整齊排列在書架上。
書的自然計量單位就是冊,圖書館都是通過冊來流通,每冊一個條形碼。古代線裝書書都是以卷為單位,比如《金瓶梅詞話》二十卷,而人民文學版的只有兩冊。冊與卷之間沒有直接的對應關系。對自己的藏書來說,很多書是多卷本的,有的上下冊,有的上中下三冊,有的全集如《亞里士多德全集》十卷……我把這些同一個名稱之下的稱作套。還有一個大一點的計量單位就是叢書,比如前面提到的80年代四大叢書。和圖書館按照“中圖法”擺放的順序不同,我把叢書都放在一層書架上,洋洋大觀。如果叢書按照“中圖法”在圖書館里排列,像鹽化進水里一樣無影無蹤。而我書架上的商務印書館的“漢譯世界學術名著叢書”、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的《劍橋中國史叢書》、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的“外國法律文庫”和齊魯書社的“中國古典小說普及叢書”,特別顯眼,特別的美觀,像擺弄郵票一樣充滿樂趣。所以按照叢書、按照自己的閱讀習慣擺放圖書,可以不用給書編號。不過,下一步我還是想用“中圖法”來編目。
計算藏書量的另一個單位是箱。到畢業(yè)的時候,打包裝箱,整整裝了十個盛15英寸電腦顯示器的紙箱子,每個都有六七十斤。不能太大,否則搬不動,而且托運站限制最大重量是80斤。這樣一箱書大約有七八十本左右。
一個計算藏書量的方法,就是查書架的層數(shù)。一層80公分的書架大致有50本書,如果有十層就是500本書。我的十六層書架只夠放置讀研期間購買的800本書。所以,我打的書架,要求兩米高,八層,每層不超過一米(否則太重壓彎),四組,能放置1600本書左右。從重量上來看,一本書大約一斤,一千本就是一千斤啊!書架該承受力多么重啊!
我把所有的書都擺出來,總共才1.4個立方米。寬度是90公分,總共擺36層,分為四個書架。所以我的書大概可以擺32米。放書箱子(盛15英寸電腦顯示器)里一共是20個,所以每箱子書,大概能擺兩層。
我的書中,最古老的是1947年的INTRODUCTIONTO ARISTOTLE,其次是1951年費孝通的英文版《中國紳士》;單本最厚的,就是正文1970頁的《辭源》,其次就是正文1896頁的《圣經(jīng)》;單本最貴的是耿守忠、楊治梅編著的《中國集郵百科知識》,230元。這也充分說明我根本不是藏書家,我也無意于此。
這么多書曾經(jīng)帶給我好多的負擔。研究生三年我買的800多本書,使我有了知識分子的自信,也是我的某種精神寄托。但是也有負擔:其一,買書使我變窮了,我一個月拿出300塊錢來買書,超過了我的餐費,經(jīng)濟壓力很大。其二,把這些書從北京托運回山東,就花了我千把塊錢。一張火車票只準攜帶20公斤,其余的一公斤一塊多,比賣廢紙還貴(看來我是不會把藏書當廢紙賣了)。而且書很重,搬來搬去很不容易。每搬一次家,對我來說,像德國遷都一樣浩浩蕩蕩,是一次浩劫。搬家三次,如遭火災嘛!有時遭災還孤立無援,有一次找搬家公司,來了兩個人,用手提了提,嫌太重,不給干。其三,我以讀書最多自詡。同事說,讀書越多,越容易看不起別人。真是讓我無話可說。
買書形成的原則:拒絕盜版。可以說,書架上沒有一本是盜版書。讀盜版書,尤其是錯字連篇的盜版書,如同喝假冒偽劣奶粉一樣,不但營養(yǎng)全無,而且變得頭大。不要把一些壞書擺在桌子上,否則讓人覺得你這個人讀書沒品味。
買書有盡頭嗎?據(jù)蘇聯(lián)的教育家蘇霍姆林斯基說:一個最勤奮的讀者,畢其一生所能讀完的書也不會超過兩千本。(《給教師的建議》,頁346)我在過去追尋學術道路的十年里,已經(jīng)讀了五百本以上了。另外,我買書以兩千本為限嗎?現(xiàn)在還不知道。
要買全自己喜歡的書,恐怕是不可能的,最終還是依靠圖書館。個人藏書再多,也多不過圖書館。我在網(wǎng)上看到民間評選藏書家之最是三萬五千冊,不僅啞然失笑。據(jù)我所知,方志彤藏書十萬冊,單是捐給北大圖書館就三萬冊。當時在珍本庫看到這些蓋著“方志彤贈書”方戳的書擺滿三大排時,驚恐萬分。方志彤(AchillesFang)是何許人?不過直到現(xiàn)在,我還是沒有找到方先生的詳細資料。
電子本圖書的沖擊。現(xiàn)在有好多書都可以在網(wǎng)上下載電子本,比爾·蓋茨在《未來之路》曾預言電子本將替代紙本圖書,就好像VCD會取代盒式錄像帶(VHS)一樣?,F(xiàn)在的VCD確實壓過了盒式錄像帶,但是圖書市場卻沒有。原因在于電子本圖書的格式多種,EXE、TXT、CHM、HTM、HLP這幾種格式都是沒有頁碼的,連注釋都沒有;只有PDF、PDJ、CAJ等格式和紙本完全一樣,能夠作為替代品。如果我不是特別想買,不是專業(yè)所需,我就用這種電子本。電子本的好處在于可以隨意贈送,拷貝一份就是了,紙本的卻借出都不舍得。
生命不息,買書不止。讀書在藏書之前,讀書在買書之后。收藏不是為了居奇,而是為了過目。
買書到底為什么?
讀學位的人不一定讀書,讀書多的人不一定做筆記,做筆記多的人不一定能寫,寫的多的人不一定能發(fā)表,發(fā)表了不一定是成名作,一切都是不確定的。這么多書只是我的朋友,不能指望我的朋友里面有名人大家,朋友只是相互學習和傾訴的對象而已。
每當擺弄自己的書籍時,就好像自己以前欣賞自己的郵票一樣,大學期間我把郵票變賣,換成了圖書,我覺得是值得的。因為我需要的不是收藏,而是知識。每當看到自己的書架滿是自己喜愛的圖書時,便有一種成就感和滿足感。就像每當寫成一篇論文,這種成就感和滿足感也洋溢胸口。
看到自己書架上滿滿的藏書,總有一種成就感,很多靈感從書脊中產(chǎn)生出來。春節(jié)回老家之后,沒有很多書,我就把藏書架的照片貼在書桌前,畫餅充饑,好像熱戀的情人在錢包里放上女友的照片一樣。
面對書架,整整擺滿了我面前的一堵墻。搬來一把沙發(fā),我半躺在里面,隨便翻翻,那種悠然的心情,滋味悠長。我想當年康德可能也這樣,真想這樣做一輩子的“扶手椅上的哲學家”。
像女生做刺繡一樣,一針一線沿著輪廓描出一整幅圖案。所不同的是,整理藏書目錄隨著買書會繼續(xù)下去,就像《中華人民共和國郵票目錄》每年都要增補一次一樣。
現(xiàn)在把我現(xiàn)有的藏書都整理出來了,就好像和一群老同學參加一個通宵的聚會,既痛快,又勞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