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蘇東坡,相信大家都會會心一笑。他實在是一個無法不令人肅然起敬的人,又是那樣滿面親切的笑容,讓人想要穿越千年時空與他把酒言歡。他是一位個性鮮明又難以言說的人物,也是中國歷史上罕見的一宗豐富復雜的文化遺產(chǎn)。
也許大家會好奇,蘇東坡到底長什么樣子呢?
蘇東坡在給弟弟子由的詩中說子由“長如丘”,隨后有人說蘇東坡的詩中說自己與弟弟一般高,所以他外貌的第一個特點應當是很高了。
第二是蘇東坡臉型清瘦,有朋友給他的詩句中說他長相像“圭”,頂部圓,下面方,我們現(xiàn)在看到的大多數(shù)蘇東坡的畫像都體現(xiàn)了這個特點。
第三個特點是蘇軾的目光總是炯炯有神,這是許多人曾描述過的。他一生宦海滄桑,而目光卻始終清澈,這是因為他的心,始終是年輕的赤子啊!
著名宋代文學專家王水照先生研究蘇軾四十余年,他說蘇東坡是“說不全的”、“說不完的”、“說不透的”。蘇軾的博學多才、融會貫通實在到了難以盡數(shù)的地步,他的品質(zhì)之豐富亦是令人驚奇。
林語堂先生在《蘇東坡傳》序言中說道:“蘇東坡是個秉性難改的樂天派,是悲天憫人的道學家,是黎民百姓的好朋友,是散文作家,是新派的畫家,是最偉大的書法家,是釀酒的實驗者,是工程師,是假道學的反對者,是瑜伽術的修煉者,是佛教徒,是士大夫,是皇帝的秘書,是飲酒成癮者,是心腸慈悲的法官,是政治上的堅持己見者,是月下的漫步者,是詩人,是生性詼諧愛開玩笑的人??墒沁@些也許還不足以勾繪出蘇東坡的全貌。”
蘇軾何以如此博學,我想,是因為他熱愛藝術,同時始終將生活當作藝術,以至于最終使得自己的一生也成為了一件彌足珍貴的藝術品。
朱光潛先生以為,一個人的一生,只有是藝術化的一生才有意義,要將“人生藝術化”,就要在平凡的生活中欣賞美、創(chuàng)造美。蘇東坡無疑將這一點做到了極致。
他在流放嶺南無酒可喝的情況下學會了釀酒;為了百姓的生存學會了醫(yī)藥(現(xiàn)在還有傳世的蘇軾與沈括合著的《蘇沈良方》);他喜歡美食,便用賤價的豬肉發(fā)明了“東坡肉”。他不僅是在平凡的生命里欣賞藝術了,而是在政治爭端的卑瑣夾縫中創(chuàng)造藝術了。
朱先生所謂的“人生的藝術化”,還有重要的一點,便是“要以出世的精神方可做成入世的事業(yè)”,東坡也正是如此。他總是那樣真誠,從來學不會絲毫偽裝。
他寫詩詞,是有感而發(fā),順乎天性,“春草秋蟲之聲”未嘗不可入詩。所以他能引吭高歌“大江東去、浪淘盡”,能帶箭騎馬“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也能戚戚慘慘做“千里孤墳,無處話凄涼”,能淺吟低唱“不是楊花,點點是離人淚”。
無論面臨的是什么,他始終以藝術化的心態(tài)來對待。是萬里晴空也好,是暴雨傾盆也罷,他始終是吟風賞月的“閑人”,是吟詩作賦的藝術家。
或許從另一個角度來說,正是因為他的一生大起大落、驚濤駭浪,為這位如此博學的藝術家的產(chǎn)生提供了土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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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軾在二十歲左右時隨父親進京趕考,考試作文大受主考官(同時是當時的文壇盟主)歐陽修的賞識,可惜歐陽修誤以為那是他的學生曾鞏的作文,為了避嫌,將蘇軾取為第二名。
歐陽修曾對自己的兒子說,讀蘇東坡來信讓自己喜極汗下,還說三十年之后無人會記得他,而他的話果然應驗,東坡死后十年之內(nèi),大家都只談論蘇東坡了。
盡管蘇東坡才華如此出眾,他的仕宦之途卻無比坎坷。一生處在貶謫與提拔的循環(huán)怪圈中。
他考中進士以后,在朝做了兩年官,便外放先后做了杭州、密州、徐州、湖州太守;在湖州時,“烏臺詩案”發(fā)生,蘇軾被貶黃州;隨后,司馬光上臺,蘇軾被大力提拔,做了四年京官,又因為堅持己見外放到杭州、潁州、揚州、定州;五十九歲被貶到荒無人煙的海南島。
那幫朝臣始終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們總以為用貶謫和流放就能讓蘇軾難過,何嘗想過他們也不過是貪食腐肉的鹓鶵罷了。
蘇軾在黃州,寫下了著名的《記承天寺夜游》,依然在積水空明的庭下漫步;是的,也許他憤懣,但他展現(xiàn)給身邊的人的永遠是云淡風輕的模樣;他還寫下了“小舟從此逝,江海寄余生”的放曠詩句,據(jù)說,當時的朝臣因為這兩句詩以為蘇軾真的乘船逃跑,趕緊跑到黃州視察,卻只見東坡酣然睡覺,鼻息如雷。
從海南被赦免回家的路上,他竟說到“九死南荒吾不恨,茲游奇絕冠平生”,那一切的缺衣少食的艱難日子也不足以讓他怨恨,他只是將其當做一場奇特的游玩經(jīng)歷罷了!這是何等寬廣的胸襟?。∽x到此處,我竟潸然淚下。
如果你以為蘇東坡僅僅是在貶謫途中玩賞風月喝酒賦詩,那便錯了。
東坡在朝時是“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的”,貶謫時期雖不算是退隱江湖,卻也的確無甚要緊公事,但他依然在“憂其君”,為百姓殫精竭慮,頗有政績。修蘇堤,建黃樓,滅蟲災,接水管……凡他所到之處,百姓無不被受其澤的。
林語堂先生說:“我簡直不由得說蘇軾是火命,因為他一生不是治水,就是救旱,不管身在何處,不是憂愁全城鎮(zhèn)的用水,就是擔心運河和水晶的開鑿。”他感嘆吳中田婦“不如卻作河伯婦”,是對王安石的諷刺,更是對民眾最深切的同情。
蘇東坡是放曠的文人,但他無法“不羈”,他是傳統(tǒng)的典型的士大夫,黎民百姓的苦難始終是他心頭的隱痛。
蘇東坡這首《定風波》很為我們所熟知了:
三月七日,沙湖道中遇雨,雨具先去,同行皆狼狽,余獨不覺。已而遂晴,故作此詞。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料峭春風吹酒醒,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途中遇雨,“余獨不覺”,唯這一個“獨”字便見得他的崇高。風雨途中,不去咒天罵地的實在太少,更何況是吹著哨子徐徐前進,去享受風雨洗禮了。
竹杖芒鞋,誰怕?誰也怕吧,唯有你蘇東坡,才能“一蓑煙雨任平生”,待到云散月明、天容海色澄清之時,只覺得如夢一場,波瀾不驚,九死不恨,云淡風輕。
是因為看不清這世界的丑陋,人心的險惡嗎?不,東坡是睿智的哲人,否則不會懂得“人生到處應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雪上偶然留指爪,鴻飛那哪復計東西”;否則不會懂得“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否則不會懂得“自其變者而觀之,則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變者而觀之,則物與我皆無盡也。”
他是早已看透了人生的,又怎會看不清身邊幾個卑鄙小人?但他說;“吾上可陪玉皇大帝,下可陪卑田院乞兒。”“吾眼前見天下無一個不好人”,他遇見了背叛他的章惇,誣陷他的李定,流放他的皇帝,但他依然相信愛,相信善良。正如羅曼·羅蘭所說:“看透生活的本質(zhì)后,依然熱愛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