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夢古時屬荊州之域,周為云夢荊州澤,春秋時屬鄖國并成為鄖國的都城之地,戰(zhàn)國時屬楚國。自秦至魏晉南北朝,云夢一直是安陸縣的政治文化和經(jīng)濟中心。南北朝西魏大統(tǒng)十六年即公元550年,分劃安陸縣南境設(shè)置云夢縣,歷代相襲至今。由于云夢地處湖北省偏東北,根據(jù)全國方言區(qū)的劃分,云夢話屬于北方方言區(qū)的江淮官話。因為普通話是在北方方言的基礎(chǔ)上產(chǎn)生的,所以云夢話和普通話相差不是很大,說云夢話的人和說普通話的人交流不是很困難。
云夢話保留著隋唐以來的六聲聲調(diào)。詹伯慧等著的《湖北方言概況》對云夢方言聲調(diào)的定值是:(一)陰平33,基本上近似于普通話的陰平,如:清新、花貓、婚姻、中央。(二)陽平31,基本上近似于普通話的陽平,如:云城、平時、流連、肥腸。(三)上聲52,“上”在這里讀作“賞”,發(fā)音如:獎賞、寶寶、廠長、狗咬。(四)陰去44,發(fā)音如:播、破、市、具、貢、困。(五)陽去356,發(fā)音如:厚、大、磨、縣、畫、地。(六)入聲13,發(fā)音如:屋、沃、覺、質(zhì)、物、月。六聲聲調(diào)中,陰去、陽去尤其是入聲的大量存在和使用是云夢話區(qū)別其它地區(qū)方言的重要標志。
那么什么是入聲呢?詩詞里面常說的平仄問題,里面的平是指平聲,仄就是上、去、入三個聲調(diào)。在絕大部分現(xiàn)代官話中,入聲已經(jīng)消失,而并入其他三個聲調(diào),比如北京話和普通話。關(guān)于入聲的實例,看這幾個字:一、七、八、實、踢、德、捉、桌,只要會說云夢話的人,用云夢話念一下,應(yīng)該都能感覺出來什么是入聲了,就是這幾個字的韻母部分最后有一個氣流突然阻斷的感覺,很“促”的一種感覺,這就是入聲。
在唐代,平均每五個字就有一個是入聲字,而且很多詩人有用入聲字押韻寫作詩歌的,這些詩歌如果用云夢話朗誦,確實比用普通話朗誦好聽得多,如白居易的《賣炭翁》,用云夢話這樣讀:“Man3mian5 hui1chen2 yan1ho3 sê6,Liang3bin1 cang1cang1 shi2zhi3 hê6”,“Ye5 nai2 chen2wai3 yi6chi6 xie6,Xiao3 jia4 tan4chê1 yan3 bin1zhê6”,“Yong2kun4ren2ji1 or6 yi3 gao1,Shi4nan2men2wai5 yi2zhong1 xie6”,“Shou3ba3 wen2shrrü2 kou3chen1 ci4,Hui2chê1 chi6 yong2 qian1xiang4 bê6”就比“滿面塵灰煙火色,兩鬢蒼蒼十指黑”,“夜來城外一尺雪,曉駕炭車輾冰轍”,“牛困人饑日已高,市南門外泥中歇”,“手把文書口稱敕,回車叱牛牽向北”的普通話讀音好聽得多。白居易是河南人,他不可能用云夢話去寫詩,這只能說明云夢話保留了古漢語的大量元素。
云夢話中,聲母前鼻音n和舌邊音l一般都讀作n,如“勞力”“老倪”“腦力”全部發(fā)音為“naoni”,靠聲調(diào)“26,32,36”的區(qū)別和前后其它單詞的搭配而區(qū)別意義。由于jqxy四個聲母不與韻母ü組合拼音,因此,云夢話中,凡是“ju、qu、xu、yu”讀音的文字全部讀成“zhrü、chrü、shrü、rrü”,如“虛心”讀作“shrü1xin1”,“區(qū)域”讀作“chrü1rrü6”,“鐫刻”讀作“zhrüan4kê6”。韻母“ü”在云夢話中發(fā)生讀音的變異,如“女、呂”讀作“rrü3”,“旅行、履行”都讀作“l(fā)i3xin2”,而“屢教不改”則讀作“l(fā)ei3jiao4bu6gai3”,“春綠云夢”讀作“chun1 lou6 run2mong5”。云夢方言一般對零聲母都加拼“ng”音,如:“安超的雞母生了個鵝蛋”讀作“Ngan1chao1 di1 ji1mor3 sen4n3 go4 ngo2dan5”,“我今天到漢口去了的”這句話讀作“Ngo3 zhen1zho1 dai3 han4kou3 qi4yao3 di2”。云夢方言中,韻母en、eng不分,并且凡是普通話發(fā)eng的音,大多數(shù)都發(fā)ong或ang。如“森生僧參”都發(fā)“sen1”這個音,“蹦捧夢馮”則讀作“bong4pong3mong5fong2”,而“泵、蚌”卻都讀作“bang5”。韻母in、ing不分也是云夢話的特色之一,如“因為南樓月是英雄,所以他成了似水年華茶樓的貴賓”讀作“Yin1wei5 nan2nou2rrüe6 shi5 yin1xiong2,suo3yi3 ta1 chen2ao3 si5shui3yan2hua2 di3 gui4bin1”。
云夢話在構(gòu)詞方式及語法功能的某些方面保持著獨特的地域氣息。第一,在詞的構(gòu)成方面,給詞根添加附加詞素。如名詞子尾詞:兒子、嫂子、蚊子、胖子、鉤子、鐮子、棍子。對凡是較大顆粒狀的物品,其名稱中都可以帶有“子子”詞尾,如:鹽子子、沙子子、雪子子。第二,動詞加“試下”。一是善意地勸說對方照著做一下,如:“你吃試下”,讀作Ni3 qi6 shi4har5。二是兇狠地威脅對方,表示決不允許的意思,如:“你動試下”,讀作Ni3 dong5 shi4har5。第三,形容詞的強調(diào)方式有多種表示。如要表現(xiàn)怎么樣怎么樣“高”,正常式為“高”,較強式為“傻高”,讀作ha3gao1,極強式為“傻高傻高”,這里,“傻高傻高”讀作ha3gao1ha3gao1。“傻高傻高”又可以說成“囸馬老高”,讀作ri6ma3lao3gao1。對于“小、矮、低、短”等消極性形容詞,通常在積極性形容詞前面加上“丁尕”表示,如“丁尕大、丁尕遠、丁尕高”,讀作din2gar4 da5、din2gar4 rrüan3、din2gar4 gao1、。表示概數(shù)的“把”的前后兩個數(shù)構(gòu)成一個量的增加的說法,如:“尺把兩尺、百把兩百”。第四,云夢方言中,特別一提的是句末助詞“得”,它有著不同的發(fā)音和意義。在許多場合,“得”讀作dê2,表示以某種姿態(tài)存在或動作產(chǎn)生的狀態(tài),如:“身份證呢?——帶了得”,Shen1fen2zhen4 nei5?——dai4yao3 dê2。“你的婆兒呢——睡了得”,Ni2di4 por2 rrüei5?——shui4ê3 dê2。與“得”類似的還有“倒”,表示動作行為持續(xù)不斷,如:“這個人站倒睡瞌睡”,Ne4go4 ren2 zhan4dao3 shui4 ko6shr“ü?!澳阕轨ā?,Ni3 zo5dao3 shê5。第五,云夢方言有分層次的指代。特近的用“這”,發(fā)音nê4。較遠的用“那兒”,發(fā)音no5hor2。特遠的用“那的”,發(fā)音ni5di2。
云夢話還有另外的獨特之處,除了在語音、詞匯和語法方面都與普通話有不同之外,在縣境內(nèi)也存在著多個方言支系,其區(qū)別主要是語音的發(fā)音區(qū)別和自西向東的語音走向。自北向南,一是安陸語系,分布在倒店鄉(xiāng)北端,其特點體現(xiàn)在語音的鼻化音和兒化音上,最具典型意義的是對第二人稱“您”的發(fā)音,發(fā)音為n3nor2,而不是ni3ar2。二是黃孝語系,黃孝語系自西向東,涵蓋了云夢的大半個區(qū)域,是云夢方言的代表語言。三是下江語系,分布在隔蒲潭南端、下辛店全境、道橋鎮(zhèn)全境和沙河鄉(xiāng)南部,語音特點是平翹舌不分,幾乎所有的翹舌音都發(fā)音為平舌音,如“開始”讀成kai1si3,“知識”讀成zi1si1,“支持”讀成zi1ci2。下江語系與相鄰近的應(yīng)城語系和漢川語系接軌而進入西南官話。如果忽略倒店以北的安陸語系,事實上,云夢境內(nèi)的語音存在著兩大來源,一是以下江語系為代表的西南官話,二是以黃孝語系為代表的江淮官話,而黃孝語系則是堂堂正正的云夢官話。
造成云夢境內(nèi)南北口音分化的主要原因是自然經(jīng)濟的造作。倒店人長期鬻谷于隋棗走廊,而隔蒲潭人、道橋人、下辛店人的經(jīng)濟活動區(qū)域主要在長江埠、劉家隔乃至漢口,可見,自然經(jīng)濟的區(qū)域流向是造成云夢人語音分歧的經(jīng)濟動因。造成云夢人語音分歧的另一個原因是云夢的地理因素。云夢自北向南分為高崗區(qū)域、平原區(qū)域和湖沼區(qū)域,這樣的地理環(huán)境把云夢人自然地分割成了三個不同的文化社區(qū)。此外,歷史事件也是云夢人語音分化的因素之一。云夢的隔蒲潭地區(qū)曾是古代蒲騷戰(zhàn)場,鄖楚大戰(zhàn)和鄖楚融合致使隔蒲潭地區(qū)很早就與南方往來密切。云夢南部的湖沼地區(qū)本來就是楚王的游獵禁苑,這個地區(qū)的人們與荊楚地區(qū)的人們自古以來就是一體。操祝以南至隔蒲潭以北的大部分區(qū)域,包括:倒店南端、曾店、義堂、吳鋪、胡金店、清明河、伍洛寺和城關(guān)鎮(zhèn)的人們大多是在明代從麻城、安徽等地移民而來,因而帶有江淮官話的特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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