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黑爾.懷特(1831—1913),英國小說家、評論家。長期用“馬克.拉瑟福德”的筆名發(fā)表作品。有《馬克.拉瑟福德自傳》和小說《坦納巷的革命》等作品。
一個星期天,我們決定過一次假日。這對我們來說是一次大膽的冒險,但我們的決心已經(jīng)下定了。當時有一趟開往黑斯廷斯①的觀光列車,于是艾倫、瑪麗和我本人一早就奔向倫敦橋車站。那是七月中旬一個天晴氣爽的夏日。由于天氣炎熱,塵土飛揚,旅途很不舒服,但我們一心盼望見到大海,所以什么都滿不在乎。約莫中午十一點,我們就到了黑斯廷斯,向西漫步到貝克斯希爾②。我們的身心感到無比歡樂。除了囚禁一般的倫敦市民之外,誰能訴說得出在明凈的海灘上散步的喜悅心情?且不說風光秀麗,這本身是多么大的歡樂??!擺脫了倫敦郊區(qū)的污穢齷齪,擺脫了它的七零八落的籬笆,它的破磚碎石,它的四分五裂的廣告牌,它的田地里任人踐踏的雜草,因為一半的田地已經(jīng)轉(zhuǎn)到投機的建筑商手里。眼下替代了那一切一一踏在清潔無塵的海濱,這里吹拂的是不帶煙塵的和①東薩塞克斯郡一自治市,海濱游覽地。
風;替代了陰暗的、油煙彌漫的是一片遼闊,地平線上的船帆歷歷可見一一這一切真是十全十美的福地。或許這并不是詩意盎然的福地。然而,海濱的明凈無塵和海濱空氣,在我們看來,卻與大海的任何屬性一樣,具有相同的誘惑,這是事實。我們度過了一段妙不可言的時光。只有在鄉(xiāng)間,才可能注意到從清晨到晌午、從晌午到午后、從午后到黃昏的天色變幻;因此,只有在鄉(xiāng)間,一天仿佛才能得到應(yīng)有的伸張。我們大家?guī)砹耸称罚诤I的懸崖陰影處進餐了。一片濃濃的白云橫亙在地平線上,幾乎無所變幻,仿佛一動不動,頂端和下面的云層沉浸在陽光之中。波平如鏡的乳白色海水與水面惟一的不同之處,在于一種難以察覺的起伏運動,在我們的腳下化為隱隱約約的漣漪。無垠的大海竟是如此靜謐,一切都是如此平靜地存在其中,因此輕拂著沙灘的微波宛如海洋中部深處的一部分,顯得同樣純凈明媚。一點鐘光景,距離我們將近一里地的去處,長長的一排海豚出現(xiàn)了大約半個時辰,蜿蜒多姿,一層風采,直至遠伸到離開費爾萊特的海面。幾條漁船擱淺在我們的前面。漁船的陰影臥躺在水面,或者說猶如臥躺一般,只有一陣些微的顫動,表明大海沒有酣然大睡,或者說即使入睡了,也是伴著夢境的睡眠。強烈的陽光之下,一塊塊小巖石、一粒粒鵝卵石,它們的輪廓顯得格外分明,那種日照在倫敦人看來簡直是超乎自然的。在倫敦我們遭受的是驕陽的炎熱,而享受不到它的光明,一團一團的日照互不相連,那種孤立無伴的日照顯得如此觸目驚心,就連瑪麗也注意到了,她說:“一切仿佛是從鏡子里看到的一樣。”這真是十全十美一一那種美是十全十美的一一說它十全十美,那是因為從天空的太陽直到在發(fā)燙的巖石上閃撲著雙翼的蒼蠅,萬物無不和諧。萬物吸入了同一的精氣。瑪麗在我們身邊嬉戲;艾倫和我靜靜地坐在那里,什么也不干。我們不缺少任何東西,我們也不要得到什么;再沒有什么稀罕的珍玩可看的,再沒有什么特別的地方可去的,更沒有什么“活動的計劃”,此時此刻連倫敦也忘了,倫敦位于我們背后的西北方向,我們的背后是懸崖,擋住了所有想到它的思緒。沒有什么追憶、沒有什么期待擾亂心緒;眼前的情景足夠了,完完整整占據(jù)了我們的身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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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邽l臨英吉利海峽一城鎮(zhèn)。
楊豈深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