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大宗師》篇借孔子的口說:“魚相造乎水,人相造乎道。相造乎水者,穿池而養(yǎng)給;相造乎道者,無事而生定。故曰:魚相忘乎江湖,人相忘乎道術?!蓖终f:“泉涸,魚相與處于陸,相濡以濕,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與其譽堯而非桀也,不如兩忘而化其道。”意思很清楚:人和魚一樣,要有一個合宜的生活環(huán)境,才能生活得幸福、快樂,其樂融融,以致與環(huán)境融為一體,達到物我“兩忘”的境界。
所謂與環(huán)境融為一體,也就是與自然、社會融為一體,與天地融為一體,但莊子這里沒有說“魚相忘乎江湖,人相忘乎天地”,而這個說法不論按古代的語言或莊子的思想看,都是一種很順當的說法,但莊子卻未用此說,而特別要說“人相忘乎道術”,那末“道術”在這里又如何與魚的“江湖”相對應,成為人的快樂生活的必要條件?
從“人相忘乎道術”這句話,我們可以體會出:“人”不是天生就能得到快樂,人要與環(huán)境(天地、他人)打成一片,還得通過“道術”。人通過“道術”與環(huán)境(天地、他人)相造(相就,相適)。
古代的學問家就是提出各種“道術”的人,莊子《天下》篇概括了古代名家“道術”的內容,是最早的一部學術思想史--道術史。
莊周的“道術”得自老子,莊子書與老子書的基本思想是一致的,這從莊子《天下》篇中也能看得出來。他說老聃的道術“以本為精,以物為粗,以有積為不足,澹然獨與神明居”,又說“無為也而笑巧”,“人皆取實,己獨取虛,無藏也故有余”,這些都是老子書里的思想;而說到莊周自己,則謂“芴漠無形,變化無常,死與生與,天地并與”,并謂“以謬悠之說,荒唐之言,無端崖之辭……以卮言為曼衍,以重言為真,以寓言為廣,獨與天地精神往來而不敖倪于萬物,不譴是非以與世俗處”,則將老子的思想作了自己的發(fā)揮,而更側重于齊生死,滅是非,萬物混成,物我同一的“絕對”境界。不過莊子雖然和老子一樣強調“返樸歸真”,但要達到此種“物我兩忘”的境界,莊子則更看重要有一定的“道術”。通過“道術”來“反樸歸真”,這是莊子看重“言”--“理論”、“方法”的原因,盡管莊子喜用“寓言”、“荒唐之言”,但他的著作卻不僅僅是“啟示”和“箴言”,而是兼有敘述和議論的學術著作。莊子書以形象、敘述、推論等各種形式的“言”,來闡述他的“道術”。